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楊堅謀權布棋局 趙王邀宴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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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那時內外政權,都歸左大丞相楊堅。
    這人野心不小,夜裏偷偷召來太史中大夫庾季才,在燭光搖曳的書房裏低聲問道:“我楊堅本是個庸才,如今卻擔此重任。
    依你看,這天時人事,究竟如何?”
    庾季才何等聰明,早看出楊堅的心思。
    他捋著胡須笑道:“天機難測,但看人事,如今的局勢已然明朗。
    就算我說不可,大人難道還能學那巢父、許由去隱居不成?”
    楊堅盯著跳動的燭火,半晌才說:“你說得在理。”
    這時,屏風後轉出一位婦人,正是楊堅的發妻獨孤氏。
    這位前衛公獨孤信的女兒湊近丈夫耳邊,壓低聲音道:“事到如今,已是騎虎難下。
    夫君,該早作決斷才是!”
    她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也不知是惦記後位,還是記著父仇。
    楊堅重重地點頭,卻忽然皺眉:“隻是那相州總管尉遲迥......”
    這位蜀國公不僅是周室重臣,更是宇文泰的外甥,
    在朝中威望極高。
    “不如先發製人。”
    獨孤氏輕聲道。
    次日,楊堅便召來尉遲迥之子尉遲惇,命他帶著詔書前往相州,說是要尉遲迥回京奔喪。
    同時,他又派心腹上柱國韋孝寬即刻啟程,前往接任相州總管一職。
    尉遲迥接到詔書,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
    他暗想:“楊堅這廝,怕是要謀朝篡位了。”
    他冷笑一聲,隨手將詔書扔在案幾上。
    “來人!”
    他喚來都督賀蘭貴,“你去朝歌走一趟,看看韋孝寬那邊是什麽動靜。”
    賀蘭貴領命而去。
    他本是尉遲迥心腹,行事向來謹慎。
    可這次他見了韋孝寬,卻有些沉不住氣。
    兩人寒暄幾句,韋孝寬便瞧出端倪。
    “賀蘭都督今日神色有異啊。”
    韋孝寬輕輕放下茶盞。
    賀蘭貴勉強一笑:“韋公多慮了,末將不過是旅途勞頓。”
    韋孝寬不再多問。
    待賀蘭貴告辭後,他立即召來親信:“我身體不適,行程暫緩。
    派人去相州求些藥來。”
    這招果然奏效。
    尉遲迥得知後,立即找來魏郡太守韋藝。
    “你與韋孝寬有親,又是我的人。”
    尉遲迥拍拍韋藝的肩膀,“去送藥,順便探探他的口風。”
    韋藝見到叔父時,神色頗為緊張。
    “阿藝,許久不見。”
    韋孝寬親切地拉他入座,“你這次來,可是尉遲公有什麽吩咐?”
    韋藝支支吾吾:“叔父多心了,侄兒隻是奉命送藥。”
    韋孝寬突然變了臉色。
    他猛地抽出佩劍,劍尖直指韋藝咽喉:“說實話!”
    韋藝嚇得麵如土色,撲通跪倒在地:“叔父饒命!
    尉遲公確實......確實要反。”
    孝寬拽著韋藝就往西邊跑。
    每到一處驛站,就把傳令的快馬全都趕走。
    驛丞慌慌張張追出來問:“大人這是做什麽?”
    孝寬把馬鞭往腰間一插,似笑非笑地說:“蜀公尉遲迥馬上就到,你們趕緊準備酒菜!”
    他特意把“蜀公”二字咬得極重。
    驛丞一聽是當朝權貴,哪敢怠慢,立刻張羅起來。
    這招真夠絕的。
    等第二天梁子康帶著幾百騎兵追到時,驛站裏連一匹像樣的馬都找不著了。
    領頭的將軍翻身下馬,鼻子先聞到一陣酒肉香。
    “梁將軍遠道辛苦。”
    驛丞賠著笑臉迎上去,“酒菜都備好了......”
    梁子康咽了咽口水。
    他本是奉尉遲迥之命來追人,可眼下既沒快馬可換,麵前又擺著熱騰騰的飯菜。
    這粗漢子一拍大腿:“弟兄們先吃飯!”
    他們大快朵頤時,孝寬叔侄早跑沒影了。
    要說這韋孝寬確實機靈,知道追兵必過驛站,就使了個斷馬供糧的計策。
    隻是他這般才智,不用來匡扶周室,反倒幫著楊堅篡位,終究算不得忠義。
    楊堅聽說韋孝寬從尉遲迥那裏成功脫身回來,臉色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他立即召來侯正破六韓裒:“你去相州走一趟,給尉遲迥傳個話。”
    說著把一卷竹簡重重拍在案幾上,竹簡與硬木相撞的聲響在大殿裏格外刺耳。
    破六韓裒前腳剛走,楊堅又秘密派人給相州長史晉昶送去密信。
    信使臨行前,他特意叮囑:“記住,要讓晉昶明白,事成之後,本相不會虧待他。”
    誰知尉遲迥這老狐狸早布下了眼線。
    破六韓裒剛到相州,就被五花大綁押到了城樓上。
    晉昶跪在地上抖得像篩糠,竹簡從袖中滑落,“啪嗒”一聲摔在石階上。
    “好個楊堅!”
    尉遲迥一腳踩住那卷密信,花白胡子氣得直顫,“仗著是太後的父親,把持朝政,當真以為天下人都是瞎子嗎?”
    他猛地轉身,鎧甲嘩啦作響。
    城樓下黑壓壓站滿了文武官員。
    尉遲迥一把拔出佩劍,寒光閃過,破六韓裒和晉昶的人頭已經滾落城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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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順著磚縫往下淌,在正午的陽光下紅得刺眼。
    “諸位!”
    尉遲迥高舉染血的寶劍,“先帝臨終時將社稷托付於我,如今奸臣當道,老夫決意起兵清君側!”
    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願隨大總管討逆!”
    聲浪震得城頭旌旗獵獵作響。
    老將軍的鎧甲映著日光,像團燃燒的火焰。
    消息傳到長安時,楊堅正在用晚膳。
    玉箸“哢”地折斷在醬碟裏,半塊蒸餅滾落案幾。
    “傳韋孝寬。”
    他擦著手吩咐,碎玉渣子簌簌掉在地上。
    次日黎明,韋孝寬帶著七位總管跪在太極殿前。
    鎧甲上的寒霜還沒化盡,他們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此去相州,”
    楊堅的聲音從高高的台階上飄下來,“我要尉遲迥的項上人頭。”
    大軍剛出潼關,雍州就傳來急報。
    畢王賢——那個總愛在朝會上唱反調的王爺,正秘密聯絡其他五位藩王。
    楊堅看著竹簡冷笑:“備轎,本王要親自去雍州賞菊。”
    秋雨綿綿的午後,畢王府的血從門檻漫到院子裏。
    三個年輕公子被按在青石板上行刑時,楊堅就坐在廊下吃茶。
    “王爺饒命啊!”
    最小的那個還在哭喊,劊子手的刀已經落下。
    “報——尉遲迥的叛軍已過黃河!”
    信使滿身泥水衝進院子。
    楊堅慢條斯理地吹開茶沫:“急什麽?
    讓秦王先去當幾天大塚宰。”
    他瞥了眼牆角血淋淋的麻袋,“至於那五個王爺...先派人送些時鮮果子去。”
    雨越下越大。楊堅站在簷下看仆人搬運糧草,車轍在泥地裏碾出深深的溝痕。
    他的目光穿過雨幕,仿佛已經看見黃河兩岸烽火連天。
    青州總管尉遲勤,是尉遲迥的侄子,原本算是自家人。
    可這世道,親情有時敵不過利害。
    當初,尉遲迥寫信拉攏尉遲勤,想讓他一起起兵。
    尉遲勤卻不傻,直接把信原封不動送到長安,向朝廷表忠心:“我跟尉遲迥可不是一夥的!”
    可沒過多久,局勢變了。
    相州、衛州、黎州、洺州、貝州、趙州、冀州、滄州、瀛州,一個個都倒向了尉遲迥。
    就連榮州、申州、楚州、潼州的刺史,也紛紛響應。
    尉遲勤看著地圖,青州孤零零懸在東海邊上,四麵全是敵人。
    他握緊拳頭,心裏直打鼓:“我一個人,怎麽扛得住?”
    最終,他咬了咬牙,提筆回信:“叔父既舉大事,侄兒願效犬馬之勞!”
    尉遲迥見他歸順,心中大喜,又派人去聯絡並州刺史李穆。
    這回,他打的是親情牌——讓李穆的兒子李士榮去勸父親。
    李士榮見了父親,低聲勸道:“父親,尉遲迥勢大,天下響應,咱們不如……”
    “住口!”
    李穆一拍桌子,臉色鐵青,“你懂什麽?這是造反!”
    他二話不說,直接把尉遲迥的使者鎖起來,連人帶信押送長安。
    朝廷那邊,楊堅正愁著怎麽穩住局麵。
    聽說李穆如此忠心,立刻派內史大夫柳裘快馬加鞭趕去安撫。
    柳裘見了李穆,拱手笑道:“李公高義,朝廷銘記於心!”
    接著,楊堅又讓李穆的兒子李渾去傳話,低聲囑咐:“告訴你父親,隻要他忠心,朝廷絕不會虧待。”
    李渾點頭,轉身策馬回府。這一局,楊堅算是又贏了一招。
    李穆當即派李渾回去複命,並讓他帶上一把尉鬥送給楊堅。
    臨行前,李穆拍著李渾的肩膀叮囑道:"替我轉告丞相——願他執掌威權,安定天下!”
    說著,又取出一條綴著十三枚金環的腰帶塞進渾的懷裏。
    這金帶本是天子之物,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李渾快馬加鞭趕回長安,將禮物呈上。
    楊堅撫摸著金帶上冰涼的環扣,眼底浮起笑意:“穆公厚意,堅心領了。”
    他當即修書致謝,又對渾吩咐道:“你再去趟韋孝寬軍中,把穆公的意思詳詳細細說與他聽。”
    此時穆的侄子崇正在懷州當刺史。
    他原本打算響應尉遲迥,聽說叔父投靠楊堅後,獨自在院中徘徊。
    月光照在他鐵青的臉上,他突然一拳砸在梧桐樹上:“穆家滿門富貴,如今國難當頭,竟無人匡扶社稷!”
    落葉簌簌掉在他肩頭,像在嘲笑他的無力。
    侍從聞聲趕來,卻見刺史大人已經頹然坐在石階上。
    “大人,那咱們還響應鄴城嗎?”
    崇苦笑著搖頭:“樹倒猢猻散,憑我一人能成什麽事?”
    他摩挲著官印上的紋路,終究還是把它按回了匣中。
    尉遲迥再次召見東郡太守於仲文,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這位於太守骨頭硬得很,說什麽都不肯歸順。
    “大人何必執迷不悟?”
    尉遲迥的手下勸道,“如今大勢所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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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
    於仲文一拍桌案,“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要我背叛朝廷,除非我死!”
    尉遲迥聞言大怒,當即派大將軍宇文胄、宇文濟分兵攻打東郡。
    城下戰鼓震天,箭如雨下。
    於仲文站在城樓上,看著越來越近的敵軍,拳頭攥得發白。
    “大人,守不住了!”
    副將滿臉是血地跑來報告。
    於仲文長歎一聲:“撤!”
    他帶著殘部衝出重圍,卻沒能救出家眷。
    等他逃到長安時,傳來噩耗:妻兒老小全被尉遲迥殺害了。
    此時楊堅正在府中踱步。
    聽說於仲文來投,他眼前一亮:“來得正好!”
    當即任命於仲文為河南道行軍總管,專門對付尉遲迥麾下的大將檀讓。
    “末將定當肝腦塗地!”
    於仲文單膝跪地,聲音哽咽。
    與此同時,楊堅又派清河公楊素去對付宇文兄弟。
    他自己則坐鎮中樞,統領全局。
    可麻煩接踵而來——鄖州總管司馬消難也起兵響應尉遲迥。
    “這個老匹夫!”
    楊堅氣得摔了茶杯,“仗著是太後的父親,就無法無天了!”
    王誼勸道:“丞相息怒,屬下願領兵討伐。”
    七月的太陽毒辣得很。
    將士們頂著烈日行軍,個個汗流浹背。
    軍報像雪片一樣飛來,楊堅忙得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夜深人靜時,他獨自站在庭院裏,望著滿天星鬥喃喃自語:“這下可真是騎虎難下了......”
    趙王招入了長安後,眼睛就沒離開過楊堅。
    他早就看出這人有不臣之心,偏偏又手握重兵,權勢滔天。
    楊堅不除,他寢食難安。
    正巧,畢王賢剛被楊堅所殺,趙王招心裏更加不安。
    他思來想去,忽然眼睛一亮,拍案道:“不如請他來喝酒?”
    左右嚇了一跳:“殿下,楊堅這人狡猾,怕是不會輕易上當。”
    趙王招冷笑:“酒席上,有的是機會。”
    楊堅收到邀請,眉頭一皺,心裏暗想:“這老狐狸,想算計我?”
    他可不是傻子,特地讓人備了酒菜,自己帶著心腹大將元胄和從弟楊弘去了趙王府。
    酒席設在趙王的寢室內,外麵侍衛把守森嚴。
    楊堅進門前,左右隨從全被攔在外麵,隻準元胄和楊弘跟隨。
    席間,趙王招笑容滿麵,親自給楊堅倒酒。
    酒過三巡,趙王招忽然拔出佩刀,慢悠悠地切瓜,一片一片遞給楊堅。
    元胄在一旁看著,心裏直打突:“這刀要是偏一寸,可就……”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楊堅身旁,沉聲道:“相府還有急事,請丞相速歸!”
    趙王招臉色一沉,瞪眼喝道:“我和丞相正喝得高興,你插什麽嘴?”
    元胄絲毫不退,目光如刀:“殿下想幹什麽?如此無禮!”
    趙王招眼珠子一轉,忽然又笑了:“我能有什麽壞心思?
    將軍太多疑了。”
    他端起酒杯,遞給元胄:“來,喝一杯,消消氣。”
    元胄接過,一飲而盡,酒杯重重一放,站定在楊堅身旁,紋絲不動。
    仿佛回到了當年鴻門宴的時候。
    趙王宇文招邀請楊堅繼續喝酒,幾杯下肚後,宇文招假裝喝醉要吐,說要去後閣。
    宇文胄擔心他搞出什麽變故,就扶著他讓他坐在原位,勸了好幾次。
    宇文招又說自己喉嚨幹渴,讓宇文胄去廚房拿水來。
    可宇文胄就像釘子一樣,站在那裏動都不動。
    這時,滕王宇文逈姍姍來遲。
    楊堅趕忙走下台階去迎接。
    趁著這個空檔,宇文胄趕緊湊到楊堅耳邊,小聲說:“這情況不太對勁啊,您得趕緊回去!”
    楊堅卻滿不在乎地回答:“他又沒有兵馬,怕什麽!”
    宇文胄急了,又壓低聲音說道:“那些兵馬可都在他手裏,要是他先動手,咱們可就完了!
    我不怕死,但就這麽死了也沒啥用啊!”
    楊堅聽了,好像信又好像不信,還是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宇文胄可不敢放鬆,一直緊緊留意著周圍。
    突然,他聽到屋子後麵傳來一陣鎧甲摩擦的聲音。
    壞了,有情況!
    他連忙上前,一把扶起楊堅,說道:“相府裏事兒多著呢,您可不能在這兒久留!”
    說著,就拉著楊堅往外走。
    宇文招一看,急了,也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追了出去。
    宇文胄把楊堅送出房門,喊來元弘保護楊堅一起走,自己則像一堵牆一樣,死死地擋在門口,不讓宇文招出去。
    哎,有時候人就是容易大意,楊堅覺得對方沒兵馬就不足為懼,
    可宇文胄卻看到了潛在的危險。
    宇文胄為了保護楊堅,那是豁出去了。
    他一個人擋在門口,這份忠心和膽量,真是讓人佩服。
    但現在的情況還是很危急,楊堅到底能不能順利脫身呢?
    畢竟楊堅如何脫身,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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