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將軍暗怨君王薄,公主明允錦帳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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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極殿,李世民麵現不悅,升任給事中不久的崔仁師仍在喋喋不休。
    “陛下,刑部提議擴大謀反案件中的親屬連坐,其本意是試圖通過加重刑罰威懾潛在的叛亂。
    然唐律已有明言罪止其身,且已公示天下,如此豈不失信於天下,刑不可濫啊!”
    李世民壓抑著煩躁:“此事交由刑部,朕原則上同意維持原有的連坐標準?。”
    “陛下!關中農時緊迫,數萬民夫征調恐誤春耕。且國庫錢糧經數戰耗損,此時擴建行宮,實非明智之舉!”話音剛落,不少大臣紛紛頷首附和。
    長孫無忌出列駁斥:“非是征發,乃為招募!陛下已許每日供兩餐,勞作月餘便有緡錢入賬,
    這於百姓而言,豈不是雪中送炭?秦浩曾向戶部建議,此策既能解百姓生計之困,又可成皇家宮闕,一舉兩得!”
    李世民目光掃過群臣,語氣漸沉,“諸卿莫要守著老黃曆,朕當初亦存疑慮,若非秦浩據理力爭,豈會貿然行事?
    下朝之後且細細研讀奏疏,莫一見新政便橫加指責!”
    崔仁師麵色不改,再進一言:“國庫未盈乃實情,臣懇請陛下暫緩用兵高句麗,以休養生息。”
    “夠了!”李世民有些忍受不了,“經濟若無強兵護佑,不過是群狼眼中的肥肉!朕已隱忍許久,難道要看著高句麗一再挑釁而無動於衷?”
    長孫無忌適時出列,朝李世民長揖:“陛下高瞻遠矚,臣深以為然。招募民夫之事,或可試行。”
    崔仁師見勸誡不動,轉而奏道:“另有一事!臣查得地方官吏為完賦稅指標,擅自加征田賦,百姓怨聲載道。經查證,此舉實違陛下輕徭薄賦之策!”
    李世民微微頷首,神色凝重:“嚴懲不貸!多征之稅盡數退還。”
    目光掃過台下戶部官員,“戶部須即刻完善審計製度,莫讓好經被那些歪嘴的和尚給念壞了!
    秦浩曾言,製度雖全,執行不力,終是鏡花水月,此語切中要害,爾等當銘記於心!”
    唐臨出列高呼遵旨,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以前不都是孔子曾言的嗎?最近怎麽都改成秦浩曾言了。
    房玄齡出列總結,
    “臣觀諸位所奏,多以指摘弊政為能事。
    然當思之,自貞觀改製以來,三省六部各司其職,田賦漕運之規、律法銓選之製,皆曆經數十載損益,根基已然穩固。
    今政令不達州郡、法度難行鄉野,非製度本身之失,實乃監查疏漏所致。
    文書雖備,卻無專人逐程核驗;流程雖密,卻缺環環相扣之督。以致奸吏鑽營其間,上令下不達,美政變苛政。
    然諸位試想,自戶部魚鱗冊至刑部律例卷,凡錢糧刑名、任免考課,俱已載於黃冊,若循跡追查,何愁奸佞不現形?
    但求諸位莫止於挑錯,更應思破局之道。挑錯易,補闕難;指弊易,興利難。望諸位以社稷為念,多獻固本培元之策!
    李世民大手一揮:“玄齡所言一針見血,朕與諸位共勉!”
    李積聲音沉重:“陛下,龜茲五大城池皆破,如今正在收服附屬小城,
    朝廷前議安西四鎮不出意外已然達成,絲綢南路已然打通,大唐已可主導西域,可謂是功在千秋啊。
    隻可惜郭孝恪將軍輕敵冒進,被困於龜茲都城之外,力戰殉國……”
    李世民滿臉怒容,恨恨開口:“郭孝恪之死,非敗於敵軍,而是敗於驕矜!
    實乃咎由自取!著削去官職?,傳旨給安西諸將,凡孤軍深入、輕忽敵情者,嚴懲不怠!”
    朝中頓時響起一片吸氣之聲,顯然是沒想到李世民是這樣的態度。
    未等殿中氣氛稍緩,李孝恭疾步出列:“陛下,薛延陀遣使分批運送聘禮至靈州,似有拖延之意。”
    李世民聞言冷笑:“夷男妄圖以虛禮拖延婚期?分批而來,是想看我大唐虛實,還是另有圖謀?
    傳朕令,靈州守軍嚴陣以待,若薛延陀敢有異動,無需請旨,即刻出擊!告訴使者,朕要的不是分批的誠意,而是夷男親自攜禮來朝!”
    梧桐葉在薛府庭院中簌簌作響,薛萬均斜倚病榻,蒼白的臉上因咳嗽泛起病態的潮紅,薛萬徹大步跨進房門,身上還帶著著些許涼意。
    “三兄!”薛萬徹哐當一聲將佩刀拍在案幾上,“那番婦之事分明是有人栽贓,陛下為何連個徹查都沒有?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說著抓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
    “你給我住口,你呀!早晚要壞在自己的這張嘴上,唉!”
    “我又沒說錯什麽,此次平定薛延陀諾真水之戰我也是出生入死,到頭來還是個郡公,陛下也未升我的爵位。
    李積老謀深算也就罷了,蘇烈那廝何德何能?還不是因為傍上了秦浩的大腿!”
    薛萬均劇烈咳嗽起來,臉色因用力而漲紅,喘息著抬手製止:“四弟怎的如此糊塗!
    陛下擢升你為右衛將軍、駙馬都尉,掌管禁軍又賜婚丹陽公主,讓四弟成為皇室姻親,這等恩寵與信任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怎可如此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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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寵?”薛萬徹猛地起身,椅腿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郭孝恪戰死沙場,陛下連追封都吝嗇!我拚死拚活,卻比不上蘇烈抱大腿?”長歎口氣,喉結滾動間滿是不甘。
    薛萬均掙紮著坐起,眼底泛起血絲:“住口,此次誣告,秦駙馬給我寫信安慰,字字懇切,勸為兄想得開些,不遭人妒是庸才,字裏行間更是關心為兄的身體。
    四弟你好好想想,當年吐穀渾之戰若無秦駙馬的相助,咱們早就或貶為庶民,或埋骨於荒原,哪裏還有今日?
    背後詆毀恩人,與那構陷我的小人何異?
    如今蘇烈在他帳下,他嗬護備至又有何不對,況且諾真水之戰蘇烈之功確實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全軍有目共睹,軍功豈是能夠隨意置喙的。”
    說到此處劇烈喘息一會,冷汗似是浸透了裏衣,“你且謹守本分,與公主舉案齊眉,陛下日後自會重用。”
    薛萬徹喘著粗氣:“秦駙馬我服,算他蘇烈命好。陛下的重用?得了吧!
    這夫妻簡直就是有名無實,丹陽公主比我小上一輪多,驕縱得不像話!
    大婚當夜便指著我鼻子說我粗魯無文,至今都不肯與我同席共寢,整個長安城如今都在看我的笑話呢!”
    薛萬均突然咳嗽劇烈,顯然已是有些脫力。薛萬徹慌忙上前拍背,嘴裏嘟囔,
    “早知道不拿這些個煩心事來打擾你了,可我實在是有些咽不下這口窩囊氣……”
    “秦駙馬在信中提到了你和公主。”薛萬均緩過氣,從枕邊摸出信箋,
    “他特意讓我轉告於你聽,公主金枝玉葉難免心氣高,老夫少妻有些矛盾本就常見,要多體諒。
    陛下會為你做主,且耐些性子。”見薛萬徹愣住,有些苦笑,“確實如此說的,為兄怎會誆你。”
    薛萬徹盯著信紙,喉結上下滾動:“都說秦駙馬能掐會算……若陛下真能為我做主,我薛萬徹從此服他!”
    三日後,皇宮設宴,李世民將長安的所有公主與駙馬召至宮中。
    飲宴中見丹陽與薛萬徹的關係果如百騎司匯報的一般,長歎口氣,小聲囑咐高福。
    不多時,殿中擺上了多副棋盤,李世民直接下令,要求駙馬們兩兩對弈,宣稱獲勝者可得禦賜金刀。
    丹陽白了眼薛萬徹,顯然是覺得自己的駙馬肯定要丟個大醜,心下悲戚,與襄城悄悄說起委屈來。
    說著說著,襄城的嘴巴便合不上了,顯然也是沒有料到夫妻二人的傳言居然是真的,皺眉勸著丹陽不該將家醜外揚。
    殿中漸漸靜了下來,皆是棋子落盤的聲音,隨著時間過去,隻剩下了蕭銳與薛萬徹二人。
    這一幕令丹陽有些震驚,襄城小聲勸道:“薛將軍看著粗魯,實則是粗中有細呢,
    我方才看眾人對弈,薛將軍取勝的明顯快些,看來這局取勝的把握也要大些。”
    丹陽此刻不再說話,靜靜的望著殿中的局勢,蕭銳望著棋盤良久,輕歎一聲:“我敗了。”
    丹陽驚得小嘴圓張,愣愣的看著薛萬徹,突然覺得除了年齡大些,也不是一無是處。
    偏殿,丹陽攥著裙擺跪在軟墊上,裙裾被揉得皺巴巴的。
    李世民把玩著案頭的金刀,刀身映出他半張陰晴不定的臉。
    “薛萬徹連勝多名駙馬時,你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吧。”李世民突然開口,驚得丹陽一顫。
    將金刀重重拍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你口中的莽夫在沙場上能開疆拓土,在棋盤上也能殺得你認為的才子丟盔棄甲。
    你說,大唐有幾個這樣的棟梁?”
    丹陽咬著下唇,絞著帕子的手指泛白。知曉皇兄這話裏話外,分明是在敲打自己。
    想起宴席上薛萬徹落子時那虎虎生風的模樣,眼中閃著不輸任何人的光芒。
    “金刀是他為你贏的。”李世民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你在長安城裏三番五次羞辱駙馬,當朕的話是耳旁風嗎?”
    話畢突然起身,“再拒駙馬,便是違抗君命!”
    丹陽嚇得慌忙叩首,額頭貼地:“皇兄恕罪!是丹陽錯看了駙馬,原以為駙馬隻是個粗鄙武夫,誰知……”
    臉頰發燙,聲音越來越小,“今日才知他謀略過人,是丹陽有眼無珠。”
    李世民背著手,良久才道:“回去好好與駙馬過日子,若再鬧出笑話……”
    “丹陽定與駙馬交好!”丹陽慌忙接話,“他若肯原諒丹陽,今晚便與他同房示好!”
    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說了不知羞恥的話,臉頰瞬間紅透。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擺了擺手:“也不知羞,拿著金刀與駙馬回去吧,想是在宮外等急了!”
    緩緩坐在龍椅上,看著丹陽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愛情三十六計?嗬嗬,有意思!
    太極宮。晉陽與徐惠循著抽泣聲轉過太湖石,隻見新興公主蜷在青石凳上,哭得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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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為了和親的事?”晉陽快步上前,羅帕輕輕拭去新興臉頰的淚痕。
    新興突然攥住晉陽的衣袖,嗚咽聲裏帶著絕望:“晉陽姐姐,聽聞夷男年近花甲,漠北又遍地風沙...
    我去了怕是連屍骨都尋不回了!”有了傾訴的對象哭得更是傷心,肩頭劇烈的顫抖著。
    徐惠倚著朱漆廊柱輕歎,勸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有些苦是局外人勸不得的,就像籠中的金絲雀,再華美也逃不過宿命。
    “妹妹可有稀罕物件能當禮物?”晉陽突然發問,這話問得突兀,徐惠不解挑眉,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新興都止住了抽噎。
    “姐姐取笑我...”新興低頭絞著帕子,“我又不受寵,宮裏連半塊玉玨都分不到。”聲音帶著自嘲笑意,卻不知這話像根刺,紮得晉陽心口生疼。
    “那可聽過秦明月的名字?”晉陽突然湊近,見新興滿臉疑惑,開口笑道:“長樂姐姐的掌上明珠,宮裏誰人不知阿月的大名?”
    新興點了點頭:“阿月這名字確實知曉,姐姐此話何意?”
    “妹妹的繡工在宮裏早傳得神乎其神,若給阿月做件衣裳,保準長樂姐姐愛不釋手!”
    徐惠蹙起眉:“就算長樂公主收了禮,又能如何?”
    “阿月的父親是誰呀?有困難!找秦浩!長安城誰不知道?哈哈哈!”晉陽哈哈大笑,梨渦深深,拍著胸脯保證,
    “妹妹隻管專心做衣裳,桃源莊的匠人最近常去東宮維修,到時候我讓九哥轉給桃源莊,讓他們捎去雲中,絕對誤不了事!”
    新興猛地撲進晉陽的懷裏:“姐姐大恩,我...我這就去準備!”轉身時裙擺掃落了幾片落葉,倒像是隻振翅欲飛的金蝶。
    徐惠望著重新燃起希望的新興的背影,忍不住搖頭:“你這主意雖好,就不怕長樂公主不肯插手?”
    “我相信姐夫!不會拒絕我的請求!”晉陽望著天邊的殘陽,耳墜隨著話語輕輕搖晃,藏著少女說不出口的忐忑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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