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追功龐玉丹墀暖,諫止層觀白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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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翠雲順利產下男嬰,取名福兒,莊上一片喜慶氛圍,
桃源莊宛如被夢幻的彩紗輕輕籠罩。平日裏質樸的莊子,此刻煥然一新。
眾女齊心協力,將莊內裝點得美輪美奐。大紅的燈籠高掛在屋簷下,串串相連,散發著暖融融的光,映紅了每一處角落。
彩綢隨風飄舞,在莊門、廊柱間肆意翻飛,猶如天邊被扯下的絢麗雲霞。
長樂的神色中仍隱隱透著一絲落寞,親人離世的那份傷痛還未完全消散,即便眼前滿是喜慶,也難以讓她真正開懷。
眾女看在眼中,疼在心裏,變著法兒地哄著阿元阿月,讓兩個孩子提各種布置的意見,希望借此讓長樂也能參與進來,忘卻憂愁。
長樂知曉眾女的良苦用心,心中的陰霾慢慢散去,與眾人一同忙碌起來。
大家正沉浸在布置的喜悅中時,眼尖的望月突然指著拱橋方向,驚呼出聲。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秦浩與王媼在拱橋下拉拉扯扯。
這一幕讓眾女大驚失色,腦海中瞬間閃過各種不好的念頭。
武曌反應極快,生怕長樂誤會生氣,連忙在一旁說好話安撫。
長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帶著眾女快步輕輕走上前去,?走得近時恰好聽到了二人的話語。
王媼滿臉委屈,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正則啊,你可得為我做主,人雖然是我選的,可馬周日日往她房中跑,這我如何忍得?”
秦浩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的大嫂子啊,拿捏個男人還不簡單,你榨幹了他,他還有什麽可嘚瑟的啊!”
王媼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提高音量:“還不是你製的那個什麽破藥,我根本對付不了......”
眾女聽著對話麵麵相覷,一時都臊得臉色通紅,原本緊張的氣氛也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對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武曌輕聲開口:“姐姐,咱們回吧,今兒個你手氣一定好,嬴光馮雲,她最近又有點跳了。”
曇娘不住點頭:“對,嬴光了她,她奶水不足,老占我賢兒的便宜。”
長樂皺眉,斜眼瞧了外圍看戲的馮雲,有些不信:“馮雲的規模快趕上你兩倍了,還能靠你?”
曇娘下巴一揚滿臉不屑:“嗬嗬,大又能如何?夫君曾說過,太倉雖大,若賬簿空空,頂個屁用?
要我說啊!就和咱們食堂裏那沒餡的烙餅一樣。”
噗......噗......噗......噗......噗......
“喂喂喂,你們笑什麽呢?都看我做什麽?”
“馮雲,沒你的事,走,咱們回去打四圈吧?”
“哼哼,今兒個我手氣可是不錯,白日還撿到東西了呢,你們輸了可別哭。對了姐姐,晚上駙馬去誰屋中啊?”
“沒你的戲,今兒個姐姐說了,讓秋菊冬梅陪駙馬。”
“哦!行吧,她們也怪可憐的,不過能把你們贏得屁滾尿流也不錯,哈哈哈!呃,姐姐,不包括你啊!”
正月初一大朝會,因長孫的過世,氣氛明顯不如往年那般熱鬧,正常的使節參拜過後,便有些寂靜。
李世民先發聖旨,打破了沉默。
晉封?長孫無忌為趙國公?,世襲趙州刺史,進拜?司徒?,任?太子太師?。
魏王李泰赴相州都督職上就任,允其每年返京祭拜。
長孫無忌麵現恭敬,絲毫沒有表現出得意之色,心中卻是有些控製不住的狂喜,李泰則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群臣這下都已明白,長孫皇後一朝離去,日後再沒人能擋住太子的這位舅舅了,不由得看向太子的方向。
李靖出列奏道:“陛下,除夕之夜,韓國公?龐玉病逝了,口中一直念叨愧對陛下。”
李世民神情一滯,眼中泛起一絲淚光:“龐卿乃我大唐開國砥柱,
武德元年與朕同征淺水原,卿親率三千鐵騎斷敵糧道,風雪中三日不解甲,終破薛仁杲十萬大軍?。
當年高祖撫卿背讚曰:&39;吾有龐玉,如漢得韓信&39;,至今思之猶在耳畔。
武德三年建製東宮,卿定六局二十四司規,至今太子屬官行事章法,皆承卿當日手訂之製?,
前日太子呈春坊儀注,朕見扉頁仍錄卿官守其職、吏安其分的八字箴言?。
不想剛剛退休,還未享受幾日輕閑便離朕而去,朕心實不忍,如何會怪罪於他,
著即:追贈工部尚書、加豳州都督,諡號?襄??。”
眾臣被李世民的一番話說得有些感動,還有的輕輕擦拭眼角,輕聲抽泣。
魏征出列開口:“陛下,臣聞尚書有雲“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杜正倫等雖有過失,然觀其往日勤恪,亦曾效命鞍馬。
況今十七人中,皆為東宮舊屬,若盡黜之,恐寒天下士子報效之心啊!如今東宮已定,人才難得,正可赦其罪責!
昔管仲射鉤,桓公尚能委以國政;楚莊絕纓,將士遂得效死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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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連忙打斷,輕笑道:“玄成總拿古人壓朕!然卿言不無道理。朕前日覽帝範,正思寬猛相濟四字。
著令有司複核卷宗,凡未涉樞密要事者,許其戴罪立功!”
“陛下聖明!昔舜帝流共工而用禹,漢武赦李陵而收蘇武,今複眾人官職,既彰天威,亦顯仁德,實乃...”
李世民擺手打斷,無奈開口:“罷了罷了,再誇下去,明日該有禦史彈劾朕偏聽偏信了!”
朝堂眾臣一陣低笑,房玄齡朝魏征微微頷首,沒想到這個老家夥還知道用這種方法寬慰人,也算是難得了!
“隻是眾人皆須用心輔佐東宮,大事小情,不得出錯,否則二罪並罰,教他們知道,朕的寬仁,不是麵團捏的!”
見李世民難得的開起了玩笑,堂上氣氛一時歡快了不少,
唐臨趁勢奏道:“陛下,有喜事上奏,關中糧價已跌至鬥米三錢,老農言三十年未見此盛景?。
貞觀十年戶部新造黃冊,大唐人口已恢複至三百萬戶,較武德年間增一百萬戶,秦駙馬上奏的鼓勵生育政策效果顯著,臣請加以......”
李世民撫案起身,大手一揮打斷道:“好,不過日後再有為秦浩請功之事便不要再提了,朕的這個女婿不喜封賞。”
堂下議論聲有些嘈雜,居然還真有信以為真之人,房玄齡嘴角抽搐,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吧!
李世民目光掃過眾臣:“諸卿可還記得武德元年之景象?長安街巷十室五空,太倉存糧不足支撐三月。
今有此功,非朕一人之力。如大臨諫裁撤宮人、許配民間?,如玄齡改製均田、獎掖耕織?,更有玄成勸課農桑,多番諫言,方成此貞觀新氣象?。”
群臣肅立,溫彥博、長孫無忌悄然拭淚。
“昔隋煬帝耗盡民力,三征高句麗而天下崩?。今我大唐反其道而行,減賦稅、省徭役、興水利,方得倉廩實而知禮節。
此非帝王之功,實乃萬民同心、百官戮力之果!”
閻立德出列開口:“陛下,層觀已趕工建造至七丈之高,臣想奏請將三百民夫調回至昭陵工程。”
“朕知道了,退下吧。“閻立德一愣,知道了是啥意思,行不行倒是給個準話啊?無奈訕訕退了下去。
李世民嘴角直扯,這他娘的什麽智商,和秦浩稱兄道弟的都學了個啥?看了眼魏征不善的眼神,忙衝高福連使眼色。
“退......朝.”
兩儀殿西廊下,李世民剛褪下朝服,便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魏征喘息未定:“陛下留步!臣怎不知宮中何時建造的七丈高的層觀,又是何時征調的三百民夫,此事萬不可為啊!”
李世民扶額苦笑:“玄成連口茶都不讓朕喝麽??”
轉身見魏征須發皆顫,連忙解釋:“這層觀是朕的一點私心,朕想思念皇後之時眺望昭陵,以寄托哀思...”
見魏征臉色不善,一把拽住魏征的衣袖:“走,隨朕登上一觀!”
層觀台基上,大風刮得有些透骨,魏征打了個噴嚏,裹了裹皮裘。
李世民瞟了一眼,揶揄道:“是秦浩送的吧?朕可知道,長安城裏沒有這個樣式的。”
魏征臉色一扳:“陛下不必顧左右而言他。”
李世民有些尷尬,遙指昭陵,目光中滿是眷戀:“玄成能望見昭陵否?”
魏征手搭欄杆,作遠眺狀,良久緩緩搖頭:“陛下,臣老眼昏花,遍尋不見昭陵。”
李世民微微一怔,又手指昭陵,有些生氣:“不就在那裏嗎?昭陵氣勢恢宏,如何會看不見?莫不是故意氣朕嗎?”
魏征麵色沉靜,緩緩開口:“陛下,臣按陛下所指的方向隻見到了獻陵,確實未看見昭陵啊!”
李世民聞言心中一顫,怒氣漸漸化作一絲無奈,沉默良久:“玄成所言極是,朕險些忘卻了對父皇的孝道。”
見李世民有所領悟,魏征心中寬慰,言辭懇切道:“天子以四海為家,非私情可蔽明堂。
今昭陵層觀高聳,百姓遙見,必謂陛下專念皇後而忘先帝。
昔周文王哀薑女而止於內寢,漢文帝思竇後而不改宮垣,皆以?君父一體,孝先於情?為訓。
陛下若垂淚於九重,天下同悲;若築台於山野,物議難平。?臣老目雖昏,猶見獻陵鬆柏蒼蒼,昭陵樓閣煌煌。
願陛下撤觀示公,使千秋知貞觀之主,孝悌兩全,公私得宜。如此,則文德順聖皇後泉下含笑,先帝神靈亦安啊!”
李世民靜靜聽完,眼角滑落一串淚珠,緩緩收回目光,內心猶如翻江倒海一般。
右手不自覺地撫上腰間玉佩,那是觀音婢生前的遺物,承載著自己無數的回憶。
層觀是對愛妻深切的思念,每一寸磚石都傾注著對亡妻的眷戀;
魏征所提及的孝道大義,又字字如重錘,敲打著他作為一國之君的責任與擔當。
良久,李世民長舒口氣,緊鎖的眉頭漸漸鬆開,眼中的掙紮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然開朗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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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成真乃朕之肱骨,社稷之幸也。朕險些因一己私情,失了孝道,誤了天下視聽。”
話畢又回首望向巍峨的昭陵,眼中雖仍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毅然決然。
“朕即刻下令,撤去這層觀。當以孝悌為本,使天下知朕貞觀之治,不止於盛世繁華,更在於德行昭昭。”
宮門處,兩個身影湊在一處,有點依依不舍。
高福一臉豔羨,瞅著劉瑾,那眼神仿佛劉瑾身上閃著光,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老劉啊,你可真是走了大運!咱在這宮裏伺候一輩子,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盼著哪天能像你這般,被皇帝開恩,遣出宮去頤養天年,享享清福嘞!”
劉瑾撇撇嘴,臉上的褶子都跟著動了動,歎了口氣:“高老弟,你隻瞧見我這出去的風光,哪曉得我心裏的苦喲!
我那可是下了血本,把畢生攢下的積蓄,一股腦全捐了出去,給皇後娘娘建了層觀!
本想著能讓陛下心有所寄,自己也留個好名聲,結果倒好,被魏征那老頭子給拆了個幹幹淨淨!我這心呐,拔涼拔涼的。”
高福關切地湊近劉瑾:“老劉,那你現在身上還有餘錢不?這出去了,沒點銀錢傍身,日子可不好過呐!”
劉瑾一聽,鼻子哼了一聲,臉上滿是不屑,袖子一甩,
“你當我老劉這麽多年白混啦?秦駙馬仁義,早給老奴安排好了去處。
我呀,要去雲中給駙馬養豬。嘿嘿,駙馬說讓我專職閹割,那可是我的老本行,到了那兒可就有了我的用武之地了!”
高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新大陸,一把拉住劉瑾的胳膊,有些興奮,
“老劉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到時候把那養豬場的規模搞大些,給老哥哥我也留個位置成不成?
老哥哥我別的本事沒有,喂豬打掃啥的,那也是一把好手!”
劉瑾一聽,眼睛瞪得溜圓,像見了鬼似的,驚恐地看著高福,忙不迭地往後退了兩步,雙手亂搖,
“你可真敢說啊!這話若傳了出去,夠你死幾回的,我這好不容易脫了宮裏的牢籠,可不想再惹出啥亂子了。
得趕緊滾蛋,要是走不了,可就壞了菜了!”
說完不顧高福還在那兒眼巴巴地看著,轉身就一溜煙小跑,生怕高福再追上來糾纏。
“是老劉嗎?往哪跑啊,這兒呢!俺叫秦忠,認得俺不?來,把衣服換了吧!”
“呃,不認識,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
秦忠撓了撓頭:“那麽長,誰記得住啊!肯定是你了不能有錯,你這聲音太有辨識度了!買票上車!”
劉瑾眼神微眯:“你走吧,想害咱家?門都沒有,還收票?不可能的事!”
秦忠跳下車,有些不耐煩:“呃,說順嘴了,麻溜點,再晚都快趕不上出城了!你還真以為本總管親自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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