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月圓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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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穀,月相閣
    “朝露,寒泉使怎麽現在還未到?”穀主端坐在蝶骨椅上,溫柔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婢女朝露。
    朝露連忙躬身答道:“回穀主,寒泉使正在清露堂審問剛剛從南都帶回的沐蘇。”
    穀主微微頷首,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瞳孔突然發生了變化。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竟被一層青灰色的毒霧所籠罩,而那琥珀底色的眼白,也在瞬間被毒霧染成了青灰色。與此同時,他眼尾處的蝶形金箔紋泛起了青紫色的光芒,前任穀主謝懷霜在軀體內湧動。眾人望向屋外,原來是巳時了。
    “哦!趙擒虎回來了?”穀主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趙擒虎聽到穀主的召喚,急忙跪地叩首,朗聲道:“屬下趙擒虎前來複命!”
    穀主的身體微微前傾,他的目光落在趙擒虎身上,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幹得好!”他說道,“你說,想要什麽賞賜?”
    趙擒虎連忙搖頭,恭聲道:“能為穀主排憂解難是屬下的本分,不敢奢求穀主恩賜!”
    穀主嘴角微揚,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
    “這沐蘇是秀水沐家造船一案的關聯人物,如若能讓他完全招供,必定能供出一大批貪官汙吏!”一旁的夕顏主插話道,“想必其中定有些負心漢!”
    “此事辦得不錯,但也因此招致了朝廷的注意,不然世子怎麽會大老遠的從南都過來?”一旁的石隱翁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又如何,在南都天牢,我跟他交過手,招數精致卻少了力道,若不是阿曇催促,勻我半柱香,定能讓他見閻羅!”趙擒虎說完哈哈大笑。
    當他轉身之後,他看見穀主的瞳孔深處,琥珀色正從青灰色毒霧裏掙出,像晨光劈開夜霾。蝶形金箔紋的青紫色開始褪成淺紅,鬢角斷簪的海棠簪頭竟透出微光,狼首簪尾的胎發無風自動,纏上她顫抖的指尖。
    “穀主?”石隱翁的拐杖重重頓在夕顏花磚上,裂紋處滲出的毒霧突然轉向,朝著三疊月潭方向凝結——那是陳之紅的狼血在驅逐謝懷霜的命蠱。月相閣的狼蝶共鳴管發出蜂鳴,連接著世子足底的夕顏紋,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亮。
    穀主猛然按住心口,狼首雕花的蝶骨椅發出狼嚎。她望向月相堂中央的水精鏡麵,鏡中本該是謝懷霜的毒醫倒影,卻漸漸浮出陳之紅的慈母麵容。
    潁州城外,世子的船隻緩緩地靠上了碼頭。隨著船隻的停靠,原本平靜的水麵泛起了層層漣漪。
    此時的世子,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襲來。他的身體開始搖晃,腳步也有些不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旁的公主見狀,急忙伸手扶住了他,關切地問道:“淵哥哥,你怎麽了?是這幾日的路途太過勞累了嗎?”
    世子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汗。他搖了搖頭,想要說些什麽,但喉嚨微微顫抖,卻發不出聲音。
    身後的伴花見狀,連忙擠到世子身邊,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脈搏。伴花的眉頭微皺,定睛凝視著世子的手腕,在感受著他的脈象。然而,沒過多久,世子的身體猛地一顫,隨即雙眼一閉,暈厥了過去。
    世子再次醒來時,夜幕已經降臨,四周一片安靜。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房間裏的燭火搖曳,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貞孝,這是哪裏?”世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慢慢地坐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身體還是有些虛弱。
    “這裏是潁州大營!”公主輕聲回答道,她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用勺子輕輕地攪拌著,好讓粥快點散熱。
    世子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公主手中的那碗米粥上。他感到有些饑餓,但身體的乏力讓他無法起身去接過那碗粥。
    公主端著那碗米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了世子的麵前,然後用勺子舀起一口米粥送進嘴裏。米粥的溫度剛剛好,香甜的味道在他的口中散開,讓他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
    “世子,你之前在潁州的時候,有沒有出現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伴花坐在床前的桌邊,端起一杯茶,輕輕地抿了一口,然後問道。
    世子的動作一頓,他抬起頭,看著伴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麽知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疑惑。世子未曾透露過,卻被伴花發現了。
    “世子妃扶你躺床上的時候,我看見你腳底有淡淡的夕顏花紋!世子妃數過,是三枚,這次是你第三次來潁州,不會這麽巧吧!”
    之前的兩次,世子也確實有些樣的情況,但今日這次更加強烈些。至於腳底的夕顏花紋,世子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從未注意過自己的腳底。
    正當世子想著前兩次的潁州經曆時,門外卻響起了鈴鐺聲。
    “阿淵哥哥,你醒啦!”
    “靈兒?你怎麽在這裏?”世子很驚訝,距上次西都一麵已經過去了近一年,此刻應該在全州待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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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多月之前,有人朝全州王府丟了一封密信,然後我就來了。”
    吃完米粥的世子,體力恢複了好多,臉色也好轉了些。此刻月圓之夜,公主領著世子坐在大營的高處賞月。
    夏夜的月光碎在陳之紅的鬢間,斷簪的海棠簪頭還沾著三歲世子的乳牙印——那是他長牙時總愛啃咬的地方。謝懷霜的命蠱在血管裏嘶鳴,逼她甩袖下毒,可陳之紅的狼血卻讓她的指尖撫過水麵,撈出的不是毒霧,而是鳴柳鎮墜崖前最後一刻的碎光:
    世子用他三歲的手攥著她的裙擺,掌心的汗浸透了繡著狼蝶紋的褓衣,小拇指還勾著她的斷簪,簪尾狼首的利齒蹭過他的掌心,留下極淺的血痕。此刻她的舞姿突然僵硬,袖中月魄銀針“當啷”落地,在浮台上拚出當年的血手印——那是她墜崖時,用狼血按在世子褓衣上的“護子印”。
    毒血順著斷簪裂痕爬向海棠簪頭,將三歲世子的笑臉扭曲成青紫色。她的左腕不受控地擺出狼首槍突刺架勢,槍尖虛影卻刺向自己心口的狼蝶核,那裏藏著最後一段未被毒化的記憶:世子第一次喊“娘親”時,口水沾在她的衣領,竟讓謝懷霜的命蠱出現了刹那的停滯。
    右腕突然揚起,用貴女的指法折出三瓣夕顏,花瓣上凝著的不是毒血,而是鳴柳鎮的晨露。她記得世子總愛用乳牙咬夕顏花瓣,甜津津的汁液沾在嘴角,像極了他笑時露出的兩顆小虎牙。此刻潭水突然升溫,上層淺灘的柳花自動聚成繈褓形狀,裏麵躺著的,正是三歲的世子虛影。
    世子望著月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裏還留著三歲時抓母親裙擺的力道。公主遞來的茉莉方糕在掌心發燙,糕點表麵竟浮現出模糊的狼蝶紋,像極了鳴柳鎮破廟的梁柱上,母親用狼血為他畫的護符。
    他記得母親的斷簪尾端有個狼首,長牙時總愛啃咬,金屬的冷混著血腥的甜,成了他對母親最深刻的味覺記憶。此刻足底的夕顏紋突然發癢,低頭看見鞋尖沾著的夜露,竟在草地上暈出狼首與蝶翼的重疊影子,和記憶中母親裙擺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想起在慈恩寺時的多個夜晚,睡夢裏湧現五指張開的姿勢,正是當年母親墜崖前,拚命將他推向山徑的模樣。公主的團扇“啪嗒”落地,她看見立淵的瞳孔深處,有極細的金芒在跳動,那是三歲前他被母親抱在懷裏時,從狼首皮甲縫隙間漏下的陽光。
    謝懷霜的命蠱在他血管裏掀起毒霧,讓記憶中的母親突然甩針絞殺追兵,血珠濺在他的褓衣上,染出三瓣夕顏。可陳之紅的狼血卻在護著這些碎光,讓他始終記得,母親甩針前,總會先捂住他的眼睛,指尖的溫度,比鳴柳鎮的篝火還要暖。
    三疊月潭的水精鏡裏,穀主的舞姿與世子的回憶正在錯位拚接:她繡褓衣的手,是他記憶中擦去他眼淚的手;她甩毒針的手,是他潛意識裏擋在他身前的手。而在現實中,她的足尖每點一次浮台的夕顏紋,世子的足底紋就會亮起一道光,照亮一段被毒血侵蝕的殘憶。
    陳之紅的狼血在胸口狼蝶核裏拚湊出完整的三歲畫麵:世子第一次走路,踉蹌著撲進她的懷裏,斷簪的狼首簪尾蹭過他的額頭,留下紅痕。謝懷霜的命蠱卻在此時啃噬這段記憶,讓她的舞姿突然充滿殺意,袖中毒針劃破水精鏡,鏡麵裂痕裏,世子的笑臉漸漸被毒霧覆蓋。
    抬頭間,所有螢火蟲突然飛向三疊月潭,每一隻都帶著世子三歲前的碎光:母親鬢間的夕顏花、褓衣上的雲雷紋、還有鳴柳鎮破廟的瓦片——他曾在那裏看見母親用狼血在牆上畫狼首,“淵兒別怕,有娘親在!”
    當穀主的斷簪再次落地,簪頭海棠與簪尾狼首終於在月光下合璧,露出內側刻著的“淵兒平安”——那是陳之紅墜崖前,用指甲血刻下的最後字跡。她望著潭水,看見世子的虛影伸出小手,而她的手,一半是貴女的柔荑,一半是毒醫的利爪,終究沒能握住那聲被風撕碎的“母親”。
    潁州大營的月光,此刻分成了兩半:一半照著世子眼前殘存的記憶,還帶著母親手掌的體溫;一半照著穀主發間的斷簪,簪尾狼首的利齒間,還卡著三歲世子的乳牙碎屑。而在他們的血管裏,狼蝶雙生蠱正在修補這段斷裂的記憶,用毒血黏合碎光,用狼血點燃殘憶!
    多年前,潁州城
    潁州城被梁鄴夏三國聯軍圍了十七日,小世子趴在城樓啃著無味的麥餅,突然指著秦王妃腰間的錦囊:“娘親,要茉莉香香。”陳之紅的指尖頓在狼首槍穗上,錦囊裏是去年秋天曬幹的茉莉花瓣,此刻已碎成粉末——她想起黑水城之戰後,渤海王妃曾送她一袋鳴柳鎮的茉莉花種,說“種在西南夷的土地上,能開出帶血的甜”。
    秦王的玄鳥長槍槍纓在燭火下晃出狼影,槍杆刻著的玄鳥紋泛著冷光,槍頭三棱刃映著密信上渤海王的狼毫字跡:“鳴柳鎮破廟,夜戌初刻,水師圖與茉莉花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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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之紅望著世子嘴角的麥餅渣,突然開口:“貞孝娘曾說,渤海缺水師,若能助其建船,渤海便是懸在三國頭上的尖刀。”
    秦王的槍杆繭子擦過她腕間的海棠刺青——那是當年在西南夷,他們用狼血刻下的夫妻契,“也好,淵兒許久未見他的貞孝妹妹了。”
    鳴柳鎮破廟的槐樹下,渤海王妃抱著兩歲半的貞孝,正用鳴柳鎮的茉莉花揉麵團。陳之紅的狼首槍杆還沾著城外的晨露,小世子卻已踉蹌著撲向石案,小手指著雪白的麵團:“香香,淵兒要!”貞孝躲在母親身後,怯生生地遞出半塊繡著夕顏花的帕子,帕角繡著“貞”字,正是陳之紅三年前送她的滿月禮。
    “秦王兄,”渤海王掀開破廟地磚,露出底下藏著的羊皮卷,“此乃渤海水師籌建密圖,這龍骨出自秀水沐家,船帆繪玄鳥紋——唯有借橫水軍水師訓練之法,方能駕馭風浪。”他的指尖劃過圖中戰船,船首狼首與船尾玄鳥的交纏紋路,竟與陳之紅狼首槍、秦王玄鳥槍的槍纓紋一模一樣,“若得秦王相助,渤海水師可成橫水軍左膀,渤海雪騎定是橫水軍右臂!”
    兩位王爺的討論被小世子稚嫩的聲音打破。“給,妹妹!”小世子擦著嘴角茉莉花碎渣,掰開一半給了一直盯著他的小貞孝。
    “謝謝,哥哥!”隨即小貞孝接過大口吃著,兩人互相給對方擦著嘴角,稚嫩的笑聲回蕩在破廟裏,一旁的父母看在眼裏甚是欣慰。
    “嫂嫂,我看小貞孝甚是可愛,深得我的喜歡,要不許給淵兒吧!”陳之紅拉著一旁的渤海王妃的手。
    “好!好!我看淵兒容貌隨你,性格處事但是像秦王,如果淵兒和貞孝真的能成,不也是一樁美事!”渤海王妃拍了拍陳之紅的手背,笑的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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