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在宮瑤那句“我選擇了背叛”落下的瞬間凝固，不，是凍結。
    葉淩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腦中嗡嗡作響，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他握著“裂天”劍柄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劍身在他難以抑製的顫抖中發出一陣細微的嗡鳴，像是感應到了主人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
    “你……”葉淩的聲音幹澀得如同被沙漠狂風席卷過，“你說……你是‘她’，也是你自己……記憶的分支？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的目光銳利如刀，試圖從宮瑤那張梨花帶雨卻又帶著一絲決絕的麵容上，剝離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虛假。
    然而，他看到的隻有深不見底的痛苦，以及一種近乎獻祭般的坦誠。
    宮瑤深吸一口氣，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卻讓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種奇異的堅定：“我的存在，源於真正的宮瑤。在墮神計劃的某個關鍵節點，她的靈魂和記憶被強行剝離、複製……或者說，是‘剪切’。我，就是那段被剪切下來，並被賦予了獨立意識的‘備份’。”
    “備份？”葉淩咀嚼著這個冰冷的詞匯，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透不過氣來。
    他想起了因果鏡符中那個眼神冰冷、充滿戾氣的宮瑤靈魂碎片，那或許才是“主幹”？
    “是的，備份。”宮瑤苦澀一笑，“一個隨時可以被激活，也可以隨時被拋棄的工具。他們需要一個完美的棋子，一個能夠接近你，甚至……影響你的棋子。真正的宮瑤，或許因為某些原因，不再符合他們的期望，或者，她本身就成了計劃中的阻礙。”
    葉淩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念頭。
    那個黑影，那個神秘的警告聲，難道是“真正”的宮瑤在絕境中發出的最後訊息？
    “她不是敵人……她是另一個我……”這句話，此刻聽來，竟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悲涼。
    “那……真正的宮瑤在哪裏？”葉淩追問，聲音中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宮瑤搖了搖頭，我的記憶庫裏，關於她的最終去向是空白的。
    或許被囚禁，或許……已經湮滅。
    我隻知道，我的誕生，是為了取代她，完成她未竟的‘使命’。”
    “使命？”葉淩的瞳孔猛地一縮，“墮神計劃的使命？”
    “是。”宮瑤點頭，“最初，我被植入的指令是絕對服從，潛伏在你身邊，獲取你的信任，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你致命一擊，或者，將你引向他們預設的陷阱。”她說到這裏，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仿佛那冰冷的指令依舊在束縛著她的靈魂。
    葉淩的心沉了下去。
    他一直以為宮瑤是墮神宿主，是敵人，卻從未想過，她本身也是一個受害者，一個被精心製造出來的悲劇。
    那麽，她口中的“背叛”，又是指什麽？
    “但我……在與你相處的過程中，那些被設定的程序，那些冰冷的指令，漸漸出現了裂痕。”宮瑤抬起朦朧的淚眼，凝視著葉淩，眼神中的愛意與痛苦交織，幾乎要將葉淩吞噬，“你的信任，你的守護，你的……一切，都像陽光一樣，穿透了我被設定好的黑暗。我開始擁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判斷，我開始……愛你。”
    “愛你”兩個字，如同最沉重的誓言，又如同最鋒利的尖刀，狠狠刺入葉淩的心房。
    他想起了無數個與宮瑤並肩作戰的日夜，想起了她不顧一切為他擋下攻擊的瞬間，想起了她在他失意時默默的陪伴與鼓勵。
    那些記憶，如此真實，如此溫暖，難道都是程序設定的一部分嗎？
    不，他不相信。
    “所以，你的背叛是指……”葉淩艱難地開口。
    “我修改了核心指令。”宮瑤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我無法擺脫‘備份’的身份，但我可以選擇我的立場。我將他們植入在我靈魂深處，用以最終控製我的‘後門’程序進行了幹擾性重寫。這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量，也讓我徹底暴露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方才那道黑影，恐怕就是來‘回收’我這個‘殘次品’的。”
    葉淩恍然大悟。
    難怪那黑影的目標並非直接攻擊他，而是衝著宮瑤而來。
    難怪那破碎的聲音會警告他，宮瑤不是敵人。
    那是真正的宮瑤，在感知到“備份”的自我覺醒和即將到來的危機時，用盡最後力量發出的提醒。
    “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葉淩的聲音沙啞，心中五味雜陳。
    感動，震撼，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
    “因為我愛你。”宮瑤重複道，語氣卻比之前更加堅定，“我不想成為傷害你的工具。即便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謊言，這份感情，卻是真實的。我寧願與你一同麵對未知的危險，也不願在虛假的平靜中，等待著親手將你推入深淵的那一刻。”
    她頓了頓，但……請你相信，從我選擇背叛的那一刻起，我宮瑤，隻為你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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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宇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葉淩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的麵容依舊熟悉，但此刻在他眼中，卻仿佛籠罩上了一層迷霧，既真實又虛幻。
    他想起了識海中那個冰冷的警告，想起了因果鏡符中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睛，又想起了眼前這個宮瑤眼中炙熱而絕望的愛意。
    “另一個我……”葉淩低聲呢喃。
    如果這個宮瑤是“備份”，那麽真正的宮瑤呢？
    她此刻在哪裏？
    她是否也像這個“備份”一樣，對他懷有某種情感？
    或者，她才是那個冰冷無情，一心執行墮神計劃的“敵人”？
    這一切，都像一團亂麻，纏繞在他的心頭。
    墮神計劃的複雜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原本以為的敵人，或許是盟友；他原本以為的愛人，卻可能是被製造出來的棋子。
    葉淩瞳孔驟縮，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巨大漩渦的邊緣，隨時可能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他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起，已經不再顫抖，而是緊緊地握住，劍鋒斜指地麵，閃爍著森然的寒光。
    他知道，無論宮瑤的真實身份如何，無論她的表白是真是假，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已經來臨。
    他與宮瑤，不，是他與那些隱藏在幕後的操縱者之間的對決，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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