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公主遭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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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天氣多變,剛剛烈日高照,眼下又下起了雨。花月穀的青石板路浸在冷雨裏,苔蘚上的水珠順著葉脈滾成細流。公主握著油紙傘,傘骨上的夕顏花紋被雨水衝刷得發白,她望著前方霧蒙蒙的木樨林,後頸突然泛起涼意——這是被窺視的直覺。
    公主攥著油紙傘的手心裏全是汗。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時,心中算著,從穀口到木樨林,這個叫趙擒虎的男人已經跟了她三裏路。她每走一步,身後的腳步聲就近三分——趙擒虎的雨笠始終壓著眉眼,刀疤從下頜蜿蜒至衣領,開山刀在掌心轉得“嘩嘩”響。
    “公主這是要去哪?”趙擒虎咧嘴一笑,黃牙間卡著半片木樨花瓣,“雨大路滑,不如讓我護送你回屋?”他踏前一步,靴底碾爛路邊夕顏花,腥甜的花香混著汗味撲麵而來。公主後退半步,後背撞上濕滑的岩壁,指尖觸到塊凸起的石頭——冰冷,尖銳。
    “趙兄弟怕是醉了。”公主強作鎮定,抬手拂開額前濕發,翡翠鐲子在雨中泛著冷光,“若被穀主知道你故意缺席月相閣議事,怕是要穀規處置。”話音未落,趙擒虎突然伸手扯住她的披帛,粗糙的指腹擦過她手腕:“穀主?穀主此刻正商量著如何應對梁鄴兩國陳兵邊境,夏國太子即將闖穀這些事,哪有心思在我身上?”
    披帛撕裂聲混著驚雷炸響,公主踉蹌著跌進泥坑,裙裾瞬間沾滿泥漿。趙擒虎望著她濕透的中衣,喉結滾動:“聽說皇室女眷都束著金縷抹胸,不如讓我瞧瞧——”話未說完,公主突然抓起一把泥漿甩向他麵門,趁機爬起身朝花溪方向狂奔。
    “小賤人!”趙擒虎抹掉臉上的泥,開山刀出鞘聲驚飛林鳥。公主踩著泥濘的鵝卵石,聽著身後的金屬聲越來越近,忽然瞥見溪邊長著成片的“滑不留手”草——那是穀中弟子說過的毒草,莖葉分泌粘液,凡人踩中必摔。她故意拐向草叢,裙角掃過草葉,粘液頓時沾滿腳踝。
    趙擒虎果然中計,一腳踩上毒草,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公主趁機抓起溪邊枯枝,折下尖銳的斷口攥在掌心:“你再靠近,我就把這東西戳進你眼睛!”她喘著粗氣,枯枝尖端對準趙擒虎的咽喉,雨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枯枝上凝成水珠。
    趙擒虎擦著嘴角的血爬起,眼中凶光更盛:“你以為憑根樹枝就能唬住老子?”他猛地揮刀劈向公主,刀刃削斷枯枝,火星濺在她袖口。公主尖叫著後退,卻被藤蔓絆倒,後腦撞上溪邊岩石,頓時眼前發黑。趙擒虎獰笑著扯開腰帶,肥膩的肚子壓下來,遮住了她眼前的雨幕。
    “救...救命!”公主本能地抬腿踢向他下腹,卻被他一把抓住腳踝。就在這時,她瞥見趙擒虎腰間掛著酒葫蘆。她伸手扯下葫蘆塞子,烈酒頓時潑在兩人身上。趙擒虎愣神的瞬間,她抓起腰間的火折子,“哢嗒”一聲擦出火星。
    “你敢!”趙擒虎驚覺不妥,試圖起身,卻被公主死死抱住腰身。火星落在浸透烈酒的衣袍上,“騰”地燃起藍色火焰。公主忍著灼痛滾進溪水裏,聽見身後傳來殺豬般的慘叫。她轉頭望去,趙擒虎在火中狂舞。
    趙擒虎慌亂中扯下身上的衣物,露出滿是傷痕的身體,胸口密密麻麻的胸毛遮擋不住他憤怒的眼神。失火的衣服被丟進花溪裏,緊接著冒起一串黑煙。
    趙擒虎拾起地上的開山刀,朝著花溪裏的公主走來。此時公主的手抓住岸邊的樹枝,正拚命掙紮著上岸。
    驟雨敲打著花溪兩岸的喬木,趙擒虎的開山刀劃破雨幕,刃風卷起的泥點濺在公主慘白的臉上。她攥緊岸邊枯枝,指甲縫裏滲進泥沙,卻聽見雨幕中混入一絲清越的笛聲——那笛聲雖如冰棱輕叩玉盞,卻透著幾分滯澀,像是盲人指尖撫過笛孔的試探。
    “趙叔?”青笛的聲音裹著雨霧傳來,月白色衣袖拂過岸邊草木,指尖輕觸樹幹紋路辨別方位。她耳墜的銀葉隨笛聲輕顫,卻未像尋常人般視物,而是側耳捕捉趙擒虎粗重的喘息:“穀主命我帶您回月相閣。”
    “少管閑事!”趙擒虎的刀刃頓在半空,看著青笛腰間晃動的玉墜,咬緊了牙關。
    青笛指尖劃過笛身落葉脈絡,嘴角泛起苦笑:“穀主的命令,你我皆得聽從!”笛聲陡然轉低,無數落葉隨音浪剝落,卻在她身前一尺處懸停——原來她早已通過回聲定位,在自己周圍布下“刃葉飛旋陣”。
    趙擒虎握著開山刀的手滲出冷汗:“青笛,你...你真當自己能攔住我?”青笛搖頭,夕顏花穗隨動作掃過臉頰:“穀主對你早已有殺意,放下刀,隨我回月相閣,此事就當沒發生過。”
    趙擒虎靠著自己的蠻力,試圖掙脫束縛。此時,笛聲驟然拔高,花溪水麵應聲隆起冰牆,將公主與趙擒虎徹底隔開。青笛踏水而行,足下冰晶隨她對水流的感知延伸,每一步都精準避開石礁:“趙叔,此刻您腳下的三塊青石,已被我用冰棱固定,您這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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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擒虎驚覺雙腳無法移動,這才想起青笛雖盲,卻能通過水流動靜判斷三丈內的一切。
    “得罪了。”青笛指尖連動,笛聲如泣如訴。花溪之水突然沸騰,落葉隨漩渦聚攏,在趙擒虎周身形成毒粉囚籠。他試圖揮刀砍斷冰棱,卻見青笛袖中飛出銀線,纏上他手腕穴位——那是穀中“點穴閉脈”的手法。
    青笛的笛聲混著雨聲,竟在他耳邊形成雙重幻聽,“您若再執迷不悟,屍首都難以保全!。”趙擒虎如遭雷擊,開山刀“當啷”落地,濺起的水花裏映出青笛空洞卻堅定的眼瞳。
    當穀中弟子趕來時,趙擒虎已被冰棱縛在樹幹,青笛將身上衣物披在公主身上,適才發現青笛身上竟未落下一滴雨水。
    雨越來越大,青笛消失在飄起的雨霧之中。
    未時三刻,月相閣的琉璃瓦淌著雨後的銀輝,簷角蝶形風鈴掛著水珠,偶爾相撞發出清越的“叮咚”聲。謝懷霜倚在欄柱前,指尖撫過欄柱上濕潤的刻痕,聽著階下鎖鏈拖地的聲響,左臉的金箔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與後頸的朱砂胎記隔著雨霧遙遙相映。
    阿曇立於她身側,竹笠邊緣滴下的水珠砸在青磚上,她抬手用竹杖輕點趙擒虎後膝。昔日的穀中武衛膝蓋砸在潮濕的青磚上,發出悶響,抬頭時正對上謝懷霜眼底的冰寒,如三疊潭水凝結成冰。
    “你眼裏可還有穀規?”謝懷霜開口,聲音混著簷角滴水聲,清冽如刃,“斷指、剜目,你選哪樣?”她抬手撥弄鬢邊銀簪,簪頭蝴蝶振翅處,映出趙擒虎扭曲的臉。
    趙擒虎望著她指間銀簪的冷光,並不慌張,“穀主容稟!”他喉結滾動,盯著阿曇從袖中抖出的染血雲錦碎片——那是先前在花溪拾起的公主衣料,“小人確有邪念,但這幾日發現公主行徑鬼祟!”
    阿曇突然展開油紙包,露出半塊黴變的茯苓糕,糕點縫隙裏粘著幾根粟色發絲。趙擒虎見狀,急得向前半步:“這是沐蘇最愛吃的甜糕!小人昨夜子時親眼看見,公主獨自走進清露堂,袖口還沾著糖霜!今早卯時裴堂主發現沐蘇死了,堂中案幾上擺著吃剩的糕餅!”
    謝懷霜的指尖驟然捏緊欄柱,指節因用力泛白,欄柱上刻痕沾著她掌心的濕氣,顯出淡銀色脈絡。阿曇適時遞上一片帶血的夕顏花瓣,花瓣邊緣粘著半粒茯苓糕碎屑,與油紙包中的糕點紋路吻合。
    “繼續說。”謝懷霜的銀簪突然抵住趙擒虎眉心,簪頭蝴蝶翅膀映出他額角的汗珠,“你如何確定那是公主?”趙擒虎盯著銀簪反光,脫口而出:“她的儀容裝扮,還有走路的姿態,小人跟了她幾日,親眼看見她每日寅時在清露堂外折夕顏花!”
    閣外驟雨初歇,一隻木樨金龜爬上欄柱,謝懷霜的金箔紋隨呼吸輕輕顫動,驚得金龜墜地。阿曇俯身撿起金龜,指尖在石板上疾書:“裴千梭驗屍未畢,堂中茶盞有可疑茶漬。”字跡被雨水洇開,卻仍清晰。
    趙擒虎望著石板上的字,忽然想起襲擊公主時散落的發絲,是中原常見的及肩直發。他張了張嘴,卻見阿曇又展示出一方繡著夕顏花的帕子,帕角繡著極小的“明”字紋樣。
    “清露堂夜間守衛嚴格,”謝懷霜的銀簪劃過帕子紋路,簪尖挑起一根銀線,“你說公主入堂,那她如何避開守衛?”她忽然望向閣外的夕顏花田,花影在雨後暮色中拚成囚籠形狀,“何況守衛說沐蘇從不在夜間進食,這黴變的糕餅...分明在堂中放了不止一日。”
    當申時的蟬鳴混著蛙聲響起時,謝懷霜將銀簪插入發髻,簪頭蝴蝶翅膀在雨幕中若隱若現:“阿曇,帶他去蝶骨牢,待裴堂主驗明死因再行論處。”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趙擒虎腰間浸水的清露堂令牌,“戌時前,宣公主至月相閣,著與裴千梭當麵對質。”
    阿曇領命,用竹杖戳了戳趙擒虎後背,後者被拖出閣時,聽見謝懷霜對著雨幕低語:“通知下去,徹查清露堂近幾日出入記錄——若有內鬼私放外人,斬立決。”簷角水珠恰好滴在她金箔紋上,順著紋路滑入後頸,與朱砂痣融為一體,宛如血淚。
    戌時初刻,月相閣的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將沐蘇的屍首映得忽明忽暗。他腕間的假毒紋已被洗淨,露出真實的蒼白肌膚,唇色烏青如浸過墨汁的夕顏花瓣。裴千梭垂手立於屍首旁,指尖還沾著驗屍用的銀簪,簪頭凝著一滴暗紫色毒液——那是從沐蘇齒縫中提取的。
    “穀主,”他的聲音像被雨水浸過的竹席,冷而發悶,“沐蘇腹內有‘半月鉤’毒粉殘留,此毒出自穀中殘月居,需用‘逐月露’中和。”燭火跳動間,他腰間的清露堂令牌泛起幽光,與屍首枕下的茯苓糕碎屑形成詭異呼應。
    謝懷霜的銀簪“當啷”落地,簪頭蝴蝶翅膀在青磚上投出破碎陰影。她望著裴千梭遞來的毒粉樣本,金箔紋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宛如凝固的血:“殘月居的毒,為何會出現在清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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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閣外傳來環佩聲,殘月居的顧七娘頂著一頭濕發闖入,茜色裙裾上沾著星點草汁。“穀主救我!”她撲通跪地,頸間的逐月露銀瓶隨動作晃出漣漪,“殘月居的暗格昨夜遭了賊!今早發現‘半月鉤’毒粉失竊,瓶身還殘留著不屬於殘月居的香灰!”
    阿曇突然舉起驗毒銀盤,盤中殘渣在燭光下顯出藍黑紋路——那是“半月鉤”與“蝕骨花”混合的征兆。顧七娘見狀急得扯住裴千梭的袖口:“裴堂主驗屍時可曾發現?這兩種毒相克,若同時入體,就算大羅金仙也救不活!”
    “而且,屬下在沐蘇身上試的‘蝕骨花’不過三分劑量,哪能要命?分明是有人偷了‘半月鉤’!”
    謝懷霜的指尖撫過沐蘇後頸,那裏有塊指甲蓋大小的淤青,邊緣泛著殘月居獨有的紫斑。“你說試毒有分寸,”她忽然捏開沐蘇牙關,露出齒齦間的針孔,“那這處‘金津穴’的刺傷,可是你試毒的‘分寸’?”
    謝懷霜的指尖再次撫過沐蘇後頸時,邊緣的紫斑竟開始褪色。“你在他身上試的‘蝕骨花’,”她忽然捏開沐蘇牙關,露出齒齦間的針孔,“為何用的是能加速毒發的‘子午流注’手法?”
    顧七娘的銀瓶“砰”地掉在地上,逐月露潑在青磚上,竟將“半月鉤”毒粉腐蝕出滋滋白煙。“這手法...唯有穀中長老才知曉!”她膝行半步,發間金步搖上的殘月紋與謝懷霜金箔紋重疊,“暗格的‘蝶影鎖’被人用蠻力撬斷,鎖芯裏卡著半片不屬於殘月居的衣料!”
    裴千梭的瞳孔驟然收縮,俯身拾起地上的碎屑——那是塊衣料,紋路竟與公主的雲錦衫相似。
    謝懷霜望著碎屑上的糖霜痕跡,忽然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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