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老相赴宴憂諫阻 煬帝籌巡誌南遊
字數:11040 加入書籤
第二年正月初一,楊廣在他的行宮裏接受百官朝賀,宣布改年號為\"大業\",同時大赦天下。
他神采飛揚地坐在龍椅上,看著滿朝文武,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高聲宣布:“從今天起,蕭妃正式冊立為皇後,晉王楊昭立為太子。”
旁邊的侍從官員馬上躬身說:“微臣這就派人去長安傳旨!”
楊廣點點頭,接著頒布一連串命令:“任命宇文述為左衛大將軍,郭衍為左武衛大將軍,於仲文為右衛大將軍。
豫州改名為溱州,洛州改稱豫州,廢除各州的總管府製度!”
大臣們齊聲高呼:“陛下英明!”
大約過了二十多天,楊素從並州打了勝仗回來,進宮麵見皇帝。
楊廣特別高興,命人把早就準備好的金銀珠寶、錦緞綢緞、豪華車馬都擺在殿前。
楊廣看著楊素,滿意地笑著說:“愛卿這次立了大功啊!”
楊素恭敬地行禮說:“臣隻是盡忠職守,不敢居功。”
這時大臣牛弘上前,大聲宣讀聖旨:“楊素立下大功,晉升為尚書令,特別賜予重賞!
其他將士也都加官進爵!”
殿內的將士們個個喜形於色,紛紛謝恩。
楊廣一揮手,侍從們立即把賞賜品分發給眾人。
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很快就分配完畢。
將士們跪地磕頭,齊聲高喊:“謝陛下恩典!
萬歲!萬歲!萬萬歲!”
煬帝龍顏大悅,當即拍板要建造宮室:“楊素,朕命你為東京總監工,即刻動工!”
楊素領命而去,轉眼間便召集了二百萬人手。
工地上熱火朝天,號子聲此起彼伏。
不到一個月,宮室拔地而起,氣勢恢宏。
煬帝背著手巡視了一圈,卻皺起眉頭:“房子倒是夠大,可怎麽冷冷清清的?”
他眼珠一轉,下令道:“來人!
把洛州城內的百姓,還有各地富商,統統給朕遷過來!
至少幾萬戶!”
沒幾日,宮牆外便擠滿了人,街市喧鬧,繁華驟起。
煬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可沒過多久,他又覺得不對勁了。
“楊素蓋的這房子,大氣是大氣,可不夠精致啊!”
煬帝摸著下巴嘀咕。
他立刻召來宇文愷和封德彝,這兩人最懂他的心思。
“陛下有何吩咐?”
宇文愷躬身問道。
煬帝一揮袖:“朕要你們再造一座離宮,必須比楊素的更精美!”
“臣遵旨!”
二人異口同聲。
他們直奔洛水南岸,圈地數十裏,一直延伸到皂漳。
工地上塵土飛揚,工匠們忙得腳不沾地。
“木料、石料,統統從東南運來!”
宇文愷指揮著,“陸路用民夫,水路用船,日夜不停!”
封德彝補充道:“還有奇花異草、珍禽異獸,但凡天下少有的,都給陛下找來!”
煬帝遠遠望著忙碌的人群,眯眼笑了:“這才像樣!
朕的離宮,總得有點稀罕物點綴點綴!”
工地上,車馬船隻川流不息。
江嶺以南的奇珍,源源不斷送入洛陽。
煬帝背著手,心想:“這天下,還有什麽是朕得不到的?”
試想為了一座離宮,要耗費多少民脂民膏?
光是那些幾十圍粗的巨木、三五丈長的巨石,搬運起來就不知累死了多少壯丁。
更別提那一草一木、一禽一獸,都是從千裏之外運來,不知又花了多少錢糧,死了多少性命,才終於建成這座洛陽離宮。
這天晌午,宇文愷正和封德彝在宮門外等候聖駕。
烈日當頭,封德彝擦了擦汗,低聲問道:“宇文兄,你說咱們這事兒,會不會太過勞民傷財了?”
宇文愷冷笑一聲:“封大人倒是會替百姓操心。
可你想想,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隻要陛下高興,死幾個草民算什麽?”
正說著,遠處傳來儀仗隊的鼓樂聲。
兩人連忙整了整衣冠,跪伏在地。
煬帝的龍輦緩緩停在了宮門前。
他撩開車簾,眯著眼睛打量這座嶄新的宮殿。
陽光照在鎏金的屋簷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起來吧。”
煬帝揮了揮手,“帶朕看看你們的新作。”
走進宮門,處處都是雕梁畫棟。
漢白玉的欄杆上盤著金絲龍紋,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七彩光芒。
後花園裏移植來的奇花異草,都是從江南快馬加鞭送來的。
“陛下請看這棵珊瑚樹。”
宇文愷指著一株兩人高的紅珊瑚,“是南海郡守特意獻上的貢品。”
煬帝撫掌大笑:“好!
比朕在揚州見過的還要精美!”
走到一處涼亭,封德彝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覺得這亭子的樣式可還滿意?”
“滿意,自然滿意!”
煬帝踱著步子,忽然轉身對二人說:“你們知道嗎?
當年陳叔寶的臨春結綺,跟這兒比起來,簡直就是鄉野茅屋!”
宇文愷立即接話:“陛下聖明。
那陳後主沉迷酒色,哪能跟陛下相比?”
煬帝被這話捧得飄飄然,隨手解下腰間玉佩賞給二人:“你們辦事得力,該賞!”
就這樣轉了大半天,煬帝越看越歡喜。
最後他站在最高的樓閣上,望著遠處的洛陽城,忽然說:\"傳旨下去,這兒就叫顯仁宮吧。
明日就讓皇後她們都搬進來住。”
封德彝欲言又止,宇文愷已經跪地叩首:“臣這就去辦!”
當夜,顯仁宮裏燈火通明。
煬帝躺在龍床上,心滿意足地想:這地方,可比大興城的皇宮舒服多了。
幹脆,就在這兒長住吧!
蕭後本是後梁國主蕭巋的女兒,生得花容月貌,又通曉詩書,在後宮佳麗中堪稱翹楚。
她與煬帝平日裏恩愛非常,從未紅過臉。
後宮裏還有幾位嬪妃,個個都是風姿綽約的美人。
按理說,煬帝有這般如花美眷相伴,該是心滿意足才是。
可這天,煬帝忽然變了臉色。
“陛下今日怎的悶悶不樂?”
蕭後遞上一盞新沏的香茶,柔聲問道。
煬帝接過茶盞卻不飲,隻是長歎一聲:“無事。”
蕭後挨著他坐下,輕輕搖著團扇:“妾身伺候陛下多年,還看不出您有心事?
眉頭都皺成川字了。”
煬帝抬眼望了望殿外盛開的牡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愛卿可還記得宣華夫人?”
蕭後手中團扇微微一頓,隨即笑道:“原來是為這事。
陛下既然惦記,為何不早說?”
“朕......”
煬帝欲言又止。
蕭後將團扇擱在案上,溫言道:“妾身雖是婦人,卻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陛下若實在思念,不妨召她入宮相伴。”
煬帝眼睛一亮,握住蕭後的手:“當真?”
“自然當真。”
蕭後抿嘴一笑,“此處又不是長安,沒那麽多雙眼睛盯著。
陛下開心最重要。”
煬帝頓時眉開眼笑,連聲稱讚:“皇後果然賢惠!
朕這就派人去接。”
說罷,他立即喚來內侍:“速速備馬,去把宣華夫人接來!”
宣華住在仙都宮裏,日子雖清閑,卻總有些寂寞。
這深宮大院,抬頭隻見四角高牆,低頭唯有青石地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正倚窗發呆,忽見內侍匆匆趕來。
“娘娘,陛下急召您去顯仁宮。”
內使躬身道。
宣華一愣:“現在?”
“是,車駕已備好,請娘娘即刻動身。”
宣華歎了口氣。她不用想也知道煬帝召她做什麽。
可聖命難違,她隻得重新梳妝,登上輕輿,一路兼程趕往洛陽。
到了顯仁宮,煬帝正與蕭後飲酒作樂。
聽說宣華到了,他立刻丟下酒杯,大步迎出來。
宣華剛要行禮,煬帝已一把扶住她。
“愛妃可算來了!”
煬帝握著她的手不放。
宣華瞥見蕭後冷眼旁觀,連忙掙開:“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說著就要跪拜。
蕭後心裏不痛快,但麵上不顯:“妹妹請起。”
她虛扶一下,轉頭對宮女道,“給宣華夫人看座。”
煬帝見二人和睦,喜不自勝:“來人,上酒!
今日定要盡興!”
席間,煬帝談笑風生,連飲數杯。
蕭後故作大度,時不時與宣華搭話。
宣華勉強應付,不知不覺也被灌得雙頰緋紅。
夜深了,蕭後起身道:“陛下,時候不早,臣妾先行告退。”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宣華,“妹妹好生伺候陛下。”
宮女掌燈引路,將微醺的煬帝和宣華送入寢宮。
房門一關,宣華的手被煬帝緊緊攥住。
她垂下眼睫,知道今晚又逃不掉了。
自那日起,煬帝變著法子尋歡作樂。
今日賞花,明日觀月,總要宣華作陪。
“愛妃,你看這牡丹開得多好。”
煬帝折下一朵,別在宣華鬢邊。
宣華勉強笑笑:“謝陛下賞賜。”
“怎麽不高興?
來,陪朕飲酒賦詩!”
煬帝攬著她的肩,舉杯暢飲。
宣華望著杯中晃動的酒液,心想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可麵上還得堆出笑容,陪他吟詩作對。
煬帝見她展顏,越發開懷。
一時間,殿內歡聲笑語,看似其樂融融。
且說顯仁宮裏的花木,多半是從江南運來的。
煬帝這人,貪心得很,有了這個,還想要那個。
他望著滿園奇花異草,心裏卻想著:“江南的山水,可比洛陽還美呢!
更何況六朝時的繁華盛景,至今還在流傳。”
當年滅陳時,他還能裝裝樣子,不便久留江南。
可現在呢?
他已是天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於是心裏盤算:“不如借著巡狩的名義,去江淮玩一趟。”
可皇帝出行,哪能隨隨便便?
他得擺足排場,顯顯威風。
想著想著,他立刻下詔,說要巡視淮海,察訪民情。
詔書一出,朝臣們紛紛跑來獻計。
宇文愷搶先一步說:“陛下,臣以為可開鑿新河,直達江淮,既方便龍舟行駛,又能顯我大隋國力。”
封德彝不甘落後,趕緊附和:“陛下聖明!
若走水路,沿途可設行宮,既能休憩,又可沿途觀景。”
另幾位大臣也湊上來,七嘴八舌地獻策:“陸路也得修整,讓鑾駕暢行無阻!”
“沿途州縣需提前準備迎駕……”
煬帝眯著眼聽,心裏卻隻想著江南的風月。
他擺擺手,打斷眾人:“好了,你們去安排,務必要讓這次巡狩,風光體麵!”
群臣唯唯諾諾,退下商議。
有人提議如何開河,有人盤算如何鋪路,還有人琢磨著怎樣讓龍舟更奢華。
尚書右丞皇甫議跟著附和道:“走陸路不方便,得走水路南下,這樣還能沿途看看風景,人也不那麽累。
不過江河都是向東流的,要想有南北通道,就得開通濟渠。
先引穀洛水到黃河,再引黃河水入汴水,引汴水入泗水,這樣才能和淮水相通。”
嘿,各位想想,按皇甫議說的這麽搞,這開鑿工程得花多少錢、多少人力啊!
可煬帝才不管財力夠不夠呢,隻要能讓水通起來,他立馬就照辦。
皇甫議自然成了監工,征發了百萬壯丁,按照自己提的方案,一段一段地開掘。
有大臣就勸煬帝:“陛下,這工程耗費巨大,百姓怕是吃不消啊。”
煬帝卻大手一揮:“朕要的就是水路暢通,哪管得了那麽多!”
皇甫議可不含糊,接著還要溝通江淮,又征發了十萬百姓去疏鑿邗溝,一直通到江都。
這邗溝挖得還挺寬,有四十步呢。
旁邊還修了禦道,種上了楊柳。
從長安到江都這一路上,煬帝想著自己以後出行得有地方歇腳,便下令每隔百裏就建一座行宮。
手下人勸道:“陛下,建這麽多行宮,花費甚巨啊。”
煬帝瞪了他一眼:“朕意已決,休要再勸!”
於是,那些工匠們沒日沒夜地幹。
這邊宮殿起了一座又一座,百姓們卻累得苦不堪言。
有的百姓就私下抱怨:“這勞役沒完沒了,咱們哪有活路啊。”
可抱怨歸抱怨,誰也不敢違抗命令。
就這樣,在煬帝的強硬要求下,工程一項項完成。
最後統計了一下,從長安到江都,總計建了四十餘所行宮。
黃門侍郎王弘等人,奉了皇上的命令南下。
他們到江南去督造龍舟,還有雜七雜八的船好幾十艘。
這可苦了當地的郡縣,官府得安排人手當差,老百姓也得去幹活。
本來大家日子就不好過,這下更痛苦了。
這工程可不小,還限了日子要完工。
當官的從早到晚地催,一刻都不讓人停歇。
那些做工的百姓,累得實在受不了。
好多人走著走著就倒在了路邊,再也起不來了。
他們成了無依無靠的冤魂,死得實在可憐。
這時候,有個事兒就值得說道說道了。
隋煬帝這麽折騰老百姓,可有人不樂意了。
有一位老宰相,他覺得這麽幹不行,心裏頭不讚成。
他想著進宮去勸勸皇上,別再這麽勞民傷財了。
巧的是,就在他琢磨著進宮諫言的時候,隋煬帝派人來請他赴宴。
老宰相心裏犯起了嘀咕。
這宴會上,他能不能把心裏的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呢?
這可是個難題。
說吧,怕皇上不高興,自己惹上麻煩;
不說吧,又覺得對不起百姓,心裏過意不去。
老宰相站在那兒,眼神有些猶豫,嘴裏嘟囔著:“這宴上到底說還是不說呢?”
身邊的仆人看著他發愁的樣子,小心地問:“老爺,這進宮赴宴,您看……”
老宰相擺了擺手,沒說話。
他一邊往皇宮走,一邊心裏盤算。
到了皇宮,見到隋煬帝,隋煬帝笑著說:“老愛卿,來,一起好好吃個飯。”
老宰相拱手行禮,嘴上應著:“陛下,多謝賞賜。”
可心裏還在想著諫言的事兒。
這宴會上氣氛看似熱鬧,可老宰相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時不時地看著隋煬帝,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未知能否直言,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