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夔州，正值春夏時節，山中雨水較足，此時剛剛下完了一場大雨，道路泥濘難行，一支大軍正艱難的行走在蜿蜒的小路上。
    “夔州乃川東門戶，扼守湘鄂陝等地入川要道，隻要這個地方不丟，獻賊就休想輕易入川！”帶兵的將領憂心忡忡地說著，再一細看，此將竟是一名婦人！
    沒錯，婦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巾幗英雄，白杆兵首領，石砫宣撫使、鎮東將軍秦良玉。
    “姑母，明明如今形勢大好，又有鎮國軍李岩幫忙，剿滅獻賊指日可待，為何皇上卻要下旨讓咱們出川？”問話的是秦良玉的侄子秦翼明，也是一員猛將。
    “翼明，你有所不知，朝廷出事了！鎮國軍反了！”秦良玉長歎一聲道：“你說連李岩這種人才在鎮國軍也隻能擔任一支偏師的主將，可想而知他們的主力部隊戰鬥力如何了！”
    秦翼明點點頭，他讚成道：“咱們和建奴也交過手，可以說互有勝負，不過嚴格來說，可能還是建奴的戰鬥力更強一些，但鎮國軍的實力比建奴更加強大，姑母，咱們這一趟怕是不輕鬆啊。”
    “是不輕鬆，但也得去！咱們世代忠良，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為皇上分憂！”秦良玉此時已經有七十歲了，如此高齡，可她仍然堅持親自帶兵出川，足見其忠心。
    “姑母，李岩的戰鬥力雖然不弱，但畢竟人數太少，怕是咱們這一走，獻賊便能趁機攻入巴蜀腹地，要不咱們還是提醒一下巡撫陳大人吧。”秦翼明想了想，隻能先這樣處理了。
    秦良玉微微點頭，沒有反對，不過心中卻並未抱有太大的希望，原因無它，去年她曾向陳士奇陳述全川形勢，建議死守十三道關隘，如果能夠采取她的建議，全川或能固若金湯。
    但是很可惜，陳士奇並沒有理會秦良玉的意見，雖然巡按劉之勃非常認可她的想法，但卻無兵可調，否則如今也不會讓獻賊在夔州之地肆掠。
    大軍在泥濘的道路上行走了半日後，人困馬也乏了，於是便找了一處背山的地方埋鍋造飯，暫且休整。
    但是就在全軍剛一停下來時，一陣飯菜的香味傳到了白杆兵的駐地上，一眾士兵紛紛伸出鼻子拚命的嗅了起來。
    “好香，有豬肉味，說起來咱們都有好久沒有嚐過肉腥了呀……”有士兵咽著口水說道。
    “等等，這裏怎麽會有飯菜香，莫非不止咱們一支軍隊？”也有人立馬警覺起來。
    很快就有哨兵將附近的情況偵察了一遍，同時還碰到了同樣在偵察附近狀況的對方哨兵，沒想到居然是鎮國軍！
    聽聞鎮國軍也在附近駐紮休整，秦良玉倒是一驚：“此地已經快要出川，鎮國軍莫非和他們的目的一樣？”
    “要不讓侄兒過去打探一下消息，我和那李岩還有一番交情。”秦翼明這時上前請示道。
    秦良玉想了想，於是點頭道：“今時不同往日，一切小心行事。”
    不多時，秦翼明便在哨兵的帶領下來到了鎮國軍的營地上，他們駐紮在山對麵，兩軍之間就隔著一道峽穀。
    此時，李岩正在主帳中與紅娘子共進午餐，突然接到傳令兵報告說有人求見，倒是愣了一愣，不過他早就得到通報，知道白杆兵就在附近，倒沒多少奇怪。
    不一會兒，秦翼明便被帶到了主帳當中，隻見李岩坐於中間主位之上，紅娘子威風凜凜地站在他的旁邊。
    “見過李將軍！”秦翼明身為副將，李岩同為副將，兩人的官職一致，但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且李岩畢竟是一軍之首，秦翼明還是表現出了應有的禮數。
    李岩也不是仗勢欺人之輩，這時笑著站起身來，他走到秦翼明麵前關心的問道：“聽聞你們白杆兵要出川？”
    秦翼明當然不會隱瞞，直言回道：“沒錯，奉旨進京勤王。”
    “勤王啊，這差事不好辦，路途遙遠不說，軍隊還得自備幹糧……”李岩搖搖頭歎道。
    秦翼明一臉幽怨的望著李岩，心道咱們為什麽要去勤王，你心裏沒一點數嗎？
    不過說起來，大明朝對待客軍還真有一條奇葩規定，就是外地軍隊到達駐防地後，需等到第二天當地才會下發糧食。
    這就給了一些官員卡規則的空間，第二日外地軍隊便會被要求換防到下一個地方去駐紮，等到了下一個駐紮地後，同樣的遭遇又會發生，如此就不用為客軍提供糧草了！
    崇禎二年時，山西兵奉命勤王，就被這種騷操作給逼反了，時任山西巡撫耿如杞和山西總兵張鴻功兩人不明不白的背了鍋，被崇禎腰斬於市。
    李岩的這一句話頓時讓秦翼明陷入了沉思，對呀，他們現在手中的糧食本就不多，如果駐地不能提供糧草，搞不好還真會出問題。
    “對了李將軍，你們軍隊這是要去哪裏？”秦翼明這時終於想起了此行來的目的，於是又問道。
    “咱們和你們一樣，也是準備出川的，聚義師已經單獨在外行動超過一年了，許多士兵的裝備麵臨老化，急需補充和維修。”李岩如實回答。
    本來是一個十分合理的原因，在秦翼明聽來卻感到了非常的詫異！
    他們的武器裝備秦翼明見識過，在聚義師，最差的武器就是從官兵和獻軍手中繳獲的精鐵武器，清一色都是閩鐵打造，在茂山還未冒頭前，全大明最好的鐵就是閩鐵。
    更別提什麽板甲和精鋼斬馬刀了！所以秦翼明一直都很眼紅聚義師的裝備，沒想到在李岩嘴裏居然成了“老化裝備”，這鎮國軍到底是該多有錢啊？
    再一看他們士兵的夥食，剛才在營地中行走時，秦翼明就已經發現了，飄進自家駐地的那陣香味就是從這裏散發出去的，而且確實有肉吃！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些肉都是鎮國軍自產的風幹肉片，加水煮後便能成為一鍋肉湯，但盡管後勤司偶有補充，聚義師的庫存也不多了，所以他們確實亟需出川進行補給。
    “隻是如今我們石砫白杆軍走了，你們鎮國軍也走了，那夔州還能擋住張獻忠嗎？”秦翼明不無擔憂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