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潁州花月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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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南都,丞相府
    之心得到世子的允許後,回了丞相府。此時王爺也同意陸之傑回家,畢竟午時他便隨著世子前往潁州。
    後堂樹上蟬鳴滋滋作響,案上冰碗裏的葡萄凝著水珠,映得陸之心腕間的鐲子愈發瑩潤。她新婚近月,鴉青鬢角簪著半枝銀蝶步搖,正用銀匙給上座的父親舀冰鎮綠豆湯,忽見三歲的小侄子辯兒踉蹌著撲到她膝頭,肉乎乎的手正抓向她鬢邊的銀蝶:"姑姑的蝴蝶會飛!"
    "辯兒別鬧。"陸之傑的妻子蘇雪忙放下青瓷碗,繡著並蒂蓮的袖擺拂過案上滾落的葡萄。她雖穿著半舊的月白素紗裙,鬢邊卻別著丈夫從潁州帶回的藍寶石簪,眼尾含著溫婉的笑:"快給姑姑賠禮,沒看見姑姑在給祖父舀湯麽?"
    "不妨事。"陸之心笑著抱起辯兒,孩子的口水蹭在她月白裙裾上,倒比方才濺到的綠豆湯更顯生動。她摘下銀蝶步搖逗弄孩子,金翅在陽光下一閃:"等辯兒長大了,姑姑給你打更漂亮的蝴蝶,讓它停在你發冠上好不好?"
    "姑夫的發冠上有龍!"辯兒拍著小手,忽然指向主位的陸相,"祖父的帽子上也有龍!"
    蘇雪的指尖輕輕絞了絞帕子,目光飛快掠過公公微沉的眉峰。陸相卻忽然笑了,鋒利的目光在孫子紅撲撲的小臉上軟下來:"辯兒說得對,等你父親從潁州回來,便給你打頂嵌夜明珠的束發冠,比龍還亮堂。"
    陸之傑捏著青瓷酒盞的指節驟然收緊,酒液在盞中晃出漣漪:"外界總說潁州是龍潭虎穴,"他瞥了眼正用帕子給辯兒擦嘴的妻子,喉間的冷硬淡了些,"卻又要兒子帶著半副殘甲涉險。莫非在父親眼裏,兒子這條命終究是給妹妹鋪路的磚石?"
    蘇雪的帕子猛地攥緊,辯兒察覺到父親語氣不對,乖乖縮進姑姑懷裏。陸之心望著兄長繃緊的肩線,忽然想起府中下人說她的嫂嫂給兄長縫製浸過藥的護心鏡,指尖被針戳出的血點染紅了靛青布料。
    "胡話。"陸相夾著水晶肴肉的筷子懸在半空,目光掃過孫子蜷曲的小腳,"世子若能坐穩東宮,之傑你身為從龍功臣,何愁沒有拜相封侯之日?辯兒將來..."他忽然放軟聲調,"也能在國子監裏與皇子們同窗。"
    "拜相封侯?"陸之傑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幾分冷硬,卻在看見辯兒攥著姑姑的鐲子往嘴裏塞時頓住,"父親當年在朝堂上痛斥結黨營私,如今卻要兒子把命係在儲君車上——"他伸手替兒子摘下蹭到湯汁的抹額,指尖劃過孩子柔軟的發旋,"辯兒才三歲,難道也要教他將來學這朝堂權謀?"
    陸相此時像剛剛沸騰的水,內心洶湧後又恢複平靜。“之心,你跟世子新婚不久,正室和側室都有孩子,你若不抓緊,怎麽能跟她們競爭地位,聖上和王爺都喜歡孩子,你可抓點緊!”
    辯兒突然從陸之心懷裏掙出來,搖搖晃晃撲向父親:"爹爹抱!"陸之傑接住兒子時,腰間玉佩撞在桌角,發出清響。蘇雪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像浸了秋露的桂花:"父親說得是,世子妃有了身孕,便是家國同慶的大喜事。"她望向小姑子,眼尾漾起溫柔的笑,"之心妹妹若是需要什麽藥材補品,我房裏還收著些雪蛤膏..."
    "嫂嫂不必操心。"陸之心望著嫂嫂素淨的衣襟,想起她陪嫁的妝匣裏,除了幾支舊簪子,便是給丈夫備的金瘡藥。她忽然伸手握住嫂嫂的手,掌心觸到薄繭——那是替丈夫縫製箭囊時磨出的印子,"世子...待我很好,你們放心便是。"
    "之傑,"陸相忽然咳嗽著撫了撫胸口,蘇雪忙起身替公公捶背,他望著之傑懷裏的孫子,聲音低了些,"你當為父不想讓你留在南都?滿朝文武盯著潁州,若是能有功績,不也光耀門楣?你。。"
    "夠了。"陸之傑打斷父親,指尖摩挲著辯兒的小拇指,他受夠了陸相這般說道。
    後堂陷入沉寂。
    辯兒忽然指著窗外的槐樹喊:"知了!知了!"陸之傑抱著兒子走到簷下,看他伸手去夠竹簾上的蟬蛻,陽光穿過槐葉落在孩子發梢,像撒了把碎金。背後傳來父親的歎息,混著妹妹勸父親服藥的細語,還有妻子整理食盒的輕響。
    "爹爹,"辯兒忽然扭頭,手指戳著陸之傑的眉心,"你為什麽不高興?姑姑的葡萄甜!"
    陸之傑忽然笑了,刮了刮兒子的鼻尖:"因為爹爹要去很遠的地方,給辯兒摘最甜的葡萄。"他望著後堂的人影,妹妹正扶著父親吃藥,妻子在收拾摔碎的冰碗。
    簷角銅鈴叮咚作響,蘇雪抱著裝參蜜的匣子走來,袖口飄著淡淡藥香:"路上帶些防風的藥材,藥房掌櫃說,用雪水熬了喝..."話到一半忽然哽咽,低頭替丈夫整理腰帶。
    陸之傑望著妻子泛紅的眼角,忽然想起新婚時她在婚房裏說的話:"我不求你封侯拜相,隻求你平安歸來,教辯兒騎射。"此刻辯兒正趴在他肩頭啃葡萄,汁水順著下巴流到他衣襟,倒比任何誓言都更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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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他轉身對著陸相揖了揖,懷中的辯兒也有樣學樣地拱手,"兒子此去,必護世子周全。但兒子還望父親記得,陸家的孩子,不該隻有權謀,還有..."他低頭看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睛,"還有這人間煙火。"
    北水關碼頭,可雅和女官前來送行,昇兒在女官的懷裏有些不安分,在繈褓裏扭動著,似乎不舍世子和公主的離開。
    這次可安和樂安一同隨行,南都風羽衛的事情交給了希安,雖說郡主肚子大了,出行不便,好歹守備府裏也招了幾個下人伺候著。之前隨郭淮前往錦州的小蝶,來消息說是要回來了,所以問題也不大。
    此次世子帶了大約八百橫水軍,他們由英俊帶領先行出發了。
    黃東本來也想著跟著世子,畢竟她跟謝老頭學的易容術能幫上忙的,但文宣還是不同意讓她隨行,估計是擔心她的安危。所以世子讓她幫忙看著點太子府,守護可雅和之心的安危。
    碼頭角落裏,崔哲跟著一女子在告別。遠處的世子向可安問道,“這女子是誰?崔哲這鐵樹開花了?”
    “回世子,是季月姑娘!”
    “沒記錯是前刑部尚書的女兒吧!他倆怎麽在一起了?”世子側著身子想看的更清楚些,但被一旁的公主拍了拍肩膀。
    “先前季月姑娘來過秀水鎮,原本想在你身邊獲取些情報,後來季尚書被聖上解職,崔哲忙前忙後證明季尚書並沒有參與沐家造船一案,如今父女倆在附近的巷子裏開了間茶館。”
    之前崔哲追尋黑衣人,遭遇高手,身受重傷,世子一直以為是可安在一旁照顧,實際那日季月來了沐家想找世子求情,碰到了此事,季月心善便幫忙照顧了幾日,或許情愫是那個時候埋下的吧!
    潁州,西南
    花月穀隱於潁州西南深巒之間,入口藏於雲霧繚繞的三疊月崖後。穀內呈環形盆地,四圍青嶂如屏,中央低地遍植夕顏花,每逢黃昏便沿藤蔓攀生,藍白色花瓣在月光下泛著琉璃光澤,至黎明前凋謝,故稱夜曇穀。穀中多藥田、竹廬、流泉,十二座藥廬依月相方位分布,隱於花影竹濤之間。最深處有三疊月潭,潭水倒映三彎淺月形崖壁,傳為穀中暗記的天然雛形。
    穀中以三瓣未合的夕顏花為紋,淺刻於穀內器物、弟子玉牌及入口崖壁。其形取意“月缺三分,花未全合”,暗合穀中三大鐵律“殺負心漢、汙吏、窺穀者”,亦象征創始人“留三分遺憾,守一世清輝”的執念。紋章分金、銀、木三色:金紋為穀主令,銀紋為三堂首座,木紋為普通弟子,無紋者皆先前天下大亂時流落穀中生活的平民百姓。
    穀主“月隱君”:神秘女子,身世成謎,多年前由前任穀主帶入,前任穀主將她救治後不久也就病逝。善使“月魄銀針”,能以毒入藥,以藥殺人。
    花月穀設有三堂斷月堂,清露堂,隱花堂。
    斷月堂司判負心漢,堂主稱“夕顏主”,多為受過情傷的女子,善用“蝕心蠱”、“忘川霧”,以幻景重現負心者罪行,令其心智崩潰而亡。
    清露堂司罰汙吏,堂主稱“寒泉使”,弟子多為寒門出身或受官吏迫害者,精通機關與毒霧,常於官轎中置“金縷花煞”,觸之即全身潰爛如落花。
    隱花堂司剿窺穀者,堂主稱“夜曇衛”,弟子擅輕功與易容,能化入花海無影,以“月刃”割喉,不留血跡,僅留三瓣夕顏紋於屍身。
    穀中分布十二藥廬,各廬專精不同藥理,依月相命名,如“上弦廬”研外傷聖藥,“滿月塢”製迷幻香露,“殘月居”煉毒蠱。每廬設“藥童”與“劍侍”,前者辨藥,後者護廬,分工嚴明。
    花月穀有三殺鐵律
    負心漢需經斷月堂三次查證,如棄糟糠、害發妻、辱真心者,方可行刑,刑前必讓其吞服“憶生散”,重現被負之人的血淚過往。
    汙吏:清露堂隻殺“吞民膏、害忠良、毀公道”者,每殺一官,必在其官印刻夕顏紋,附血書罪狀於府門。
    窺穀者:凡擅自破陣入穀、偷拍藥廬、追蹤弟子者,無論善惡,皆由隱花堂格殺——穀中藏有能解百毒的“月魄草”、起死回生的“三疊露”,秘密若泄,必引江湖血雨。
    近幾年江湖中盛傳花月穀的一些秘事,諸如穀中弟子不得與穀外男子私定終身,違者需在三疊月潭跪三天三夜,服“斷念散”忘卻情絲;穀內不蓄金銀,以藥草、手工藝品與山外村落換取鹽鐵,故村民皆護穀口隱秘。
    當然還有人想著進入花月穀,那些欲入穀者需在新月之夜穿越“夕顏迷陣”,陣中花香會幻化成內心最愧疚之事,唯有“心無貪念、身無惡業”者方能通過——曾有人為尋解藥入陣,因憶起誤殺義兄而被拒,自此傳穀主“能窺人心”。
    有人說穀主每到滿月便會在三疊月潭起舞,衣袂染夕顏花粉,踏水而行時如月光碎落;
    亦有人稱十二藥廬之首“素月廬”藏有《花月醫經》真本,書頁以夕顏花瓣與月光浸泡而成,遇血顯字,記載著“起死回生”之術;
    最險的傳說來自被清露堂放過的小吏:他曾在牢中夢見滿室夕顏花盛開,花瓣上竟浮現他所貪的每一筆銀子、所害的每一條人命,醒來後冷汗浸透衣袍,從此棄官從善,逢人便說“花月穀的花,能照見人心的髒”。
    “黃昏莫近三疊崖,月下休尋夕顏花。負心汙吏窺穀者,月刃無聲斷喉牙。”——這是潁州百姓口耳相傳的童謠,亦是花月穀對江湖的警示:在這幽謐花穀中,月光不隻是溫柔,更是懸於惡人頭顱的利刃;夕顏不隻是朝謝的花,更是刻在骨血裏的正義。
    多年前,前任穀主已是暮年,她急需將自己的意念植入新的軀體,那日在山崖,尋得一女子,便使用秘術,使自己重生。跟先前幾次不同,這女子自身的意念要強過一般女子,所以現任穀主體內依然殘有先前的意念。
    外界一直傳聞,那女子是秦王妃,也就是世子的母親。世子也曾到兩次到潁州,聽到這些傳聞也去過花月穀,但沒有找到入口,隻能作罷。
    之前四殺堂也是花重金從一村民得知的入口,當然這村民已不存在。前幾日,明瑞派人將此入口的位置秘密告知了世子,當然也隻有世子一個人知曉。
    除了英俊的那一路打著潁州換防的名義出發,世子此次出行,已是十分的低調,但還是讓花月穀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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