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功臣銘勳淩煙冷,州縣滯賑逆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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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開遠在廳中焦躁不安,對遲遲不到的旨意急得頓足捶胸,
    “都督,城中出現了騷亂,那些糧商不知得了什麽消息,不肯賣糧了,出高價也不賣了。”
    獨孤開遠無計可施,心中咒罵了一句,喃喃自語:“陛下呀,您老人家在幹什麽呀?要失控了呀。”
    “都督,如今就河東縣還算穩定,其餘十二個縣的災民都往河東縣湧,
    賑災的糧食若再不到,真的就要失控了!您快拿個主意吧!”
    “正倉、義倉的糧食都不夠了嗎?”
    長史歎了口氣:“正倉和常平倉早就光了,全靠義倉才支撐到了現在,
    下官也是完全沒想到,二十日了,居然朝廷還沒有旨意過來呀!”
    “洛州那邊楊恭仁可有回信?”
    長史無奈回道:“楊都督倒是回了,也是在等朝廷的救濟,他打算再有兩日若是還無旨意,便要動用軍糧。”
    獨孤開遠大驚失色,癱坐在椅子上:“洛州竟然也到了如此地步?這可如何是好,
    立刻給大寶去信,讓他放棄行程,千萬不要回來。”
    長史訝道:“都督不會也想?可那要兵部的審批才可調用啊!”
    獨孤開遠怒道:“那便看著百姓餓死不成?如今天氣漸涼,若再冷些,後果不堪設想,
    馬上再派五百裏加急去往京城,我不信陛下會置之不理,去尚書省尋房相救命。”
    長樂的馬車終於晃晃悠悠的進了長安城,守城的校尉聞知大喜,連忙告知長樂直接去九成宮。
    看著長安一切如常,長樂放下心來:“長安城中沒有發生糧食短缺吧?”
    校尉搖頭:“這倒是沒有,都很正常。”
    武曌見長樂與校尉說話,一時心急如焚:“姐姐,我便先回府拜祭父親了,姐姐見諒。”
    長樂點了點頭:“媚娘,不要和你二位兄長發生衝突,有事讓甲七出頭。”
    “嗯,姐姐放心,他們兩個不敢對我怎麽樣的。”說著將睡熟的阿元遞到了望月懷中。
    “孫勇,走吧,直奔九成宮。”
    九成宮,山腳的宮門守衛看著麵前的高大青年麵色不善:“速速離去,否則便以刺客論處。”
    薛禮滿臉急色,後退幾步:“別別別,幫個忙,我是想找秦駙馬,麻煩你們幫??著通稟一下嘛,真的是十萬火急的事啊!”
    “你沒有文書便不能進入,有急事可先去申請。”
    薛禮咒罵一句:“我若是能去申請早他娘的就去了,你們隻需??通稟一聲便知真假,
    就不能行個方便嗎?秦駙馬最小心眼,不怕日後給你們穿小鞋?”
    幾名守衛對視一眼,有些猶豫:“我們隻是守衛,依令隻能放有三省文書之人進入。”
    薛禮急得直跳腳,轉身欲走,忽見馬車急速行了過來,心中大喜,跑步迎了上去。
    “觀音菩薩啊,公主,你可真是及時雨呀,嗚嗚嗚。”
    長樂跳下馬車看到薛禮也有些詫異:“駙馬也在山上?”
    薛禮點了點頭,連忙遞上書信:“公主,我來報信可進不去,你快些上山,十萬火急,蒲州那邊要出事,所有店鋪都關了,城中越來越亂,都是糧食鬧的。”
    “一路上我也見到了不對勁,你跟我一同上山。”
    守衛見薛禮跟在一女子身後又轉了回來,後麵還有一批人跟跟隨,
    剛要厲聲喝止,旁邊守衛連忙一把扯住,溫聲道:“公主殿下,陛下和娘娘盼了好久了,您快些進去吧。”
    長樂點了點頭,快步穿過宮門,守衛腦門上全都是汗,有些不滿:“你他娘的是故意的吧,公主你不早說?欺負我剛來?”
    長樂將腰中令牌遞給薛禮:“你動作快,先跑上去。”
    薛禮一把接過,風一般的便往山上衝。
    看著工部傳來的奏報,和太史局建議的日期,李世民決定十月廿七??為父皇下葬,忽然殿門前一道黑影閃過,頓時一驚。
    高福也嚇了一跳,拂塵一擺,向門外探了個頭,一眼便認出薛禮的背影,主要是那大屁股與旁人的太不相同。
    我靠,這一定是尋秦駙馬的,怎麽手下都是一幫精神病呢,這咋整,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吧。
    “陛下,老奴認得那是秦駙馬的表妹夫,叫做薛禮,此次征討吐穀渾也是立有大功的。”
    李世民眼神不善:“我沒問他立沒立大功,去看看出了什麽事,他是怎麽上山的?”
    秦浩看著手中的書信,是翠雲回了蒲州後發來的,居然是擔心鴿子被饑餓的百姓吃了,所以采用的信件。
    連忙坐在桌前,邊磨墨邊尋思,關閉所有門店,留夠自己所需,
    將所有餘糧捐獻蒲州都督府,讓獨孤懷遠保護,疊好書信重新裝入信封。
    “趕緊派人送往蒲州。”
    薛禮點頭應是,剛接過書信,門口便見高福張大嘴巴指著二人。
    “駙馬,你,你居然向外麵傳信,這我可不敢隱瞞陛下,你,你別動,來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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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李世民殿前的十二名千牛跑來了幾個,站在門前抽出腰刀眼神不善。
    秦浩白了高福一眼:“老高,你他娘的別喊了,這關係還能不能處?我跟你一起去麵見陛下。”
    “哦,那成,書信得帶著。”
    見高福帶著秦浩進來,李世民氣道:“什麽情況?你那個什麽表妹夫來尋你的?”
    秦浩點了點頭:“陛下先別管他是怎麽進來的,有件事陛下您是否知道,蒲州如今可已經有些亂了,
    聽說糧商都不賣糧,正倉常平倉義倉的糧食都沒了,可朝廷的賑災糧還沒動,這可不是小事啊,為何朝廷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李世民霍然起身,大驚失色:“不可能,朕來九成宮前便接到過相關的奏報,隻是那時尚不嚴重,朕已命當地開倉放糧,
    若是災情嚴重,當地怎會不上奏朝廷,如今這都將近一月了,怎麽可能?”
    秦浩搖了搖手中的書信:“臣不知道,隻是臣在蒲州有點產業,手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故來信問臣如何處置,臣便給回了封信。
    高公公懷疑臣私下向外麵傳遞消息,恐對陛下不利,便過來自證一下清白。”
    高福有些臉紅,小聲開口:“駙馬就別打趣老奴了,老奴隻是盡忠職守,別無他法啊,
    都怪你的手下人,辦事毛毛愣愣的,誰不起疑呀!”
    拆開書信,李世民快速瀏覽一番,大驚失色,按書信上所描述的情況,與自己當初了解的對比,這二十日過去,如今隻怕真的要壞事。
    “高福,快馬回長安速問房玄齡、長孫無忌,為何此事毫無動靜,讓他們速速查明原因,盡力補救,再告知禮部太上皇下葬的日期。”
    秦浩上前又遞上自己的回信:“陛下,臣回信中說了些有可能泄露機密的事,您看看吧!”
    高福連忙拱手告饒:“秦駙馬啊,您就別羞辱老奴了,男人何苦為難男,呃,就別為難我了。”
    李世民皺眉看著高福喝道:“還不快去!”
    拆開秦浩的回信快速瀏覽一番,放下書信,歎了口氣:“正則有大義啊,蒲州的百姓也感念你的恩情的,快些寄回吧。”
    將書信裝好,交給薛禮,讓其快些下山,免得一會陛下發難。
    薛禮猶豫了一下,站在殿門口大聲喊道:“陛下,俺叫薛禮,那個有個事得告訴您一下,長樂公主正往山上來呢!”
    話剛說完便收到一個爆栗:“我靠,你怎麽不早說?快滾。”
    轉頭對李世民開口:“陛下,山路不好走,我下去把麗質接上來,恕臣無狀。”
    話音一落,二人都消失不見,門口的一眾千牛衛麵麵相覷。
    長樂拒絕了轎輦,堅持步行上山,跟了秦浩多年已經養成了身體力行的習慣,
    隻是山確實有點高,行著行著便覺得有些氣喘,隻好停了下來坐在山道上休息一陣。
    護衛們站在一邊,看見秦浩做出噓的動作悄悄向這邊靠近,全都瞪大雙眼,不敢出聲。
    一雙大手插到了長樂的屁股底下,瞬間一股大力讓長樂騰空而起,伴隨著一聲尖叫,便躺在了秦浩的懷中,扭頭一看,頓時臉紅如血。
    “壞死了,嚇了我一跳,全都是人,快放我下來。”
    秦浩哈哈大笑:“這天台山高著呢,怎麽能讓我的夫人受累,夫君抱你上山。”
    護衛們看著秦浩抱著公主,箭步如飛的向山上而去,全都驚訝無比,這可真是個變態的男人,全都快步追著,卻越落越遠。
    長樂將嘴唇湊了上去,在秦浩的大臉上印了個櫻桃,便埋在懷裏感受著耳邊的風聲。
    “陛下,臣把公主帶上來了。”
    李世民見秦浩真的抱著長樂進了殿中,翻了個白眼,在老子麵前秀恩愛是吧。
    長孫站起身,滿臉的驚喜:“麗質,快,到母後這裏來,讓我看看瘦沒瘦?”
    長樂雙腳剛一落地,便朝長孫快步奔去,一頭紮進長孫的懷裏,嗚嗚哭出了聲。
    長孫哪裏禁受得住長樂的體重,連忙坐了下來,擠開李世民,讓長樂坐在中間。
    李世民有點尷尬,隻好起身讓了讓,想了想索性走下了殿,朝秦浩挑了挑眉:“跟朕出去一下。”
    殿門外秦浩捏著雙手的關節笑道:“陛下,這要是傷了他們,可別怪我,這拳不止能養生也能殺人。”
    一眾千牛根本不信,個個躍躍欲試,上去兩個,都被一招放倒,這下開始三三兩兩的圍攻。
    李世民站在一旁看戲,隻覺得秦浩的動作曲蓄圓轉,極具觀賞性,索性模仿起對方的動作來。
    放倒眾人,秦浩笑道:“陛下想學,跟家父一起練便是,這拳打得越慢越好。”
    李世民點了點頭:“你對叔寶還是挺孝順的,雖然有人傳你總是管著他,嗬嗬。”
    “不管不行啊,他自製力太差,喝酒、打仗,這一不留神又給我生了個妹妹,不管能行?”
    “哈哈哈,你莫說了,朕要笑岔氣了,朕問問你,設立淩煙功臣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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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此舉既可追念創業的功績,亦可強化政權的合法性。”
    李世民眼現詫異:“正則居然還懂政治?”
    秦浩苦笑一聲:“陛下還當我是剛到長安的毛頭小子嗎?臣兒女都有四個啦。”
    李世民長歎一聲:“是啊,臣子們老的老,走的走,你如何想到的?”
    秦浩神情無比鄭重:“凡人皆言功成身退,可若功勳隻待後人評說,生前卻要藏鋒斂芒,豈非寒了天下誌士的心?
    若陛下能讓功臣活著時便見自己的畫像懸於淩煙高閣,聽百姓叩拜山呼,讓後世小兒皆知:
    這煌煌大唐的錦繡山河,是文臣們的謀略鋪就,是武將們的鐵骨撐起!
    所謂君臣不負,陛下不單賜他們榮華富貴,更能讓他們親眼見證自己的肝膽化作山河永固的基石,微臣想,這應是帝王對臣子最深的敬重!”
    李世民感覺一陣熱血上湧:“說的好!”
    殿中長孫嗔怪了一句:“瞧你父皇又一驚一乍,估計又被正則逗高興了,怎麽樣?又有了沒?我可聽說,武家那兩姐妹都有了。”
    長樂聞言頓時臉現愁容:“夫君有個奇怪的病,得要曇娘在女兒前麵,唉,羞死了。
    武順武媚與女兒相處得不錯,武家還有個老三呢,想是年齡到了,也給女兒寫信了,想等給父親下葬之後便帶母親去雲中教課,我信她個鬼。
    夫君為了她們什麽賞賜都不要,就為了給他們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您說........”
    聽著高福傳來的口敕,長孫無忌忽然心生不安,意識到這麽久了,確實沒從太子那裏傳來關於幾地的賑災奏報,
    原以為災情有所緩解,此刻突然感覺定是出了什麽大事。房玄齡眉頭緊皺:“高公公是說,災情還在蔓延?”
    高福簡直被這句話震到了:“房相啊,何止蔓延啊,要出大事了啊!您二位居然一點不知情嗎?我的天啊!”
    長孫無忌連忙開口:“高公公勿急,事情太多,之前似是處理過河東道的災情,我即刻去查如今賑災細情,晚些會親自去麵陳陛下。”
    高福憂心忡忡的走了禮部,總感覺這兩老貨在隱瞞什麽,但總得給人家時間。
    房玄齡有所猜測:“是不是太子那裏一直就沒有再傳過來?我好像記得下發過一次開常平倉的旨意,後來便沒了其他的奏報。”
    長孫無忌急道:“玄齡啊,我就是怕太子一時疏忽大意,漏了這裏的事,我馬上便去查。”
    話音剛落,外麵有侍從大聲呼道:“房相,五百裏加急,說是要見房相!”
    房相猛然起身,扯住長孫無忌,這要是傳了出去,自己還不得被安個謀反的罪名。
    “輔機,先別走,一起看看,快請進來。”
    信兵快步進入堂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哭道:“房相,快救救蒲州吧,就快要人吃人了!”說完暈倒在地。
    長孫無忌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一把奪過急報,驗下封泥上的印鑒,快速打開瀏覽一番,扔下書信便往東宮奔去。
    房玄齡拾起一看,頓時目瞪口呆,竟然是一封血書。
    臣獨孤懷遠泣血頓首再拜:
    河東大旱,餓殍塞川。臣晝夜奔馳於焦土,但見炊煙斷絕,閭閻十室九空。
    老嫗抱枯骨而泣,稚子吮草根而啼,更有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者,慘狀裂眥,腥風徹天!
    驛道黃塵三百裏,朝廷賑粟猶未至。昨日鄉民持鋤聚於官道,今日饑眾執炬圍困州衙。
    臣以單騎入亂民中,解袍立誓,始得暫安旦夕。然百姓眼中焰火未熄,若待明日糧車不至,則危在頃刻。
    臣五內俱焚,肝腸寸斷,然終不解朝廷因何悄無聲息。今冒死擅啟軍倉賑濟,自知罪無可恕,
    然百姓啼饑之聲錐心刺骨,實不忍效周室伯夷,守節而縱萬民白骨!倘能延百姓旦夕之命以待天恩,臣願引頸就戮以正國法。
    伏惟聖主明察秋毫,此間百姓非敢作亂,實乃饑火焚心。
    臣頭顱不足惜,惟乞天恩垂憫,勿罪妻孥。
    若得聖慈許以殘軀飼虎狼,換得災民半鬥粟,臣當含笑赴九泉,猶呼萬歲。
    房玄齡隻覺五雷轟頂,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了地上,頓時淚如泉湧。
    外麵侍從的聲音再度響起:“房相,洛州五百裏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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