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聽的嘶鳴在耳邊消散，那盤踞塔頂的奇怪藍色鳥類生物，雖然打死一次後還會複活，但最終難逃死亡的結局。
    此時矽基體利亞並不知道，自己打死的乃是一個墮落的神靈，她一邊打著嗬欠，一邊跨過腳下扭曲的殘骸，在她麵前，那扇象征著最終謎底的沉重大門緩緩打開。
    門後的空間，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靜謐之中。
    沒有空氣流動，沒有能量波動，甚至連光線似乎都被這片靜滯吞噬。
    在這片虛無黑暗的中央，懸浮著一顆“心髒”。它無比緩慢地搏動著，每一次收縮與舒張，都散發出幽靈般慘淡的光芒，那是整個世界僅存的脈搏。
    利亞謹慎地靠近。
    她的光學傳感器將這顆心髒的每一絲細節都記錄在案。
    它早已不是鮮活的器官，更像是一顆由痛苦與腐朽凝結成的巨大腫瘤。暗紅色的表麵布滿深不見底的裂痕，其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近乎凝固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漿液。每一次搏動，都像是一次瀕死前的痙攣，充滿了無盡的痛楚。
    她伸出手指，指尖在觸及心髒表麵的前一刻停住。
    有些冒險，還是換個方式。
    於是一係列的非接觸式探查開始了
    用不同節奏的能量脈衝輕叩，嚐試激活其內部可能的響應機製；將自身的發聲頻率調整至與它的搏動同步，發出涵蓋了從次聲波到引力波的廣譜溝通信號……
    最後，她甚至冒險摸了摸。
    但，一切都是徒勞。
    它隻是在那裏，無聲地跳動著，仿佛一具被詛咒的活屍，既未沉睡，也無法死去。
    “難道……需要進行強製性結構破壞？”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矽基體幾乎沒有猶豫便發起了攻擊。
    預想中的爆裂與破碎並未發生。
    就在攻擊命中的刹那，心髒發出一聲震徹靈魂的低沉轟鳴，仿佛一頭被驚醒的野獸。
    它猛地向上縮去，以一種違背物理法則的形式穿透固體的天花板，消失在利亞麵前。
    而在它原本盤踞的位置，一個長久以來被其遮蔽的基座顯露出來，基座上是一道緊閉的密門。
    門上，赫然鑲嵌著三個形狀詭異的凹槽，其輪廓類似一個三角形。
    利亞的記憶數據庫迅速檢索，這一路行來，她所收集的那些奇特物件瞬間被索引出來。她在空間中翻找片刻，果然取出了三件物品三枚不同顏色的寶石狀的飾物。它們的形狀，與門上的凹槽完美契合，嚴絲合縫。
    當她將最後一件物品輕輕嵌入凹槽的瞬間，整個空間為之一震。門內傳來無數機械解鎖的交響，沉重的門扉在黑暗中緩緩滑開，露出後方一條通往未知之地的樓梯。
    利亞邁步踏入。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觸碰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無數座巍峨的高塔，不過是無數個囚籠的入口。無論從哪一座塔的頂端踏入心髒後麵的秘密之門，最終都會抵達同一個終點——世界的墓穴，亦是世界的心房。
    而這裏所供奉的，同樣是一顆心髒，但並非前麵的偽心，而是一顆早已腐朽、正在潰爛的世界之心。
    它代表著這個正在衰亡、步步墜向熵之終結的悲慘世界。
    信息，或者說，是這顆心髒彌留之際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流般湧入利亞的意識。
    她“看到”了這裏也曾有過的輝煌年代，有過一個名為“先古之民”的強大文明。
    然而，一場名為“荒疫”的災難席卷了一切，最強大的文明連同其存在的痕跡一同毀滅，最終令整個世界陷入不可逆轉的崩塌。
    啊……又是荒疫？相同的名稱，不知道是跨越世界的偶然巧合，還是某種更深層聯係的征兆？利亞想，但她沒有停下思緒，再度將意識沉浸下去，繼續“閱讀”這個逐漸展開的世界的記憶。
    不甘與世界一同湮滅的神靈們，那些誕生於世界青春期的強大意識體，蜷縮進了這些高塔之中。祂們利用殘存的智慧，經營起彌漫著絕望的邪教，以殘餘智慧生命的信仰、血肉乃至靈魂為燃料，強行維係著世界之心的跳動。
    但這與其說是延續世界的生命，不如說是延續祂們自身的存在。
    因為，一個正常的與世界樹聯結在一起的世界，在壽終正寢後，其核心在寂滅中孕育下一次新生的種子。
    當然，從那種子中誕生的生命，以及伴生的神明，將與舊日的一切截然不同。
    正因為恐懼這種徹底的“遺忘”，那些舊神才不允許世界就此安息。祂們改造了世界，將它變成了一座座高塔，變成靠著榨幹最後一滴生命力來苟延殘喘的活地獄。
    於是，世界之心就在這種永恒的痛苦中緩慢腐朽。
    滅亡的結局早已注定，但這被無限拉長的死亡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最殘忍的刑罰。
    而塔中，仍有聰慧的生靈在掙紮中萌生了懷疑。
    他們冥冥中感知到，世界不應如此荒謬，生命不應如此絕望。
    於是，他們開始向上攀登，渴望在塔頂尋求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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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登之路上，有人在半途力竭而亡，化為一堆無人在意的屍骨；有人放棄了追尋，選擇在這片虛假世界中沉淪；有人被神靈的教義欺騙，成為維護謊言的爪牙；更有人被虛空的低語汙染，心智扭曲，化作了阻攔後來者的猙獰怪物……
    但總有那麽寥寥無幾的英雄，能抵達頂端，能擊敗最終的守護者，能像利亞一樣，站在那顆跳動的偽心之前。
    然後，發動致命一擊。
    但……他們失敗了。
    他們生於塔內，長於塔中，他們的生命印記與這個世界的法則早已深度綁定。
    當他們向那顆心髒發起攻擊時，便會被世界殘存的規則視作“叛逆”，遭受整個世界法則的反噬，瞬間殞落。而他們那強大的生命與不屈的靈魂，反而會成為維持“世界”繼續艱難跳動的……一劑養料。
    隻有外來者，一個不屬於此世界因果，不受其法則束縛的存在，才能不受反擊地擊退偽心，進入密門，找到並真正擊碎世界之心，為這個痛苦的世界帶來真正的、慈悲的死亡。
    這一切，都是世界之心在消散前，傳遞給利亞的最後遺言。
    祂仿佛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將重獲新生的唯一機會，這柄“劊子手”的權柄，交付到了利亞的手中。
    “……世界樹……”
    “……死亡……”
    “……新生……”
    破碎的意識在利亞的芯中回響。
    此刻的她，沐浴在世界之心徹底崩解時潑灑出的本源之血中。
    原本擬態成黑發的金屬瞬間還原，並化作無數條閃耀著光芒的金屬線纜，它們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生長、延伸，穿透世界之心的殘骸，與那些猶如血管的能量脈絡親密無間地纏繞、融合。
    她在接管這個世界的最高控製權。
    而她軀體內的那顆餘燼石，也在這一刻閃爍起來，輔助並加強這股控製的力量。
    這個過程，與當初在努凱裏亞接手遺物電腦的感覺有些類似，但規模卻宏大億萬倍。然而，在本質上，卻又更加簡單。因為她此刻需要執行的指令隻有一個——帶來終結。
    利亞的意識覆蓋了整個世界。
    凡人也好，神隻也罷，在她的眼中，皆為平等的、等待被格式化的數據。她帶來了無痛的瞬亡，一場盛大而寂靜的葬禮。她的意誌化作貫穿天地的光矛，從每一座高塔的頂端降下。
    耀眼的白光之下，一座座高塔連同其中掙紮、祈禱、詛咒的一切，都在刹那間湮滅。堅固的塔身被分解為最基礎的粒子，盤踞其中的神隻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便在絕對的淨化之光中冰消瓦解。
    死亡雖被延遲了無數歲月，但終歸如期而至。
    利亞遺棄了所有無用的物質——殘破的肉體、腐朽的建築、充滿雜質的能量。
    她隻留下最重要的核心，那些在無盡輪回與苦難中被磨礪得純粹無瑕的靈魂之核。
    這些靈魂之核，從毀滅的洪流中被精準地篩選、剝離出來，匯成一條浩瀚的星河，盡數沒入了她胸口那顆搏動著的餘燼石中。
    與此同時，這個世界賴以存在的“基石”，那構成了其物理法則、時間流速、空間維度的最底層代碼——“世界之基”，也被利亞從崩塌的現實中完整地剝離出來。它呈現為一團不斷變換形態的、由純粹法則構成的光體，被利亞以同樣的方式壓縮、收納入餘燼石的深處。
    最終，物質世界的一切都已消失。
    隻剩下這座承載著世界之心殘骸的廳堂，如同一葉孤舟，懸浮於無垠的虛空之中。
    利亞朝一直靜靜侍立在身後的兩位鐵人妹子伸出手“過來，我得先把你們安置好。很快，這裏也會消失。”
    狄安娜和克瑞斯沒有任何意見。
    沒了後顧之憂，利亞執行了最後的指令。她將這片最後的空間，連帶著世界之心的殘骸，一並銷毀。指令完成的瞬間，這片空間都為之震顫，仿佛在為一個世界的徹底死亡而默哀。
    此刻的利亞，渾身光耀萬丈，既有毀滅一切、淨化萬物的光矛般的純白之光，那是終結的威嚴；
    也有代表著新生與希望，來自餘燼石內部億萬靈魂之核與世界之基的嫩綠之光，那是起始的慈悲。
    結束了。
    雖然很好奇為何餘燼石能擁有如此多的功能，但利亞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思考。
    她輕輕拽動蛛絲，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阻力，在織者將她拉走的瞬間，利亞悠然地閉上了眼睛。
    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
    最後這段總覺得利亞也應該來個背影殺、緩慢轉身、大頭近照，旁邊出現字幕——
    the alpha and the oa
    哈哈哈哈
    讓俺家利亞也做一回拋瓦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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