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一令三城攻伐異,半宵兩晤計謀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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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新城城牆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李道宗身披甲胄,腰間橫刀泛著冷光,目光如炬,凝視著眼前井然有序排列的進攻方陣。
    一輛輛的拋石車猶如蟄伏的巨獸,整齊地分布在陣前,粗壯的木質支架上,巨大的陶罐蓄勢待發。
    城樓上的高句麗守軍神色緊張,眼睜睜地看著唐軍有條不紊地進行戰前部署,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布置完畢,李道宗側頭看著阿史那彌射渴望的眼光,沉聲開口:“若是敵軍按捺不住出城來攻,接下來就看你的速度了。臨行前,我見你與正則頗為熟稔?”
    阿史那彌射聽聞此言,黝黑的臉龐瞬間漲紅,抱拳沉聲:“欲穀設投降之時,末將才得以解救。是喬師望將軍告知末將,秦駙馬暗中支持乙毗射匱,才使得欲穀設慘敗。這份恩情,末將謹記於心。”
    李道宗微微頷首,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賞:“此番可是正則推薦的你,切記小心猛火油,這東西一旦沾到了身上,便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言罷大手一揮,聲如洪鍾:“攻城!”霎時間,戰鼓轟鳴,震耳欲聾。無數燃燒著的陶罐如流星般劃破天際,帶著熾熱的火焰與濃煙,朝著城頭呼嘯而去。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黃蜂般向城牆射去,洶湧的唐軍士兵抬著雲梯,呐喊聲直衝雲霄,整個戰場瞬間便被點燃。
    與此同時,蓋牟城下,似乎隱隱傳來遠處廝殺的呐喊聲。
    李積心中思索開口問道:“我把懷道派往張儉的軍中,正則不會怪我吧?另外正則所說的分兵與藥師頗有不同,我們這些兵力加上營州及你的護衛軍依然是有些捉襟見肘啊。”
    秦浩歎道:“叔父放心,兵力雖不充裕,但按咱們這種打法夠了,前晚懷道來尋過我,可惜我睡著了,不知道會不會怪我呢!那邊不會有什麽危險,有契苾何力在,我很放心!”
    說話間望了城頭一眼,神情一震,指著城頭上的高句麗將領:“叔父,我打賭此將守城能力一般,兩日內我們必能攻克此城。”
    李積撫須輕笑,眼中帶著好奇:“正則為何如此肯定?”
    秦浩嘴角勾起一抹戲謔:“您看那將領,印堂發黑、斷眉兩道,此乃黴運纏身之相;
    蒜頭鼻配招風耳,麵有菜色,定是縱欲過度;兜齒下巴兜不住糧,地閣歪斜守不住牆,這般‘福相’,當真是百年難遇啊!”
    一旁的張士貴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才不信,這等距離駙馬還能將對方麵相看得如此真切。”
    李積端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片刻,眼中滿是震驚:“正則目力竟如此恐怖,老夫真是佩服!雖是戲言,不過也借你吉言了。張士貴,攻城之事便交給你了!”
    張士貴抱拳領命,轉身大步而去,身姿矯健如鷹。不多時,火球騰空而起,將天空染成了一片猩紅。廝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宛如人間煉獄。
    秦浩看著眼前慘烈的景象,眉頭緊蹙,嘴角不自覺地扯了扯:“我最不願見到的就是這種場麵,太殘忍了。戰後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體,看著就讓人幾個月都吃不下肉。”
    李積神色凝重,歎了口氣:“這便是戰爭的殘酷。薛禮所部已經向遼東城方向移動了嗎?”
    秦浩點了點頭,神情嚴肅:“料敵從寬,萬一那乙度山支頭腦發熱,率軍衝過來就麻煩了。他們被仁貴打怕了,隻要有仁貴在,那些敵軍便隻能乖乖地在一旁‘看戲’。”
    李積輕歎:“有正則在,打仗居然如此輕鬆愜意,張儉的膽子還是太小了,希望契苾何力在,不會出什麽意外?”
    “叔父大可不必擔心,那戰術最適合張儉的風格,還是那句話,別看過程,看結果,達到目的就行。”
    兩人正說著,李積看著前方蘇烈和席君買的軍陣,不禁讚歎:“定方當真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我有意將他調入兵部,正則舍得割愛嗎?”
    秦浩聞言,爽朗一笑:“您老人家隨便問,他若是願意,我絕無二話。不過,恐怕是白費力氣。至少他夫人離不開莊子,這家夥可是個妻管嚴。”
    “妻管嚴是何意?”李積麵露疑惑。
    秦浩解釋道:“就是事事都聽夫人的。您要是想把他調走,得先過他夫人那關,難著呢!他總喜歡把被夫人管束的怨氣,發泄在戰場上,您說,京城他能待得住嗎?”
    李積一時語塞,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手一揮,高聲下令:“上衝木,架雲梯!”隨著命令下達,新一輪的攻勢如洶湧浪潮,再次向著蓋牟城席卷而去。
    烈焰如同赤紅色的巨蟒,在新城內瘋狂遊走。高句麗士兵被濃煙嗆得涕淚橫流,被火舌舔舐的哀嚎聲響徹了雲霄,城牆上下一片混亂。
    燃燒的箭雨裹挾著滾燙不斷的墜落,原本堅固的城樓在大火中有些搖搖欲墜,磚石崩裂的轟鳴聲與士兵的慘叫交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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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緊閉的城門轟然洞開,鐵蹄踏著滿地的火星,一支高句麗的精銳如離弦之箭,直撲向李道宗的中軍。
    阿史那彌射瞳孔驟縮,仰天大笑:“來得好!兒郎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日!”數千唐軍騎兵如黑色洪流般席卷而出,馬蹄踏碎焦土,彎刀映著烈火,與高句麗軍隊撞在一起。
    金屬碰撞的火花與飛濺的血珠在空中交織,慘叫聲中,阿史那彌射一馬當先,彎刀連斬了三人。
    潰敗來得比預想中的更快。高句麗士兵陣型瞬間崩潰。有人丟下兵器跪地求饒,有人發了瘋似的向城門逃竄。
    折衝都尉曹三良目光如鷹,帶著十二名精銳騎兵突然脫離了戰場。
    貼著城牆疾馳,馬蹄濺起的火星在夜色中拉出長長的光帶。當距離城門隻剩三十步時,曹三良大喝一聲,戰馬淩空躍起,眼看著就要衝入城內。
    沉重的城門終在最後的一刻重重的閉合,最後一名高句麗士兵連滾帶爬地鑽了進去,曹三良的刀尖幾乎要戳到對方的後背。
    被困在城外的高句麗殘兵瞬間陷入絕望,有人絕望地捶打城門,有人揮舞兵器做困獸之鬥,更多人則轉身朝著黑暗處狂奔,身影很快消失在彌漫的濃煙中。
    傍晚時分,建安城下。張儉遠遠望著城牆,抬手示意,身後的士兵悄無聲息地散開,幾十架拋石車緩緩轉向城頭。
    當第一罐猛火油拖著赤焰劃破夜空,無數的火罐便接二連三的騰飛,建安城頭頓時陷入一片火海。
    黏稠的燃油順著城牆流淌,瞬間點燃了木質箭樓,衝天火光中,高句麗守軍的驚呼聲與木料的爆裂聲混作了一團。
    厚重的城門在濃煙中轟然洞開,數千高句麗騎兵如黑色潮水般湧出,長刀在火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張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將令旗狠狠一揮。唐軍陣營立即化作靈巧的遊魚,在箭雨與喊殺聲中迅速後撤。
    高句麗將領勒住戰馬,望著唐軍遠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側方契苾何力期待的眼神,眼中滿是警惕,心知若再向前衝鋒,那支唐騎便會從後方截斷自己的歸路。
    待高句麗軍隊灰溜溜退回城中,張儉又帶著部隊如鬼魅般逼近。將換了配方的陶罐繼續拋向城牆,刺鼻的濃煙讓城頭守軍咳嗽不止,卻又不敢輕易再出城。
    如此反複,建安城在火光與煙塵中如同被戲弄的困獸,而張儉的部隊則像跗骨之疽,死死咬住不放。
    回到營寨時,篝火映得帳中一片通紅。
    秦懷道踢開帳簾,將頭盔隨手一扔,嘟嘟囔囔:“叔父,這仗打得太過無趣!兄長教的法子雖然管用,可您這般貓捉老鼠似的打法,回頭豈不要被人笑話?”
    張儉正聞言挑眉:“打了勝仗為何要被笑話?我倒覺著這打法妙極了!既能減少傷亡,又能消磨敵軍士氣,何樂而不為呢?”
    放下糧冊,目光掃過秦懷道年輕氣盛的臉龐,“你這小子,總想著陣前廝殺立功,卻不知用兵之道在於審時度勢。能在牽製敵軍的同時殲敵,已是天大的功勞。”
    秦懷道漲紅了臉,抱拳行禮:“叔父教訓的是,侄兒告退!”
    張儉笑著搖頭:“這小子,事事都要和正則比。可他那兄長胸有丘壑,謀略如淵,他可還差得遠呢!”
    契苾何力點頭認同:“實不相瞞,我以前也和懷道一般,隻知猛衝猛打。自從跟著駙馬打過幾仗,才知道打仗不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駙馬說這叫貓鼠遊戲。”
    張儉滿臉的喜色:“注意著點安市城的動靜,可別抄了咱們的後路。”
    “都督放心,斥候重點關注著那裏,這安市城先前已被仁貴搞得煩了,看那樣子,隻是想守自己的城池,絕不會出兵相助,畢竟那城主與泉蓋蘇文不是一條心。”
    代州,朔風卷著沙礫拍打著薛萬徹的護肩,腰間的環首刀隨著他煩躁的腳步輕輕搖晃,
    “薛延陀如今自顧不暇,如何還有餘力南下侵擾,這不過就是個閑職罷了。“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仿佛一頭被關在籠中的猛虎。
    別將躬身趨近:“將軍,此地北控大漠,東連遼東,是河東糧草兵源輸送的咽喉要地。
    若交通梗阻,前線十萬將士的命脈便要斷絕。陛下將此重任托付於您,實乃委以心腹之任。“
    薛萬徹猛地轉身:“話雖如此,總不如陣前斬將殺敵來得痛快!“”
    別將沉穩勸誡:“高句麗多為堅城惡戰,此次啟用年輕的將領,也有曆練之意。我等扼守此要道,確保糧草輜重安然北運,便是對前線最大的支援。“
    薛萬徹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我聽說拔灼小股部隊有南下之意?“
    “不過是試探罷了。他們打著運送聘禮的旗號,趕著牛羊,隨行不過數百人。末將已暗中派人沿著官道布下了眼線。
    薛萬徹期待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伸手摩挲著刀柄上的纏繩:“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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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想起案頭那封書信,眉頭蹙起,“魏王的書信我始終沒想好要如何回複。“
    別將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湊近低聲:“魏王以私人名義饋贈的軍械糧草價值不菲,消息遲早會傳入朝堂之中。
    末將以為,不如將物資清點造冊,以代州守軍名義轉運前線。“
    見薛萬徹沉吟不語,補了一句,“至於書信,將軍隻需言辭懇切,專申悃誠,切不可流露半點立場之意。“
    暮色漸濃,薛萬徹望著天邊最後一抹殘陽,將兄長病逝的消息折起塞進袖中,一拳狠狠打在城牆之上。
    風掠過城樓的銅鈴,發出清越的聲響,卻蓋不住他心底那聲未出口的歎息......
    甲七疾步而入,俯身在秦浩耳邊低語片刻,消失在了帳外。不多時,高延壽跨進帳中,立在原地。
    秦浩抬手虛引:“傉薩果然守約,請坐。“
    高延壽卻恍若未聞,呼吸微微震顫:“我妻兒如今病情如何?“聲音裏裹著砂礫般的沙啞。
    “坐下說吧。“秦浩指尖叩擊著案幾,“傉薩急什麽?有的是時間。“
    高延壽死死盯著秦浩,喉結滾動兩下:“秦駙馬,禍不及妻兒。我高延壽雖然貪生怕死,但若妻兒有難,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與唐軍拚個魚死網破!“
    秦浩劍眉微蹙:“老高啊,你一進門就向我興師問罪,我話都還沒說一句,你倒像心裏有了答案。怎麽,你盼著妻兒出事?“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高延壽踉蹌著跌坐在胡凳上,目光灼灼地盯著秦浩。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秦浩嘴角掛著莫測的笑意。
    高延壽的臉色瞬間慘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壞消息是什麽?“
    “死了一個。“
    話音未落,高延壽噌地起身:“秦駙馬!你當我是三歲小兒?“
    “瞧你這脾氣。“秦浩慢條斯理地將熱茶推了過去,“傉薩的城府呢?不是還有個好消息?“
    高延壽僵在原地:“......好消息是?“
    “活了兩個。“秦浩啜了口茶,故意賣著關子。見高延壽瞪圓了眼睛,才慢悠悠開口,
    “你那車夫倒是忠心,可惜是高句麗的探子。審著審著,牽出個叫高竹離的頭目。“
    伸手示意高延壽潤潤喉,“這人挺有意思,畫的地圖比我大唐工部的都精細。
    我一琢磨,這麽個人才殺了可惜,幹脆給了田地、娶了媳婦,分了房子,如今這個時間估計正在造兒子呢。“
    高延壽的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喉間發出幹澀的聲音:“駙馬,兩國交戰,互派探子本也是常事......“
    “你聽我說完啊!“秦浩突然提高聲調,“高竹離投降時有個要求,說要親手宰了那個叛徒。
    這麽小小的要求,我也不好意思拒絕。“說著攤開雙手,“所以,死的那個就是你車夫。到時候,傉薩還得再找個趕車的才行。“
    高延壽緊繃的肩膀驟然鬆弛,剛要開口,又猛地僵住:“那我的妻兒?“
    “都好好的呢。“秦浩突然湊近,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還有個驚喜,你夫人有身孕了,三個月。夫人有些豐滿,呃,是豐腴,所以不怎麽顯懷。“
    “說吧!“高延壽將茶盞重重放下,紅著眼眶嘶吼,“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坐下坐下!你看你,又這樣猴急!“秦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帳外喊道:“來人呐,上好茶!”
    “來啦!”馮雲一身的女裝打扮款步進入了帳中,高延壽頓時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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