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葉淩的感覺中，被無限拉長。
    外界的一切都化為凝固的琥珀，唯有他的思緒如電光火石般穿梭。
    宮瑤掌心那枚詭異的墮神印記，此刻正像一顆貪婪的心髒般搏動，每一次跳動，都似乎從她體內抽取著某種本源力量，同時又從虛空中汲取著令人心悸的晦暗能量。
    那能量並非純粹的仙力或魔氣，而是一種更為古老、更為混沌的存在，帶著腐朽與新生的矛盾氣息。
    “重塑輪回……所有被封印的命運都將重寫……”
    這兩句話，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砸在葉淩的心頭。
    他家族的覆滅，是他踏上修仙之路的唯一執念，是他無數個日夜苦修的動力源泉。
    如果宮瑤所言非虛，一旦她完成融合，他葉家的悲劇，那些枉死的親人，是否都有機會……複生？
    這個念頭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花。
    複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燒了太久，久到幾乎與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可現在，一個看似更具誘惑的選擇擺在了麵前——不是通過血腥的殺戮去告慰逝者，而是從根本上抹去那段悲慘的過去。
    然而，葉淩的心並沒有因此感到絲毫輕鬆，反而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沉重得幾乎窒息。
    重寫命運，聽起來美好，但代價呢？
    宮瑤說，她是打開輪回之門的鑰匙。
    這扇門一旦打開，釋放的絕不僅僅是葉家的命運。
    萬千生靈，億兆因果，都將被卷入這場史無前例的變革。
    誰能保證，新的命運一定會比舊的好？
    誰又能斷言，為了葉家的一己之私，犧牲整個仙界的現有秩序，是正確的？
    他追求的正義，若是以顛覆眾生為代價，那還是正義嗎？
    葉淩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宮瑤蒼白卻異常堅決的臉上。
    她的眼神中，有痛楚，有決絕，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期盼？
    不，那不是期盼他拯救，更像是期盼他理解，期盼他做出某種她認為“正確”的抉擇。
    “我是你最大的敵人，也是你最後的選擇。”
    這句話再次回響在他耳邊。
    敵人，因為她即將釋放的力量會毀滅他所認知的一切。
    最後的選擇，是因為她似乎篤定，他最終會為了某個更宏大的目標，或者僅僅是為了她，而做出妥協。
    “時間延緩”功能正在急速消耗他的精神力，但此刻，葉淩卻希望時間能永遠停滯。
    他看到宮瑤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墮神印記的光芒越來越盛，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以她為中心，緩緩向四周擴散。
    空氣中，細密的黑色裂痕若隱若現，仿佛空間本身都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的侵蝕。
    周圍的石壁開始簌簌落下塵土，遠處的山巒傳來隱約的轟鳴，好似沉睡的巨獸即將蘇醒。
    打斷她！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瘋狂叫囂。
    隻要一劍，隻要他故技重施，再次將劍鋒刺入她的要害，或許就能阻止這一切。
    但……然後呢？
    如果打斷融合會導致她神魂俱滅，他能承受這樣的後果嗎？
    那個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生死相托的宮瑤，那個在他最絕望時給予他溫暖的宮瑤，他真的能下手第二次？
    更何況，她此刻的狀態與之前被墮神之力侵蝕時截然不同。
    那時她是被動承受，而現在，她是主動引導。
    這種主動融合，一旦強行打斷，反噬之力恐怕會更加恐怖，甚至可能當場讓她灰飛煙滅，連一絲殘魂都無法留下。
    “葉淩……”宮瑤的聲音帶著一絲縹緲，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他的心弦上，“你還在猶豫什麽？你難道不渴望改變過去嗎？你家族的血海深仇，那些嘲笑你、踐踏你的人，他們都將在新的輪回中得到應有的……報應。”
    她的話語帶著致命的誘惑，直指葉淩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與不甘。
    葉淩的呼吸變得粗重，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的腦海中，一幅幅畫麵閃過：家族祠堂前衝天的火光，父母臨死前絕望的眼神，族人淒厲的慘叫，以及他自己如喪家之犬般逃亡的狼狽。
    這些畫麵，是他永恒的夢魘。
    如果能改變……
    葉淩猛地咬緊牙關，眼神中的迷茫被一絲清明取代。
    如果命運可以隨意篡改，那他所堅持的道又是什麽？
    如果連他自己都屈從於這種誘惑，那他與那些曾經踐踏他尊嚴的仇敵，又有何區別？
    他不能為了個人的恩怨，將整個世界的安危作為賭注。
    可是，宮瑤……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即便這光芒即將化為焚盡一切的烈焰，他也無法坐視她走向毀滅。
    必須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一邊竭力維持著“時間延緩”的效果，一邊瘋狂地在腦海中搜尋所有可能的對策。
    係統麵板在他意識中不斷閃爍，各種功法、秘術、陣法、丹藥信息如潮水般湧過，卻又一一被他否決。
    墮神之力，涉及到輪回本源，遠超他目前所能理解和掌控的範疇。
    宮瑤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恐怖，那枚墮神印記已經不再僅僅是掌心的一個標記，它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細密的黑色絲線從印記中蔓延而出，像藤蔓般纏繞上她的手臂，向上攀爬，所過之處，肌膚下的血管都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紫色。
    她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吟，顯然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但她的眼神，卻依舊堅定，甚至帶著一絲瘋狂的熾熱。
    “葉淩，時間不多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要麽，與我一同見證新世界的誕生，要麽，就徹底毀滅我，連同這個腐朽的舊世界一起！”
    她的話音未落，那股威壓驟然暴漲！
    葉淩隻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撲麵而來，即便在“時間延緩”的狀態下，他也感到自己的護體真氣如同紙糊一般搖搖欲墜。
    再不做決定，一切都將來不及。
    葉淩瞳孔微縮，望著宮瑤掌心那枚已經膨脹到幾乎覆蓋她整個手掌、並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波動的墮神印記，心中飛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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