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淵外的風，似乎也帶上了幾分凝重的寒意。
    葉淩與宮瑤並肩而行，返回臨時營地的路途，在兩人各懷心事之下，顯得格外漫長。
    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墮神舊事，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細致入微地捕捉著宮瑤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說起來，這次歸墟淵異動，會不會與傳說中的墮神有關？”葉淩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宮瑤的腳步依舊平穩，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溫婉：“墮神之說，終究隻是上古傳說，虛無縹緲。歸墟淵本就神秘莫測，或許隻是某種未知的禁製鬆動罷了。”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聽不出任何破綻。
    葉淩點點頭，話鋒一轉：“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墮神隕落後，其不滅的意誌會化為一種獨特的印記，潛藏於世間，等待複蘇之機。這‘墮神印記’，宮瑤仙子可曾聽聞？”
    話音落下的瞬間，宮瑤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極細微的停頓，若非葉淩全神貫注，幾乎會將其忽略。
    她的聲音依舊柔和，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一瞬：“墮神印記……略有耳聞，但典籍中語焉不詳，大多是些捕風捉影之言。”
    她垂下眼簾，避開了葉淩探究的視線，那雙清澈的眸子裏，一抹極淡的異色如水波般迅速漾開，又在瞬間恢複了平靜。
    葉淩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
    回到營地，夜色已深。
    零星的篝火在寒風中搖曳，將修士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葉淩以傷勢未愈，需要閉關調息為由，獨自進入了自己的營帳。
    營帳內，他指尖法訣變幻，係統界麵悄然浮現。
    “鏡像投影，啟動！”隨著他一聲低喝，一道與他一般無二的虛影緩緩凝聚成形，盤膝坐於蒲團之上，氣息沉穩，宛如真人。
    做完這一切，葉淩深吸一口氣，逆命核心的力量悄然運轉，他的身形逐漸變得模糊，最終化為一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無形之影，悄無聲息地穿透了帳篷。
    他如同一縷夜風，緊緊鎖定了宮瑤的營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營地內逐漸陷入沉寂，隻餘下巡夜弟子的腳步聲和遠處的蟲鳴。
    子時將近，宮瑤營帳的簾布終於被輕輕掀開。
    宮瑤一身素衣，身形輕盈地走了出來。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察覺後，便如一隻夜行的狸貓，悄然無聲地朝著營地外的山林深處掠去。
    葉淩化作的無形之影，如影隨形，不遠不近地跟隨著。
    他將自身氣息收斂到了極致，連一絲風的波動都未曾引起。
    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宮瑤穿行在崎嶇的山林間，目標明確，沒有絲毫猶豫。
    最終，她在一處被藤蔓和枯葉覆蓋的廢棄古陣前停下了腳步。
    這古陣占地不大，石基殘破，陣紋也已模糊不清，散發著一股荒涼而古老的氣息。
    隻見宮瑤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簡，那玉簡的形製與色澤，竟與葉淩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枚有著七八分相似！
    她神色凝重，將玉簡小心翼翼地嵌入了古陣中央一處不起眼的凹槽之中。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響起，古陣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陡然亮起了幽幽的黑光。
    光芒流轉，虛空之中蕩漾起層層漣漪，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從九幽深處爬出的鬼魅，緩緩在陣法中央浮現。
    那黑影沒有具體的形態，隻是一團濃鬱到極致的黑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陰冷與邪惡氣息。
    葉淩屏住呼吸，將自己完美地融入到一株巨樹的陰影之中，仔細聆聽。
    “融合進度如何？”黑影發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金屬摩擦，每一個字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宮瑤的聲音，此刻卻褪去了平日的溫婉，變得冰冷而淡漠：“他已經開始懷疑，我需要更多時間。”
    “時間？”黑影發出一聲不帶任何情緒的冷笑，那笑聲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哼，仙界的那些老家夥們可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記住你的任務，墮神意誌一旦徹底覺醒，便是仙界覆滅之時！你的存在，就是為了這一刻。”
    宮瑤沉默了片刻，聲音依舊冷硬：“我明白。但葉淩此人，心智遠超常人，不可輕易打草驚蛇。”
    黑影似乎有些不耐：“盡快。‘鑰匙’的線索，不能斷在他身上。”
    話音落下，那道黑影如同出現時一般突兀，迅速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古陣上的黑光也隨之斂去，一切又恢複了原狀，隻剩下宮瑤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廢棄的古陣前，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神情在明暗交替間顯得愈發複雜難明。
    葉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墮神意誌！
    仙界覆滅！
    鑰匙！
    這些詞語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但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震動，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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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在宮瑤轉身離開之前，葉淩悄然無聲地撤離，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返回了自己的營帳。
    他迅速撤去鏡像投影，本體歸位，調整了一下氣息，裝作剛剛從深層入定中蘇醒的模樣。
    不多時，帳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宮瑤掀開簾布走了進來，看到葉淩正緩緩睜開眼睛，眼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初醒”時的迷茫。
    “葉公子，你出定了？”宮瑤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柔和，仿佛深夜外出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夢遊者。
    葉淩揉了揉眉心，微笑著點了點頭：“嗯，調息完畢，感覺好多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目光不經意地瞟向帳外，“今晚月色不錯，宮瑤仙子，可有興趣出去走走？”
    宮瑤聞言，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葉淩會突然提出這樣的邀請。
    但她很快便恢複了常態，臉上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輕輕點頭：“好啊。”
    兩人並肩走出營帳，月華如水，靜靜地傾瀉在他們身上。
    夜風格外清冷，吹動著兩人的衣袂。
    營地內一片靜謐，遠處的篝火已經熄滅了大半，隻剩下點點餘燼在黑暗中閃爍。
    葉淩的目光深邃，他終於可以確認，身旁這位看似溫婉無害的瑤池聖女，其真實的身份，極可能便是那令人談之色變的墮神意誌的宿主，或者，至少是與墮神意誌有著密不可分聯係的關鍵人物。
    前路，殺機四伏。
    他凝視著夜空深處，歸墟淵的方向，那裏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巨眼，正冷冷地注視著這片大地。
    心中的某個念頭，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與堅定。
    這平靜的夜，注定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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