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遙光事敗身先死 顯達心憂謀起兵
字數:10355 加入書籤
自從寶卷皇帝把江祏除掉之後,他身邊就再也沒有敢直言不諱進諫的大臣了。
他就像是終於拔掉了眼中那根刺人的釘子,心裏那叫一個舒坦。
整天就圍著他的那些寵臣、親信轉,不是吹拉彈唱,就是騎馬遊樂。
每天非得等到五更天,公雞都叫了好幾遍了,他才肯戀戀不舍地上床睡覺。
然後一直睡到太陽都偏西了,才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爬起來。
朝廷裏的奏章,堆得跟小山一樣高。
有時候幾十天過去了,才見他懶洋洋地動動筆,隨便批閱幾下。
更可氣的是,那些宦官們還常常偷偷地把奏章裏夾著的好東西,比如魚肉啊之類的,裹起來偷偷帶回家去。
有的奏章就這麽像石頭沉進大海裏一樣,連個泡兒都不冒,更別說回音了。
有一天,寶卷騎著馬出去閑逛,一邊走一邊跟身邊的人瞎聊天。
他扭過頭來對隨從們說:“你們知道嗎?
以前江祏那老家夥老是不讓我騎馬,說我這個不對那個不好的。
現在這家夥沒了,我才算是真正過上了逍遙快活的日子!”
那些隨從,一個個都是拍馬屁的行家,紛紛誇讚陛下英明神武,終於除掉了這個大禍害。
寶卷聽了心裏那個美啊,就像吃了蜜一樣甜。
他又想起了江祏的家人,便問道:“江祏家裏還有人活著嗎?”
隨從趕緊回答說:“還有個族人叫江祥的,被關在東冶大獄裏呢,還沒處決。”
寶卷一聽,眼睛裏閃過一絲狠厲,立刻說:“快,拿紙筆來!”
隨從趕緊恭恭敬敬地奉上紙筆。
寶卷就騎在馬上,大筆一揮,寫下了一道詔書,賜江祥自盡。
然後派人火急火燎地送往東冶大獄。
這東冶啊,就是監獄的名字。
江祥本來因為和江祏關係疏遠,差點兒就躲過了這一劫。
可沒想到啊,最後還是難逃一死。
那詔書一到,江祥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在那動蕩不安的時局中,江祏一家的命運如同風中之燭,一個接一個地熄滅了,無一幸免於那無情的劫數。
而蕭遙光,雖暫且未被江祏之事波及,但心中卻如波濤洶湧,難以平複,整日裏心神不寧,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他的小弟遙昌,在豫州刺史的任上,不幸被病魔纏身,最終撒手人寰。
如今,隻剩下二弟遙欣還堅守在荊州那片土地上。
蕭遙光心中暗自盤算,偷偷修書一封給遙欣,字裏行間透露著反叛的意味。
他提議起兵造反,先占據東府為根據地,再讓遙欣從江陵率兵東下,兩相呼應,共謀大業。
然而,天不遂人願,這密謀還未付諸實踐,遙欣竟也一病不起,與世長辭。
兄弟三人,轉眼間已痛失兩位,蕭遙光孤零零地站在這世間,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懊惱與悲涼。
另一邊,寶卷也在暗中緊盯著蕭遙光的一舉一動。
某日,他故意召遙光進宮,假意商討國事,卻話鋒一轉,提起了江祏兄弟的罪案。
遙光一聽,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恐懼如潮水般湧來。
他強作鎮定,卻難掩內心的慌亂,幹脆裝瘋賣傻,聲稱自己身染重病,無法再過問朝廷的瑣事。
遙欣的喪事辦得莊重而肅穆,靈柩停放在東府前的水邊,荊州的士卒紛紛前來吊唁,人數眾多。
寶卷見此情景,心中不免生疑,擔心這些士卒會生出變故。
於是,他打算撤去遙光的揚州刺史之職,讓他回任司徒,並命他即刻返回宅邸。
朝廷的召令很快便傳達到了遙光的耳中。
遙光心中明白,這一進宮,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他不想步江祏的後塵。
於是,他一邊緊急召集兩個弟弟的舊部,一邊與丹陽丞劉渢、參軍劉晏密謀對策。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遙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就以討伐劉暄為借口,今夜就行動!”
夜幕降臨,數百人悄然出動,他們攻破東冶,放出了囚犯,又闖入尚方庫,取出了兵器。
同時,遙光還召來了驍騎將軍垣曆生,將兵馬交由他統領,命他前去劫持蕭坦之和沈文季兩人。
然而,夜幕低垂之時,蕭坦之與沈文季已聞風而動,悄然潛入了台城,如同兩隻靈巧的燕子避過了暴風雨前的驚濤駭浪,逃脫了被劫持的厄運。
垣曆生,那目光如炬的謀士,心急如焚地勸說著遙光趁夜黑風高之際攻打台城,搶占先機。
但遙光卻如同被迷霧籠罩,猶豫不決,雙手緊握劍柄,眉宇間滿是遲疑之色。
時間如沙漏般流逝,直至黎明初破,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遙光才緩緩穿上那沉重的戎裝,步履沉重地走出大廳。
他命令部曲登上城牆,如臨大敵般自衛,城牆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也在訴說著不安。
垣曆生再次上前,言辭懇切地勸他出兵,聲音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然而,遙光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台城中自然會內部潰亂,不必勞煩我的兵馬。”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僥幸,卻也透露出幾分無知。
垣曆生聽後,不禁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滿是無奈與惋惜。
他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先聲奪人,如今如此遲疑,怎麽能成大事呢!”
言罷,他轉身離去,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此時,蕭坦之與沈文季已踏入台城,將變故一一報告。
眾人聽後,皆如驚弓之鳥,惶恐不安,臉色蒼白,相視無言。
台城內一片寂靜,隻有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直到天亮時分,才有詔令如春風般傳來,召徐孝嗣進宮護衛。
人心這才稍稍安定下來,仿佛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左將軍沈約也騎馬飛馳而入,馬蹄聲如戰鼓擂動,他穿過西掖門,身姿矯健。
於是,宮廷內外開始有了部署,士兵們忙碌起來,如蟻群般有序地行動著。
若遙光當初能聽從垣曆生的計策,或許早已如猛虎下山般攻入台城了。
但遙光如此作為,猶豫不決,若真讓他成事,那還真是沒天理了,仿佛是上天也不願眷顧這等無能之輩。
徐孝嗣屯兵守衛宮城,如磐石般堅不可摧。
蕭坦之則率領台軍討伐遙光,出兵屯駐在湘宮寺,寺中的鍾聲與戰鼓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空中。
右衛率左興盛屯兵在東籬門,鎮軍司馬曹虎屯兵在青溪橋,兩路兵馬如雙龍出海,氣勢磅礴。
三路兵馬,一同進圍東府,那陣勢宛如天羅地網,密不透風。
遙光見狀,隻得派遣垣曆生出戰。
垣曆生勇猛無比,屢次擊敗台軍,陣前更是斬殺了軍將桑天受,那血濺當場的畫麵讓人心驚膽戰。
蕭坦之等人不免有些心慌,士氣略顯低落。
就在這時,東府參軍蕭暢和長史沈昭略自拔來歸,如同兩股清風拂麵而來。
他們報告說東府內部空虛,若全力攻打,必定能夠攻克。
蕭坦之大喜過望,那喜悅之情如同春日裏盛開的花朵,立刻督促各路軍隊猛攻。
東府中失去了蕭暢和沈昭略兩人,士氣自然低落到了極點。
蕭暢是豫州刺史蕭衍的弟弟,沈昭略是仆射沈文季的侄子,兩人皆是貴族閥閱。
他們的歸順如同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層層漣漪,對人心影響極大。
垣曆生見兩人已經離去,心中更加起了二心。
遙光命垣曆生出擊曹虎,然而垣曆生一出南門,便棄矛投降了曹虎大軍。
曹虎怒其臨陣叛逃,心術不端,喝令將其梟首示眾。
遙光聞垣曆生叛變,猛然從床上躍起,急遣人去殺垣曆生之二子。
父子三人,皆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暮色漸濃,垣之等率軍攻城已至黃昏。
隨著一聲令下,火箭如密雨般射向城樓,東北角的城樓瞬間被烈焰吞噬,城中一片慌亂,守兵紛紛潰散。
遙光驚慌失措,逃回自己的小齋,命人點燃蠟燭,正襟端坐,然後囑咐左右侍從緊閉齋門,準備死守其中。
“你們都快把門關好,切莫讓敵人闖進來!”
遙光焦急地吩咐道。
然而,那些侍從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紛紛翻牆逃命。
外軍如潮水般湧入城中,四處搜尋遙光。
他們破開齋門,隻見遙光慌忙吹滅燭焰,蜷縮在床下,企圖逃避搜捕。
外軍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很快就發現了床下的遙光。
一杆長槊刺入他的身體,遙光忍痛呼出聲來。
軍人們一把將他拽出,拖到齋外,稟告了蕭坦之等人。
蕭坦之冷冷地瞥了一眼遙光,隨即下令將其斬首。
遙光罪有應得,軍人們又放火燒屋,齋閣瞬間化為一片灰燼。
遙光的眷屬,多數在火海中喪生。
劉渢、劉晏也未能逃脫厄運,一同被誅殺。
一場紛亂,就此落下帷幕。坦之等人班師回朝,複命交差。
朝廷頒下詔書,擢升徐孝嗣為司空,沈文季加封為鎮南將軍,蕭坦之晉升為尚書右仆射,劉暄被任命為領將軍,曹虎則被封為散騎常侍兼右衛將軍。
然而,蕭坦之因恃功而驕橫跋扈,引起了茹法珍等人的嫉妒。
他們日夜在皇帝寶卷耳邊進獻讒言。
寶卷聽信讒言後,急忙派遣衛帥黃文濟率兵包圍了坦之的宅邸,逼他自殺。
坦之無奈至極,隻得呼喚著堂兄翼宗的名字,對黃文濟說道:“我奉君命行事,死不足惜。
隻是我堂兄翼宗一向廉潔奉公,家中並無多餘資財,還望你代為奏明皇上,乞求恩赦!”
黃文濟問起翼宗的宅邸所在,坦之如實相告,黃文濟點頭答應。
坦之這才飲藥自盡。
黃文濟返回宮中向寶卷複命,並述說了翼宗的情況。
然而寶卷仍不放心,又派黃文濟前往捉拿翼宗,查抄其家資。
黃文濟來到翼宗家中,隻見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僅有數百紙帖錢而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持著這些錢複命,寶卷這才赦免了翼宗的死罪,但仍將其囚禁在尚方。
同時,坦之的兒子秘書郎蕭賞也因罪被誅殺。
茹法珍等人仍不滿足,又進讒言誣陷劉暄。
寶卷猶豫不決,說道:“暄是我的舅舅,怎會有異心?”
直合徐世標卻冷笑道:“明帝曾是武帝的幼子,備受恩遇,尚且滅了武帝的子孫,元舅又豈能值得信賴?”
寶卷被徐世標的話所激怒,便下令將劉暄拿下斬首。
之後,又因曹虎家財萬貫,積蓄錢財達五千萬,其他財物價值也相當可觀,一道密敕便將他收斬,所有家產全部被搬入庫。
蕭翼宗因貧窮而免死,曹虎卻因富有而遭誅。
世人何苦如此追求錢財,反而因此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統計下來,這三人被處死的日期距離遙光之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新授的官爵還未及拜謝,徐孝嗣便已落得家破人亡,門閥化為廢墟。
富貴無常,真如浮雲一般飄渺不定。
徐孝嗣,本是以文士之身步入仕途。
他性情溫和,從不與人結怨,因此盡管名高位重,卻仍能長久地保持其尊榮地位。
一日,中郎將許準神色凝重地踏入孝嗣府中,向他陳述時局的緊迫,力勸他考慮行廢立之事,以安天下之心。
孝嗣聞言,眉頭緊鎖,沉吟片刻後緩緩道:“以亂止亂,絕非正道。
若真到了非行廢立不可的地步,也需等到少主外出之時,我們閉城集議,方可慎重做出決定。”
許準聽後,心中憂慮更甚,覺得這並非良策,於是再三苦勸。
但孝嗣心如磐石,始終不為所動。
此時,沈文季已以年老多病為由,早已淡出朝中權力之爭。
然而,他的侄子沈昭略卻已升任侍中,正值壯年,意氣風發。
一日,昭略對文季道:“叔父已年近六旬,官居仆射,若再以老疾求免,恐怕難以如願啊!”
文季隻是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卻並未言語。
過了一個多月,宮中突然傳來敕令,召文季叔侄入宮華林省議事。
文季登車之際,回頭望向家人,眼中滿是訣別的意味。
他輕聲道:“我此行恐怕有去無回了。”
言罷,便匆匆入宮。
到了華林省,文季見孝嗣也被召來,兩人相見,皆是滿心疑惑,不知此次召見所為何事。
就在這時,茹法珍手持藥酒匆匆走來,宣讀敕令,賜三人死罪。
昭略聞言,怒不可遏。
他起身痛斥孝嗣:“廢昏立明,乃是古今通例,你身為宰相,卻無才無德,以致今日之禍!”
說罷,他奪過藥酒一飲而盡,隨即用酒甌猛砸孝嗣麵部,怒道:“讓你做個破麵鬼!”
言畢,便僵臥地上,氣絕身亡。
文季見狀,心中已然明了。
他毅然飲下藥酒,隨即倒下。
孝嗣平日善飲,然而此次卻服至鬥餘藥酒,方才絕命。
他的兒子徐演娶了武康公主,徐況娶了山陰公主,都因此事被牽連誅殺。
他的女兒嫁給了江夏王寶玄為妃,也被勒令離婚,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昭略的弟弟昭光聞訊欲逃,卻因不忍離別母親,抱著母親悲聲號哭。
最終,他被抓獲並處死,家族血脈幾乎斷絕。
昭光的侄兒曇亮原本已經逃脫。
然而聞知昭光死訊後,悲痛欲絕,歎道:“家門屠滅,我獨自留下又有何意義!”
於是也毅然自刎身亡,以死殉家。
此時,同朝六貴中,隻剩太尉陳顯達一人。
顯達是高帝、武帝時的老將,功勳卓著。
然而明帝鸞在位時,他已深感恐懼,生怕得罪君王,因此一直自貶自抑,行事謹慎。
每次出門,他都乘坐破車,隨從也隻有十多個老弱之人,絲毫不見昔日威風。
有一次,明帝賜宴群臣。
酒酣之時,顯達起身奏道:“臣已年老體衰,富貴已足,唯欠一枕黃粱美夢,還乞陛下賜臣安枕而死!”
明帝聞言失色,斥道:“公已醉了,為何說出此言!”
後來,顯達又上書告老還鄉,但仍未被允許。
及至明帝臨終前留下遺敕,命他出師攻魏,顯達無奈領命。
然而戰事不利,被魏軍擊敗,狼狽逃回。
禦史中丞範岫彈劾他喪師失律,應即免官。
顯達也請求解職歸田,但寶卷卻下優詔慰答,不肯罷免他。
不久,寶卷又命顯達都督江州軍事,領江州刺史,仍守本官。
顯達接到此詔後,心中大喜,好似跳出陷坑一般。
然而,朝中屢誅權貴,人心惶惶。
又有謠言傳出,說將遣兵襲江州。
顯達聞訊後,心中大驚,與長史庾弘遠、司馬徐虎龍商議對策。
經過一番密謀,顯達決定奉建安王寶夤為主,即日起兵。
起兵日期已定,顯達又令庾弘遠等人出麵,致書朝中權貴,曉以利害。
那書信寫得淋漓痛快,可泣可歌,盡顯顯達之決心與智謀。
至於書中詳情如何,且待下一章再細細敘來。
喜歡南北朝風雲:世事百態請大家收藏:()南北朝風雲:世事百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