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迎親的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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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愈發癲狂,將明瑞玄甲上的血漬衝刷成暗紅溪流。就在他與崔哲、陸之傑對峙的劍拔弩張之際,又一騎快馬衝破雨幕,馬上士兵連滾帶爬摔至馬下:"將軍!王爺...王爺被困在潁州城內!長街上發現梁國精銳埋下的伏火雷!"
明瑞的麵具下傳來粗重喘息,握劍的手劇烈顫抖。崔哲見狀冷笑一聲,吳鉤劍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他眼底的譏諷:"明將軍可要想清楚,鎮南王乃梁國皇嗣,若因你的冒進命喪吳國,梁國皇帝豈會善罷甘休?夏國當真能承受梁國舉國之怒?"
陸之傑抬手示意橫水軍將強弩再壓低幾分,冰冷的金屬弩機幾乎抵住明瑞喉間:"何況,你私帶梁軍踏入吳國腹地已成事實。如今兩國皆有把柄在手,"他故意拖長尾音,"吳國若與梁國聯手,夏國怕是要腹背受敵了。"
遠處悶雷炸開,照亮明瑞扭曲的麵容。他望著近在咫尺的花月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鎮南王被困的消息如一盆冷水澆下,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一旦鎮南王身死,梁國必將遷怒夏國;而此刻他的舉動,早已坐實了"入侵"的罪名。
"撤!"明瑞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猛地調轉馬頭。暴雨中,他狠狠甩動韁繩,任由雨水衝刷掉眼中不甘的猩紅。當明瑞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幕深處,崔哲望著遠去的塵煙,緩緩收起腰間的赤色令旗:"傳令李將軍,收網。"
雨簾漸疏時,潁州城頭的世子望著鎮南王的迎親隊伍蜿蜒出城。朱紅喜轎在泥濘中顛簸,鎏金鸞鳳紋被雨水浸得發暗,卻仍透出幾分煊赫。世子摩挲著腰間玉玨,嘴角泛起苦笑——這場精心謀劃的局,終究要以這般尷尬的收場落幕。
鎮南王端坐在戰馬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城牆角樓。副將催馬靠近,壓低聲音道:"殿下,末將瞧著城頭兵卒不過虛張聲勢,此刻殺個回馬槍......"話音未落便被鎮南王抬手截斷。他望著城門洞外積水倒映的破碎雲影,沉聲道:"明瑞撤得蹊蹺,世子示弱更蹊蹺,這是空城計的戲碼。"
馬蹄聲踏碎滿地水窪,隊伍行至潁水河畔時,整日下雨的天空突然裂開道金縫。鎮南王勒馬回望,隻見潁州城樓在暮色中化作墨影,唯有世子的玄色披風仍在城頭獵獵作響。他忽然揚鞭指向對岸:"渡河!"
穎水河浪濤翻湧,渡船劃破渾濁水麵。當最後一輛輜重車踏上穎陽地界,鎮南王抬手接住飄落的雨絲,掌心紋路裏還殘留著緊握韁繩留下血跡。副將指著河對岸的燈火試探:"殿下,咱們就這樣放過吳國?"
"放?"鎮南王冷笑,指腹摩挲著腰間的虎符,"傳令下去,讓暗衛盯著潁州。至於那世子......"他望著暮色中漸隱的城池,眼中泛起狼一般的幽光,"他既肯給台階,本王便先還他這個人情——等吳國與梁國撕破臉那日,這潁州城,遲早是咱們的囊中之物。"
暮色四合,穎陽城頭燃起篝火。鎮南王站在城樓上,望著對岸忽明忽暗的燈火,簷角銅鈴叮咚作響,混著遠處隱約傳來的水聲,竟像是世子在嘲笑他的自負。
夜風作響,暗衛剛傳回的密報卻在他的袖中發燙——城頭林立的“士兵”不過是裹著鎧甲的稻草人,世子早將精銳藏在花月穀設伏,更在穎水河上遊備好了戰船,隨時殺向穎陽。
“這場賭局,本王認栽。”鎮南王低聲呢喃,目光卻愈發狠厲,“但下一次......”他望向漆黑的夜空,遠處驚雷炸響,照亮他眼中燃燒的不甘與殺意,“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金鑾殿上,玉磬撞出的餘音還未消散,滿朝文武已如沸鼎中的螞蟻。梁國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奏折嘩啦啦翻作白浪,震得青銅燭台都跟著晃了晃:"鎮南王好大的膽子!竟私自與夏國太子結盟,還讓吳國抓了把柄!如今梁國成了天下笑柄,朕這臉麵往哪擱?"
禦史大夫顫巍巍出列,笏板幾乎戳到龍案:"陛下,鎮南王此舉無異於引狼入室!花月穀乃吳國要塞,他帶兵強闖,分明是將梁國置於不義之地。更兼與吳國世子交鋒折戟沉沙,損我大梁軍威,不嚴懲何以服天下?"
"嚴懲?如何嚴懲?"鴻臚寺卿冷笑一聲,"鎮南王手握五萬精兵,又與明瑞勾結,貿然問罪,恐生兵變!"此言一出,殿內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珠玉步搖的輕響。
皇帝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袖中青筋暴起。那畢竟是自己最器重的兒子,可這些年打著"攘外安內"的旗號,早把穎陽經營成了國中之國。如今被吳國世子戲耍,還捅出與明瑞結盟的簍子,若不處置,自己這皇帝的威嚴何在?
"陛下,臣有隱情奏報!"禮部尚書突然出列,袍服下的雙腿微微發抖,"據密探來報,鎮南王之所以與夏國太子結盟,是因對方許諾......許諾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這話如驚雷炸響,殿內空氣瞬間凝固。皇帝死死攥住龍椅扶手,指節泛白:"一派胡言!鎮南王豈會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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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禮部尚書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金磚上發出悶響,“整個穎陽都傳遍了,連街上的孩童都知曉,不可能虛假!”
丞相緩緩開口,白須隨著話語輕輕顫動:"依老臣之見,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吳國。可修書致歉,言明鎮南王私自調兵,非朝廷本意。至於鎮南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不妨先褫奪虎符,召回京師,再徐圖後計。"
"不可!"兵部侍郎急得額頭冒汗,"鎮南王麾下將士多是親信,一旦召他回京,必生反意!末將請命,願領三萬鐵騎......"
"住口!"皇帝猛地踹翻腳邊的香爐,紫銅香爐在金磚上滾出刺耳聲響,"三萬鐵騎?你拿什麽跟鎮南王抗衡?"他來回踱步,龍袍下擺掃過滿地香灰,胸口劇烈起伏——自己親手培養的兒子,竟為了皇位與外敵勾結!
殿外突然響起悶雷,烏雲壓得極低,仿佛要將這巍峨宮殿壓垮。皇帝望著窗外翻湧的雲層,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鎮南王,這個曾讓他寄予厚望的皇子,終究成了懸在頭頂的利刃。隻是不知,這道削藩的旨意送到穎陽時,兒子是會低頭認罪,還是......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壽昌宮內,朱漆蟠龍柱上的鎏金在燭火中流轉,將滿殿朝臣的麵容映得忽明忽暗。侍衛疾步而入,將一封密報呈給聖上。
聖上猛地一拍禦案,案上的青銅鼎震出嗡嗡鳴響:“梁國這是公然挑釁我吳國威嚴!鎮南王帶兵強闖,分明是將兩國盟約視若無物,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陸相躬身出列,手中笏板微微上揚:“陛下所言極是!如今天下皆聲援我吳國,此刻正是向梁國發難的絕佳時機。臣以為,可先派遣使者前往梁國,嚴正斥責鎮南王的越界之舉,要求梁國必須嚴懲鎮南王,以儆效尤!”
“嚴懲鎮南王不過是第一步!”韓王冷笑一聲,向前踏出半步,“梁國在邊境屯兵已久,對我吳國始終是個威脅。此番正好借著這個由頭,讓梁國在邊境削兵,裁撤半數駐軍,如此方能保我吳國邊境長久安寧!”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議論紛紛。有大臣點頭附和,也有人麵露疑慮。
可齊王微微皺眉,開口道:“諸位所言雖好,但梁國鎮南王手握精兵,且在穎陽經營多年,雖短暫駐守靈州,但在穎陽勢力龐大。若我們逼迫過甚,恐激起梁國內亂,到時候戰火蔓延,對我吳國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先以交涉為主,徐徐圖之。”
“齊王此言差矣!”兵部衛將軍按劍而出,眼神銳利如鷹,“梁國既然敢挑釁,就該料到會有今日!我吳國雄師百萬,還怕他鎮南王不成?若不趁此機會削弱梁國,他日梁國羽翼豐滿,必定會對我吳國不利!”
聖上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掃過殿內群臣,沉聲道:“衛將軍所言有理,齊王的顧慮也並非無稽之談。依朕之見,遣使和邊境防備都必不可少。”
暑氣蒸騰的午後,落馬客棧的朱漆門板轟然洞開。夏國太子明瑞身披玄甲,鎏金鑲玉的冠冕下,一雙丹鳳眼滿是怒意。佩劍擦著門檻滑過,發出刺耳的聲響,驚飛了簷下的幾隻麻雀。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與茶香交織,顯得格外詭異。
楊軒半倚在雕花木椅上,修長的手指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染血的佩刀。刀刃上的血跡未幹,在日光下泛著暗紅的光。聽見響動,他隻是微微抬眼,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好個軒太子!"明瑞猛地揮袖,桌上的茶盞應聲落地,青瓷碎片四散飛濺,"昨日說好的南下襲擾吳境,你卻按兵不動,帶著你的萬餘鐵騎在營中呼呼大睡,當本太子是傻子不成?"
楊軒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將佩刀收入鞘中。他端起案上的茶盞,琥珀色的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明太子怕是有所不知,吳國邊境駐守著數千精銳,各個驍勇善戰。我軍若貿然出擊,隻怕要折損不少將士。"他指尖輕輕叩擊著桌案,聲音不疾不徐,又有些輕蔑。
明瑞怒極反笑,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腰間纏著的牛皮地圖:"老弱殘兵也配稱精銳?楊軒,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吳國主力早已調往穎水河上遊,那些軍營裏不過是些老卒和病號!"他抓起半塊茶餅,狠狠砸在牆上,"至於糧道,你若揮師南下,海州軍必然馳援。就算糧道被斷,吳國境內糧草充足,足夠支撐你半月有餘!"
楊軒聞言,終於坐直了身子。他抬手輕撫鎏金護甲,冷光在指尖流轉:"明太子這是,懷疑本太子另有圖謀?"
"難道不是?"明瑞唰地抽出佩劍,寒光一閃,劍尖已抵住楊軒咽喉,"你不過是想坐山觀虎鬥,等鎮南王與吳國兩敗俱傷,再帶著鄴國鐵騎坐收漁翁之利!"他猛地將劍一甩,劍鋒削過桌角,三寸檀木應聲而落,"楊軒,別把人都當傻子!若不是看在結盟的份上,今日定要你血濺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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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氣氛劍拔弩張,空氣仿佛都凝固了。窗外的蟬鳴突然停止,一陣熱風裹挾著沙塵灌進屋內,吹得燭火搖曳不定。楊軒凝視著明瑞漲紅的臉,忽然輕笑出聲。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被扯亂的衣領,語氣平靜得可怕:"明太子息怒。既然如此,本太子明日便點兵出征。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折損了我鄴國兒郎,這筆賬,咱們日後慢慢清算。"
“那有何用?如此良機,竟被你揮霍,日後你如何圖謀?”明瑞歇斯底裏的吼道。
表麵上的結盟協議,終究抵不過各自心底的算計。這場看似穩固的聯盟,早已暗潮湧動,裂痕漸生。誰都知道,所謂的盟約不過是利益的暫時捆綁,在權力與野心麵前,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
夏夜的花月穀浸在濃稠的墨色裏,陳之紅斜倚在竹榻上,指尖摩挲著案頭半卷兵書。忽有夜風吹過,裹挾著遠處練兵場傳來的喊殺聲,她唇角微揚,眼角細紋裏都藏著欣慰——自家那小子,到底沒辜負多年韜養。
"穀主好興致。"蒼老的聲音自廊下傳來。石隱翁拄著拐杖緩步而入,衣袖下擺沾著夜露,"老骨頭剛從觀星台下來,今夜紫微黯淡,貪狼星卻大放異彩。"
陳之紅抬眸,燭火在她眼角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暈:"星象之說玄之又玄,翁老莫不是又要勸我加強穀內守備?"話音未落,窗外忽有夜梟長鳴,驚起一片鬆濤。
石隱翁枯瘦的手指撫過袖中羅盤,銅針在夜光下瘋狂旋轉:"暴雨將至。"他將羅盤推到案上,指針赫然指向北方,"三日內必有傾盆大雨,花月穀地勢低窪,若不加固堤壩、疏通水道......"
陳之紅起身推開雕花窗,山風卷著草木清香撲麵而來。"傳令下去,"她轉身對隱在暗處的影衛道,"明日卯時起,所有弟子加固穀內堤壩,檢查排水暗渠。"又看向石隱翁,"翁老費心,還請再算一算暴雨持續時辰,糧草需提前轉移至高處。"
石隱翁捋著雪白長須頷首,拐杖重重頓地:"老骨頭這就去盯著弟子們布防雨陣圖。
陳之紅望著窗外璀璨星河,回首望著今早朝露從集市上帶回的茉莉方糕,她又想起了兒時世子可愛的模樣。
夜風呼嘯,遠處傳來悶雷滾動。陳之紅披上外袍,站在廊下望著漸濃的夜色。暴雨未至,穀中卻已開始忙碌,火把穿梭如流螢,照亮了她眼底的警惕。這場暴雨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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