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玄策借兵誅異域?,新皇調將待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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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裏,一封來自皇帝行營的密信,如一片秋葉悄然飄落在房玄齡的案頭。摩挲著信箋上長孫無忌熟悉的字跡,房玄齡卻總覺得字裏行間藏著某種微妙的變化,像薄霧般難以捉摸。
不敢耽擱,立即引著太子李治審閱旨意。皇帝病重,行程要延緩回京,除軍情一切由太子與房相商議定奪,並向幾方外邦傳達了旨意。
次日清晨,三道賜婚似乎讓群臣息了皇帝病重的擔心,新人分別是新興公主與程處默、汝南公主與尉遲寶琪、李百藥的孫女與高侃。
隨後三百裏加急的馬蹄聲劃破長安的晨霧,宣旨使們身著錦袍,腰懸金符,縱馬奔赴四方。
敕封的旨意越過雁門關,直抵薛延陀舊部。新任伊特勿失可汗的咄摩支在瑟瑟中接過金冊,望著雲中都護府的旌旗在北疆獵獵飄揚,慶幸著自己識實務為俊傑。
百濟王宮,當使者展開明黃詔書的刹那,百濟王望著“即刻歸還新羅城池“的嚴令,手中的茶盞微微顫抖,倒映在茶湯裏的龍紋似在無聲威嚇。高句麗王庭中,使者的聲音如寒刃出鞘:“若敢阻攔,天兵將至!“
與此同時,長安城中的閻府張燈結彩,閻立德正為外孫大擺百日宴。從邛州匆匆趕回的親家公王才,此刻正抱著繈褓中的孫兒笑得合不攏嘴。
“就叫遇仙!“老人眼中閃著淚光,“當年我兒在終南山偶遇董仙師,才有了與秦駙馬的機緣,這名字就當是謝天謝地的紀念!“滿堂賓客紛紛舉杯,誰也沒想到,這竟是老人最後的笑顏。
次日清晨,下人發現王才在榻上已安然離世,手中還攥著半塊孫子的長命鎖,臉上猶帶著滿足的笑意。
而此時千裏之外的隴右古道上,王玄策正頂著午時的烈日策馬前行。甲胄上還沾著恒河的泥沙,腦海中不斷閃回著出使途中的血雨腥風:
半年前,當使團踏入中天竺時,迎接他們的不是戒日王的盛宴,而是叛軍的屠刀。阿羅那順的叛軍用彎刀劈開了裝滿大唐珍寶的車輦,各色珍寶滾落塵埃,隨從們的慘叫混著金器碎裂的聲響,如毒蛇般鑽進王玄策的耳膜。
叛軍的箭矢如雨般射來,特戰隊員們組成血肉人牆,用染血的盾牌將兩位主使死死護在中央。混戰中,蔣師仁的衣袍被利刃劃開數道口子,甲五的左臂已被箭矢貫穿,卻仍死死拽住王玄策的馬韁:“玄策兄,快走!“
殘陽如血,一行人棄車策馬狂奔。王玄策回頭望去,滿地狼藉中,兄長托付的珍玩散落一地,被叛軍肆意踐踏。想到肩負的使命成空,連兄長的財物都未能保全,喉頭一甜,險些嘔出血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甲五忍痛扯下衣襟包紮傷口,喘息著建議:“吐蕃西南邊境防守薄弱,可暫避鋒芒!“眾人在月色的掩護下,沿著崎嶇山道艱難前行。沿途不時有叛軍斥候掠過,他們隻能藏身密林,啃食野果充饑。
當望見吐蕃邊境軍旗上的白獅雪山紋,王玄策的坐騎已口吐白沫,而身後追兵的馬蹄聲,仍如催命符般緊追不舍。
吐蕃王帳內,鬆讚幹布摩挲著鑲金的酒杯,目光灼灼地打量著滿身風塵的王玄策。當聽聞使團中那位精通吐蕃語的譯者,竟是秦駙馬麾下的精銳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暗中示意祿東讚試探大唐公主的求娶之策。
王玄策攥著染血的使節旌節,額角青筋暴起。連日奔逃的疲憊與血海深仇的交織,讓他難以按捺心中的焦躁。
祿東讚剛開口提及和親之事,他便猛地拍案而起,震得酒盞中的青稞酒潑濺而出:“讚普若真心交好大唐,便速速借我精兵!“
聲音震如驚雷,腰間的佩劍隨著動作鏗鏘作響,“我大唐使節,何時受過這般折辱?吐穀渾扣押大唐使臣,落得個國破家亡;天竺鼠輩竟敢劫掠使團,此仇不報,何以彰顯天威!“鬆讚幹布挑眉不語,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位怒發衝冠的唐使。
王玄策大步上前,目光如炬:“我不願以這點小事驚動天聽,若讚普肯相助,定能橫掃天竺的叛軍!待凱旋之日,讚普再遣能臣攜帶厚禮,切記,切不可吝嗇!
大食、霍爾諸國使者已在長安候旨求親,吐蕃若想抱得公主歸,唯有以實力與誠意打動陛下!“言辭激烈,字字如刀,帳外的吐蕃武士聞言都忍不住握緊了刀柄。
祿東讚剛要開口反駁,卻見鬆讚幹布突然放聲大笑,起身握住王玄策的手臂:“好!好個大唐使節!本讚普便借你精兵,看看大唐的兒郎如何踏平天竺!“王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也映照著吐蕃與大唐微妙的聯盟,正在這場談判中悄然成型。
鬆讚幹布擊節稱快,與祿東讚在牛皮輿圖前徹夜謀劃。晨光未現,吐蕃精銳騎兵的鐵蹄已踏碎晨霧,一千二百名精銳,連同泥婆羅七千騎兵以及章求拔國的聯軍,如潮水般匯聚在了王玄策的麾下。
鬆讚幹布將象征統帥權的犛牛尾纛旗鄭重的交予唐使,軍帳外馬蹄聲與戰鼓聲震得地麵微微發顫。王玄策輕撫腰間陛下親賜的麟角弓,望著漫山遍野的旌旗,眸中燃起灼熱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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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恒河蒸騰著濕熱氣息,王玄策第一次執掌萬餘大軍,卻鎮定如淵,以為戒日王複仇為名,親率聯軍沿著恒河支流疾進。
吐蕃精銳如黑鴉般掠過山丘進行側翼包抄,泥婆羅的騎兵踩著震天的鼓點正麵衝鋒,特戰隊員們則潛入敵營之中點燃火油。
三日內,茶鎛和羅城的城牆轟然倒塌,硝煙尚未散盡,王玄策聽從了甲五的建議,釋放了所有俘虜:“讓他們告訴阿羅那順,大唐天威,不可冒犯!“
潰散的俘虜如同驚鳥一般逃回了迦沒路國,將唐軍神勇的傳聞傳遍了天竺,攻心之計果然奏效,迦沒路國的守軍不戰而降。
曲女城的攻堅戰更是慘烈,王玄策親自擂響戰鼓,看著雲梯上的士兵如蟻群般攀爬,火攻的烈焰將夜空染成了血色,戒日王朝的宮闕化為了廢墟。
當阿羅那順帶著殘部逃往恒河的下遊之時,蔣師仁的輕騎如鬼魅一般追了上去。半月後,阿羅那順被繩索捆成了粽子,連同王妃、王子皆被五花大綁押至到了帳前,一萬兩千餘名俘虜垂頭喪氣的跪地等著審判。
隴右的八月,暑氣已被祁連山的風卷走大半。王玄策撫摸著懷中妻子寄來的家書,想象著繈褓中兒子的模樣,催促著隊伍加快行程。身後阿羅那順戴著沉重的枷鎖,與一眾俘虜組成了望不到盡頭的長隊。
王玄策望著戰利品中那個自稱能煉製長生藥的方士那羅邇娑婆寐,兄長的告誡早忘得一幹二淨,且隨我回到長安,也讓陛下看看這天竺的奇人!
任城頓所,杜楚客握著剛擬好的公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文書的邊緣,忽然意識到,自三日前皇帝最後一次召見群臣,已整整七日未見聖駕。
往常每日卯時必有的宣召、午時例行的禦膳傳報,乃至入夜後搖曳在禦帳外的燭火,竟都像被無形的手掐滅了一般,徹底沒了蹤跡。
“來人!“猛地推開案幾,當值的親隨疾步而入,“陛下近日可曾傳召太醫?“杜楚客壓低聲音,餘光瞥見帳外巡夜的千牛衛換成了陌生的麵孔,並由李客師親自巡邏,心頭陡然升起寒意。
第二日清晨,杜楚客特意偶遇了正行色匆匆的褚遂良。“登善,之前陛下批閱的關隴漕運疏遲遲未有發回,不知如今是否方便...“
話未說完,便被對方溫和卻疏離的微笑截斷:“山賓安心,聖體近日勤於政務,暫歇幾日光景罷了,此事不急。“可當杜楚客試圖追問具體病狀時,卻見對方廣袖一拂,匆匆轉身,腳步竟比往日急促了許多。
更蹊蹺的是往日總在禦帳外候旨的高福,如今全換成了長孫無忌的親隨。杜楚客佯裝向長孫無忌稟報國子監修繕事宜,話鋒突然一轉:“聽聞陛下龍體欠安...“
話音未落,長孫無忌濃眉倒豎:“山賓管好分內之事即可!聖駕安危自有我等顧全,莫要多問!“反常的怒意反而印證了自己最可怕的猜想,那抹曾照亮整個大唐的煌煌天威,或許已悄然熄滅。
行營大帳燭火搖曳,映得四人麵色凝重。長孫無忌撚著胡須,率先打破沉默:“如今聖體...已出現腐臭之象,製冰之事刻不容緩。隻是沿途耗時耗力,諸位可有良策?“
李積皺著眉頭,攤開輿圖:“從任城到長安,還有千裏之遙,若這般行軍,估計到了長安得要年關了,我實在是擔心京城有變,
另外製冰、運冰需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如此大張旗鼓,恐生疑竇。“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再者,若行軍速度太快,與陛下病重之說相悖;若太慢,聖體...實在難以保存。“
褚遂良輕輕歎了口氣:“對外宣稱陛下病重,每日照常傳召禦醫、進奉膳食,時間慢些倒是無妨,隻要京城穩定就好。“
長孫無忌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一直沉默的秦浩身上:“正則可有想法?“
秦浩微微頷首:“便由司徒決定吧,我沒意見,諒那些宵小也是竹籃打水。”心中卻早有思量:消息恐怕早已不脛而走。杜楚客的試探、朝堂的異動,都暗示著有人已察覺到異常。
如今最要緊的,是先告知太子,讓他早做準備,希望自己發出的密信能讓太子守好宮禁便成,仁貴,若是出了差錯,就給我等著吧。
杜楚客在帳中來回踱步,燭火下他的影子恍若困獸,突然,案頭的青銅漏壺發出滴水聲,驚得他猛然轉身。
月光透過窗欞斜照進來,顫抖著抓起狼毫,墨跡在絹帛上暈開:“陛下恐已...“筆尖懸在半空良久,最終狠狠落下。
帳外傳來梆子聲,杜楚客叫來最得力的心腹,將密信縫進衣袍夾層:“連夜趕往長安,務必親手交到魏王手中!“看著黑影消失在夜色,不自覺握緊腰間的玉佩,那是當年皇帝親賜的嘉獎之物。
九月的長安,秋意漸濃,落葉紛飛的街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段誌玄的靈堂內,白幡低垂,哭聲震天。這位跟隨李世民南征北戰的老將,終究沒能熬過這個秋天,一紙追贈輔國大將軍、揚州都督的詔書,諡號“忠壯“,賜陪葬昭陵,算是為他戎馬一生畫上了圓滿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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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獨孤開遠的離世也讓朝堂上下一片唏噓,諡號“僖“的背後,是他多年小心畏忌的總結。獨孤大寶隨後被從雲中調任隴州司馬。
同一時間,狄孝緒也選擇告老還鄉,朝堂的權力更迭如秋風掃落葉般迅速。劉仁軌被緊急召回京城,接任尚書左丞之職;而禮部尚書的重擔,則落在了李百藥的肩上,接替已逝的河間王李孝恭。
太極殿內,崔仁師正引經據典,激昂地闡述著刑律改革的見解。一封來自秦浩的密奏被呈了上來,李治接過密奏的瞬間,手指微微顫抖。匆匆掃視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隨即宣布散朝,腳步踉蹌地返回東宮。
書房內,李治緊握著密奏,淚水奪眶而出。“陛下駕崩,密不發喪“八個字如重錘般砸在他的心頭。
房玄齡與於誌寧見狀,也是驚愕不已,待回過神來,立刻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兩人連忙上前勸慰,同時安排加強宮中戒備,封鎖消息。
傍晚,李治緊急召見了尉遲恭、薛禮、高侃、阿史那彌射、常何、秦懷道等一眾將領。緊閉的殿門內,君臣密談了許久,無人知曉他們究竟商議了何事。
薛萬徹獨坐家中,望著杯中的殘酒,滿心的失落。白天未得到召見的事,如同一根刺紮在心頭。
深夜約了韋挺對酌,酒過三巡,終於忍不住吐露心聲:“今上太子召見眾將,卻獨獨漏了我,怕是殿下不喜我這個舊臣,待太子登基...“話音未落,窗外一陣寒風吹過,吹滅了案上的燭火,也讓這滿心的愁緒愈發濃重。
次日早朝,李治開口便是連番重賞:“高季輔累功甚偉,著即加封銀青光祿大夫,兼吏部侍郎,主理天下銓選!“此言一出,群臣交頭接耳,韋挺卻是心中一震。
而刑部尚書一職,因李道宗遠在遼東鎮守,暫由劉德威代掌,這臨時安排看似尋常,卻暗含深意,劉德威是太子的東宮舊臣。
最令人矚目的,當屬核心宰執的升遷。長孫無忌官拜太尉,位列三公之首;李積進拜司空,加授開府儀同三司,位極人臣;
秦浩更是獲封驃騎大將軍、太子太傅兼知門下省事,執掌封駁審議大權,褚遂良則從諫議之臣一躍成為中書令,執掌詔令中樞。
岑文本攥著笏板的手指微微發白,他代行中書令數月,日夜操勞,本以為轉正在即,卻不想被褚遂良後來居上。餘光掃過殿內,正撞見韋挺同樣驚愕的眼神,兩人心照不宣,如此突兀的人事變動,背後必有隱情。
退朝的鍾鼓尚未散盡,韋挺便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匆匆將吏部事務交待清楚,翻身上馬便直奔昭陵。馬蹄揚起的塵土在官道上拖出長長的尾跡,不知情的路人還以為是緊急軍情的五百裏加急。
當渾身汗透地出現在李泰麵前時,連喘息都帶著惶急:“魏王,朝局驟變,必有大事!“
李泰摩挲著手中的青玉鎮紙,墨色瞳孔中閃過幽光,當機立斷,立刻手書一封:“速結張亮,增我臂助!“印泥一幹,便將密信塞進韋挺懷中。
暮色四合時,韋挺又一次策馬狂奔,頂著最後一縷天光衝入長安。顧不上換下汗濕的衣衫,便遣人去請工部尚書張亮。庭院裏的燈籠次第亮起,不多時酒菜的香氣混著秋風飄出。
秋夜的長安,夜已漸涼,張亮立在廊下,卻感覺不到寒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玉帶。
幾個月前還曾風光無限,如今卻困在這掌管百工營造的衙門,雖居尚書高位,卻再無調兵遣將之權。
府內傳來李氏催促的聲音,他苦笑一聲,韋挺的宴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氏見丈夫猶豫不決,柳眉微蹙:“老爺總這般瞻前顧後!當年先生說你有天命在身,如今回京卻是明升暗貶,若不主動謀劃,難不成要在工部蹉跎一生?“
張亮重重歎了口氣:“許敬宗前幾日透露口風,說太子殿下本想讓劉審禮頂替我,不知為何計劃擱置。工部這位置,怕是都坐不穩了。“想起程公穎的預言,如今看來不過是鏡花水月,還搭上了夫人白花花的身子。
李氏神色一凜,指尖捏著絹帕的力道加重:“不可能!先生言之鑿鑿,豈會有誤?你先去赴宴,我自會與他再深入交流一番。再說,你那五百假子已齊聚長安,慎幾來信說,他們嫌宅邸狹小,不如洛州自在。“
“能有什麽法子?“張亮煩躁地揮了揮手,“長安寸土寸金,我哪有那麽大的莊子安置他們,行軍打仗時,這些假子還算得力,可你推薦的那些...“
話未說完,見李氏杏眼圓睜,又把後半句咽了回去,“罷了罷了,當年在洛州,副將們倒是個個能幹,如今誰還瞧得起我這賦閑的尚書?“
李氏冷笑一聲:“他們飛黃騰達便忘了舊主?老爺且放心赴宴,沒準韋尚書能帶來什麽好消息呢。“
上前整了整丈夫的衣襟,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舍不得魚餌,釣不得大魚。就憑程先生的那點本事,我三兩下便能套出話來,老爺放心,回來之時妾身必定幹幹淨淨的等著老爺。“
張亮望著妻子決絕的神情,無奈搖頭:“那便辛苦夫人了,我去赴宴,夫人能不能不要與先生太過深入?等為夫回來.....“
話未說完,李氏已轉身離去,裙裾掃過門檻,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香風。庭院中,秋蟲的鳴叫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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