春去夏來，研究所院裏的樹長滿了茂密的葉子。項目進入了關鍵階段，大家經常加班到深夜。
    這天晚上，蘇寧獨自在實驗室裏處理一組複雜的數據。
    這是一批新合成的晶體樣品，結構非常特殊，傳統的解析方法遇到了困難。
    她嚐試了各種方法，直到淩晨兩點，問題依然沒有解決。疲憊和挫敗感襲來，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決定去院子裏走走。
    夏夜的微風帶著一絲涼意，蘇寧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星空。在燈光通明的實驗室待久了，幾乎忘記了夜空是什麽樣子。
    “數據有問題？”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寧轉身，看見白雲書站在樹下，手裏拿著一個杯子。
    “白組長？您也還沒回去？”
    “有個計算需要複核。”他走近，將保溫杯遞給她，“喝點水，提神。”
    蘇寧猶豫了一下，接過杯子。茶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掌心，帶著一種奇妙的溫暖。
    “是新合成的樣品，”她開口說道，“結構很特殊，我嚐試了所有已知的解析方法，都不完全適用。”
    白雲書沉默片刻，然後說：“把你的筆記本拿來。”
    蘇寧愣了一下：“現在？”
    “問題不會自己解決。”
    一小時後，實驗室的黑板上寫滿了公式和圖表。白雲書提出的一種全新解析思路，讓困擾蘇寧多時的問題迎刃而解。
    “所以，我們不需要強行套用現有模型，而是根據衍射圖案反向推導？”蘇寧看著黑板，眼睛發亮。
    “就像解謎一樣，有時候需要從結果倒推。”白雲書放下粉筆，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之前的方向沒有錯，隻是少了一步轉折。”
    蘇寧看著他那雙沾滿粉筆灰的手，突然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格外的修長好看。
    她立刻移開視線，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的目光讓對方發現了。
    “我明白了，謝謝您，白組長。”
    白雲書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沒有說什麽，隻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茶。
    “今天下午你再試一次。有問題的話可以隨時找我。”
    窗外，天色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隨著項目進展，蘇寧與白雲書的合作越來越頻繁。
    他們常常在實驗室工作到深夜，討論問題，驗證假設，分享發現。
    蘇寧發現，白雲書表麵上冷靜理性，內心卻藏著對科學的熾熱激情。
    他會在解決一個難題時眼睛發亮，會在討論有趣發現時語速加快，會在看到精美晶體結構圖時露出近乎溫柔的表情。
    而她自己也在這段合作中悄然改變。她變得更加自信，敢於在討論中提出自己的觀點，甚至偶爾與白雲書爭論科學問題。
    令她驚訝的是，白雲書從不因她的質疑而生氣，反而似乎很欣賞這種學術上的平等交流。
    又是一年冬，項目已經到了最後的衝刺階段。
    白雲書是一刻都不敢鬆懈的，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著。
    “咳咳……”
    最近夜裏冷，西北的條件不好，他專注一件事的時候就容易忘記身邊的一切。
    所以哪怕炕裏的柴火滅了他也不知道。
    這不，就凍感冒了。
    他底子再好也經不起這樣折騰，終於，在一天夜裏發著燒起夜的時候摔倒在了院子裏。
    正巧蘇寧今晚喝多了水也出來起夜了。
    看到院子裏模模糊糊的一個人影晃悠了幾下就倒下了，也是嚇了一跳。
    呼喊著跑過去“同誌？是哪位同誌？你怎麽了？沒事吧？”
    等到手電筒靠近了，她才發現是白雲書。
    心跟著一緊，自己都沒發覺，她再次開口的聲音都帶著顫抖“白組長？你醒醒，你堅持一下！”
    “來人啊，快來人幫忙啊！”
    她的呼喊很快喚來了不少人，大家熱心的把人背去了醫務室裏。
    蘇寧看著他閉上眼沉睡著，那蒼白消瘦卻依舊難掩風姿的臉龐靜靜出神。
    她說不清楚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態留下來照顧他的。
    隻知道在大家商量留人照顧的時候，脫口而出了，讓她來。
    話已出口，但她卻不後悔。
    看著吊瓶裏的藥水一點點往下掉，她的心思也在慢慢的變化著……
    第二天清早，白雲書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醫務室裏。
    轉頭就看到了在一邊趴在他身邊睡著了的人“蘇同誌？”
    蘇寧醒來看到他沒事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白組長，你感覺怎麽樣了？”
    白雲書腦海裏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情況了。
    朝蘇寧感激一笑“多謝你蘇同誌。”
    這大冬天的，如果沒人發現他，這凍一晚過去，自己估摸著命都要沒了。
    蘇寧耳朵微紅，緩緩搖頭“沒事，都是同誌，誰看到了，都會幫忙的。
    你餓了吧？我去食堂打飯。”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
    白雲書看著她匆忙的背影有些出神。
    她那微紅的耳垂，和眼底的深情他看到了……
    蘇寧的家世不好，她總是穿著破舊的衣服，但她的臉上從來沒有窘迫自卑感，有的永遠是陽光燦爛的笑。
    他聽別人偶然提起過，小姑娘很努力才走到今天。
    她一直以來都很拚，他也說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對她開始留意的。
    也許是淩晨實驗室那抹倔強的身影，也許是小心翼翼又默默在背後努力想要追趕甚至超越他們的那股執著。
    更也許是對方身上那股永遠不服輸的韌勁深深吸引著自己吧。
    白雲書想著，或許，如果另一半是這樣的也很不錯……
    這一刻，兩人之間的某種無形屏障似乎悄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