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穆提婆隨主北行，一路上眼見著隨行官員如驚鳥四散。
    他心裏盤算著，瞧這情形，北齊滅亡怕就在眼前了。
    與其跟著這即將覆滅的王朝陪葬，不如投降敵軍，謀個榮華富貴。
    於是，他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往回奔，一路直奔周軍大營。
    到了周軍大營，穆提婆跪地求見周主邕。
    周主邕見這北齊降臣前來，倒也痛快，
    當即下令封他為柱國，還讓他兼任宜州刺史。
    這還不算完，周主邕又命人傳檄文到齊境，向北齊的君臣曉以大義。
    檄文裏說，要是北齊主能明白天命所歸，像古時那樣銜璧牽羊投降，周軍定會焚燒棺材以示恩惠，把他當作列侯對待。
    至於北齊的將相王公以及士民各族，要是有誰能深明大義，建功立業，周軍定不會吝嗇爵位賞賜。
    哪怕是周軍的將士逃到北齊，不管貴賤，一律允許他們改過自新。
    可要是那些冥頑不靈、執迷不悟的，那就隻能交給執法部門，按律治罪了。
    這檄文一傳開，北齊的臣子們心裏都打起了小算盤。
    眼見著大勢已去，不少人紛紛投奔周軍。
    北齊朝廷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穆提婆在背後搗鬼，是他第一個帶頭投降，才引發了這連鎖反應。
    於是，朝廷立刻派人去抓捕穆提婆的家屬，準備嚴懲。
    而此時，那刁狡陰險的陸令萱也在劫難逃。
    她平日裏在朝中作威作福，沒少幹壞事。
    如今北齊大勢已去，她心裏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太多，根本無法逃脫懲罰。
    她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裏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有人前來要抓她，她突然像是瘋了一般，從懷中掏出一瓶毒藥，仰頭就灌了下去。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究竟還是聰明，免得一刀兩段。”
    這話在唐邕心裏頭翻來覆去地琢磨。
    他這一生，在官場裏摸爬滾打，也算曆經風雨。
    想當年，齊高祖輔佐魏國的時候，就瞧中唐邕的本事，讓他掌管外兵事務，對他那是相當信任。
    後來齊國篡了魏國的位，唐邕憑借著老成持重、聲望頗高，一路高升，做到了錄尚書事，還兼領度支，那可是朝廷裏的重臣。
    可誰能想到呢，如今這齊主高緯，寵信那些個宵小之徒。
    高阿那肱跟唐邕向來不對付，瞅準機會就在齊主麵前進讒言。
    齊主耳朵根子軟，還真就打算把唐邕的官給免了，讓侍中斛律孝卿來接替他。
    唐邕得知這事兒，心裏那叫一個憋屈，整天怏怏不樂。
    這時候，唐邕正留在晉陽。
    他平日裏跟並州的將帥們關係不錯，大家也都為他鳴不平。
    有一天，眾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
    “唐大人，如今這朝廷被那些奸佞小人攪得烏煙瘴氣，咱們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了。”
    一位將帥皺著眉頭說道。
    唐邕歎了口氣：“唉，我又何嚐不想改變這局麵，可如今勢單力薄，又能如何？”
    另一位將帥一拍桌子：“不如咱們推立安德王延宗為主，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於是，他們便去找安德王延宗。
    延宗一聽，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哪有這本事當什麽天子，這事兒可萬萬使不得。”
    將帥們齊聲說道：“王若不為天子，諸人懈體，恐不能為王效死了！
    如今這局勢，隻有您站出來，大家才有主心骨啊！”
    延宗還是有些猶豫：“這……這實在是不妥。”
    唐邕也在一旁勸道：“王，如今局勢危急，大家推舉您，也是為了齊國的未來啊。
    您就莫要推辭了。”
    延宗實在沒辦法，隻好勉強答應眾人的請求，即皇帝位。
    他隨即下了一道璽書，大意是說：武平年間，國勢孱弱，朝政都被那些宦官小人把持著。
    如今皇上連夜逃走，不知所蹤。
    現在王公卿士們推舉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隻能順應大家的意願，繼承這皇位。
    延宗即位後，大赦天下，改元德昌。
    他任命唐邕為宰相，還進封他為晉昌王。
    又任命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沭陽王和阿千子、右衛大將軍段暢、武衛大將軍相裏僧伽、開府韓骨胡等人為將帥，讓他們募集兵民，共同抵禦周師的進攻。
    眾人聽說新主登基，都覺得很振奮，不少人沒等召喚就主動前來投奔。
    延宗也是個會籠絡人心的人。
    他打開府庫，拿出金帛，又把後宮的婦女都叫出來，賞賜給將士們。
    還把內參十餘家的財產都沒收了，用來充當軍費。
    每次延宗見到將吏，都會緊緊握住他們的手，親切地叫著他們的名字。
    然後他流著淚，聲音哽咽地說：“如今國家有難，全靠諸位了。我定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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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士們看著延宗這般情真意切，心裏都熱乎乎的。
    有個年輕的士兵抹了抹眼淚，說道：“王如此待我們，我們定當以死相報！”
    另一個老兵也大聲說道：“沒錯，士為知己者死，我們願為王效死！”
    一時間，眾人都被延宗的誠意所打動，士氣高漲，都決心拚死一戰。
    城頭之上，一片混亂。
    婦孺們也顧不上害怕，紛紛爬上屋頂，挽起衣袖，抓起磚石就朝著城下的敵人砸去。
    一時間，磚石如雨點般落下，敵軍被砸得嗷嗷直叫。
    這場景，既悲壯又無奈。
    婦孺們本應在家中安享太平，此刻卻不得不拿起武器，為了守護家園拚死一搏。
    此時，周主正親自督軍，將晉陽城圍得水泄不通。
    周軍的勁騎從四麵八方湧來，黑壓壓一片，好似烏雲壓城，讓人喘不過氣來。
    城內，延宗有條不紊地布置著防禦。
    他命莫多婁敬顯、韓骨胡去守城南，和阿千子、段暢去守城東，自己則親自率領眾人守城北。
    “延宗將軍，周軍勢大，咱們能守住嗎？”
    一名士兵滿臉擔憂地問道。
    延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說道：“怕什麽！咱們齊國的兒郎，豈會懼怕這些賊人！
    隻要咱們齊心協力，定能擊退他們！”
    延宗向來身材肥壯，前麵看著像趴著，後麵看著像蹲著，常被人嘲笑臃腫無用。
    可此刻，他卻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獨自打開城門，手持大槊，衝入敵陣。
    隻見他縱馬馳騁，往來如飛，所到之處，敵軍紛紛倒地。
    尚書令史沮山也是個肥大多力之人。
    他手握長刀，緊緊跟在延宗身後，左斫右劈，殺得敵軍膽戰心驚，斃敵無數。
    “好樣的！沮山，咱們殺個痛快！”
    延宗大聲喊道。
    “將軍放心，有我在，定不讓敵軍靠近！”
    沮山回應道。
    然而，戰場上刀劍無眼。
    武衛蘭芙蓉、綦連延長不幸戰死，鮮血染紅了戰場。
    周主見久攻不下，便命齊王憲去對付延宗，自己則親自督將士攻打東門。
    “段暢、和阿千子，你們可得守住東門啊！”
    延宗大聲喊道。
    可沒想到，段暢和阿千子這兩個貪生怕死之徒，麵對周軍的猛烈攻擊，竟嚇得腿軟。
    “咱們投降吧，不然都得死！”
    段暢顫抖著聲音說道。
    “好，聽你的！”
    和阿千子附和道。
    就這樣，他們竟打開了城門，將周師迎納進了城。
    夜幕沉沉，周主帶著大軍趁著夜色悄然進城。
    他向來最不信佛，一進城，便毫不猶豫地先縱火焚燒佛寺。
    熊熊烈火瞬間騰空而起，映紅了半邊天。
    那衝天的火光，仿佛是對所謂神佛的無情嘲諷。
    此時，城中的延宗遠遠瞧見東門方向火光衝天，心裏“咯噔”一下。
    他暗叫不好：“定是周師入城了！”
    他當機立斷，趕忙下令北門暫時關閉，自己則帶著一隊人馬從城外繞至東門。
    說來也巧，就在延宗匆匆趕往東門時，莫多婁敬顯正從城內率領兵馬向東門支援。
    兩人一裏一外，形成表裏夾攻之勢。
    延宗帶著人馬如猛虎下山般殺入敵陣，莫多婁敬顯則從城內殺出，瞬間把周軍裹在了東門之中。
    周軍頓時亂作一團，士兵們爭著奪門而出，你推我搡，自相填壓，慘叫聲、呼喊聲不絕於耳。
    這一番混亂，傷亡竟達數千人。
    周主邕被困在中間，進退兩難，急得滿頭大汗。
    他急忙領著親兵左衝右突，想要殺出一條生路。
    可那四周全是大刀長槊，寒光閃閃，稍有不慎，便可能血濺當場。
    “陛下，小心！”
    一名親兵大喊一聲，替周主擋下了一刀，自己卻倒在了血泊之中。
    周主心中一緊，卻不敢有絲毫停歇。
    左右親兵不斷被敵械所傷，紛紛倒地，情況萬分危急。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承禦上士張壽眼疾手快，一把牽住周主的馬首，大聲喊道：“陛下，這邊！”
    賀拔伏恩也緊緊執鞭，跟在後麵。
    三人拚盡全力，在刀光劍影中左躲右閃，終於，拚命馳走，得出城闉。
    齊人趁著昏夜，像一群沒頭蒼蠅似的亂打了一陣。
    嘿，還真別說，周主竟在這混亂中逃脫了。
    等反應過來，一看時間，都四更天了，城裏哪還有周人的影子。
    延宗呢，還傻乎乎地以為周主已經死了。
    他趕忙派人到那堆亂屍裏找，專挑長須的屍首，可找來找去，啥也沒找著。
    這邊齊軍士兵呢，打了勝仗，一個個得意忘形。
    他們衝進酒肆，大口喝酒，沒一會兒就醉得東倒西歪，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延宗自己也累得夠嗆，回屋倒頭就睡。
    唉，大敵還在眼前呢，怎麽就疏忽成這樣，真讓人著急！
    再說周主，逃出城後肚子餓得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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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裏琢磨著，幹脆趁著夜色往西邊跑吧。手下那些將領，大多也覺得撤退算了。
    就在這時，宇文忻猛地站了出來，滿臉怒氣，大聲說道：“陛下，您想想，咱們好不容易攻克了晉州，又乘勝追擊到這兒。
    如今那齊國的偽主嚇得四處逃竄，關東各地也都紛紛響應。
    從古到今，哪有這麽順利的事兒！
    昨天破城的時候，將士們有點輕敵，吃了點小虧，這有啥大不了的！
    大丈夫就得在絕境裏找活路，從失敗裏求勝利。
    現在齊國滅亡就在眼前了，怎麽能就這麽放棄，跑到別的地方去呢？”
    這一番話，說得眾人麵麵相覷。
    周主也陷入了沉思，這局勢，到底該如何抉擇呢？
    齊王憲等人也覺得此時退兵實在不妥。
    你想啊，大軍好不容易殺到這兒，就這麽灰溜溜地回去，多不甘心呐！
    而且那降將段暢還信誓旦旦地說，晉陽城裏如今空虛得很，正是拿下它的好時機。
    周主聽了這話，心裏也犯起了嘀咕。
    他勒住韁繩，讓戰馬停下，隨後一聲令下，鳴角收兵。
    嘿，你還別說，這周軍訓練有素，不到天明，原本散開的兵馬就都集結起來了，士氣一下子又高漲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周軍再次發起進攻，目標直指東門。
    這時候的齊人呢，還在呼呼大睡，壓根兒沒料到周軍會來得這麽快。
    高延宗從夢中驚醒，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手忙腳亂地披上鎧甲，翻身上馬，帶著手下就衝出去迎敵。
    可等他到了東門，眼前的一幕讓他心都涼了半截——東門已經被攻破了。
    再瞅瞅自己身邊，就稀稀拉拉跟著幾個人，這怎麽跟周軍抗衡啊！
    沒辦法，他隻能調轉馬頭，往南門奔去。
    “快，去南門！”
    高延宗大聲喊道。
    手下們緊緊跟在後麵，馬蹄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響亮。
    等他們趕到南門，卻發現南門也失陷了。
    高延宗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上前攔阻。
    可他心裏明白，就憑他們這幾個人，根本就是螳臂當車。
    果然，沒一會兒，他們就被周軍打得節節敗退。
    高延宗又帶著殘兵敗將往城北跑，最後躲進了一戶民家。
    可周軍哪肯放過他，緊緊地追了過來。
    高延宗雖然力大無窮，可此時也成了孤家寡人。
    他左擋右殺，撐了好一會兒，可終究還是寡不敵眾，被周軍給擒住了。
    周軍把高延宗押到了周主麵前。
    周主下了馬，走上前去，握住高延宗的手。
    高延宗卻連忙推辭道：“我這死人的手，哪敢碰至尊啊！”
    周主笑著說：“兩國天子，本來也沒什麽深仇大恨。
    我來這兒，就是為了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你別害怕，我不會害你的！”
    說著，周主還讓人給高延宗拿來了衣冠，對他很是優待。
    這時候，唐邕等人也都紛紛請求投降。
    可莫多婁敬顯卻是個硬骨頭，他一路狂奔，朝著鄴都而去。
    在鄴都，齊主緯正焦急地等待著消息。
    聽到莫多婁敬顯來了，他趕忙召見。
    “陛下，晉陽失守了！”
    莫多婁敬顯跪在地上，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齊主緯歎了口氣，說：“罷了罷了，如今局勢危急，你既來投奔，朕便封你為司徒，望你能為朕分憂啊！”
    莫多婁敬顯磕頭謝恩：“陛下放心，臣定當竭盡全力！”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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