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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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禦史大夫陳祿與陳朝禮部尚書王煥,步履沉重地被引入伏魔山要塞議事廳。
    廳堂廣闊而沉凝,青灰石壁在跳動的火炬映照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這裏毫無奢華,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實用主義風格,像極了它的主人。
    然而,當他們目光觸及主位後方的龐然巨物時,呼吸都為之一窒。一幅令人心悸的《寰宇坤輿略圖》鋪滿了整麵石壁。
    其上描繪的,遠非他們認知中的“天下”。
    秦、陳、代三國在圖上隻占據了一隅,廣袤的未知大陸、浩瀚無際的海洋、蜿蜒奇詭的海峽如同噬人的巨口,無聲地嘲弄著他們昔日的夜郎自大。
    這份超越時代的視野,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威壓。
    周朔高踞主位,僅一身玄色暗紋常服,更顯深沉內斂的鋒芒。
    心腹將領如吳風、張五等分列兩側,如磐石般沉默肅立。
    空氣仿佛凝滯了,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敲打著兩位使者的耳膜。
    秦朝使者陳祿與陳朝王煥強自鎮定,依禮參拜,奉上國書禮單,言辭謙卑至極,盛讚周朔武功,轉述本國君主“息兵止戈、永結盟好”的“至誠”,並隱晦承諾願以“重禮”彌補“過往齟齬”。
    周朔靜聽,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扶手,麵沉如水。直到兩人語畢,廳堂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良久,周朔平緩卻足以穿透肺腑的聲音響起:“誠意,本天師收到了。但止戈非虛言。舊債需償,血仇需了。”
    目光如刀般刺向陳祿:“秦國‘黑冰台’魁首,‘晏鼠’。之前針對本天師的刺殺與抓捕代州守將家人威脅,代州城破死傷無數。交出他,及其直屬核心黨羽的頭顱。此為本天師止戈第一條件。”
    陳祿麵色瞬間慘白如紙。“晏鼠”是秦帝最黑暗的利刃,握有無數隱秘,更是朝堂震懾的圖騰!交出他,不僅是斷臂,更是將一國尊嚴擲於塵埃。
    他下意識開口周旋:“周將軍,晏鼠行事皆為國謀…其行蹤詭秘,恐難……”
    “此非商議!”周朔冷聲打斷,寒氣彌漫,“要麽獻頭,要麽‘幽靈小收’會赴金陵,讓金陵皇宮成為廢虛。屆時場麵,絕非軍械庫那般‘溫和’。另,秦國需賠償我代、青二州軍費民損,白銀一百萬兩。”
    一百萬兩?!陳祿眼前發黑,這幾乎是要掘秦國的根!可他不敢駁斥。周朔語氣的不可違逆如同鐵律。
    目光隨即轉向王煥,更添三分酷厲:“陳國‘暗鷂司’首腦,‘鷂鷹’,同罪當誅。然,你等喪心病狂,竟圖謀施放天花瘟疫,人神共憤!”
    周朔聲如炸雷,廳內溫度驟降,“故此,陳國賠償白銀二百萬兩!即刻交出‘鷂鷹’及此絕戶毒計所有謀劃、執行者!”
    王煥雙膝一軟,幾欲癱倒。二百萬兩?這是要掏空陳國!交出“鷂鷹”及其班底,等於自毀情報根基!而那場被粉碎的天花陰謀,此刻成了套在陳國脖頸上最沉重的絞索!
    “將軍明鑒!天花之事…或…或有內情…”王煥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內情?”周朔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譏諷,“需傳喚幸存者,抬出染病屍體與你當麵對質?或者,讓本天師的熱氣球在洛城上空,幫你們重新確認一番哪些區域‘適合’瘟疫流行?”他指向廳外,“本天師的飛行兵隊,已在候命,精準投送!”
    王煥渾身被冷汗浸透,牙齒咯咯作響,再不敢吐露半個字。
    周朔的目光最終掠過兩人,拋出足以令兩國權貴肝膽俱裂的致命條款:“另則,秦陳兩國,凡五品以上官員,皆須按品秩高低,集資賠償我數載刺殺之精神損失。秦官集資五十萬兩,陳官八十萬兩。”
    他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如山傾倒,“勿存僥幸。名單金額,稍後即至。誰缺一兩,何人緩交,其府邸名號,便會出現在‘幽靈’小隊下一次‘午夜問候’的目標清單上。彼等如今三十丈高空,彈著誤差不過三丈。想來,諸公府邸,足夠寬敞?”
    陳祿王煥麵無人色,抖若篩糠。這已非停戰條約,而是征服者對每一個既得利益者的精準清算!
    用天穹之上的“神罰”作為勒索工具!消息一旦傳回,朝堂必將陷入空前的自保狂潮!無人敢賭自家屋頂在下一個夜晚能否承受住烈焰與死亡的重量!
    “周將軍…條件…此等條件…”陳祿聲音嘶啞,試圖最後一搏。
    周朔已然起身,語意決然:“條件已定。十日內,將此信傳回國中。一月之內,首筆賠償銀與我要的人頭必須送達伏魔山。逾時,或再有虛與委蛇之舉…”
    他目光掃過牆上的巨幅世界地圖,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天火’再臨,絕不會隻焚區區幾座軍械庫。”
    言畢,他拂袖而去,再不多看兩人一眼。吳風上前一步,麵無表情地抬手示意。
    陳祿與王煥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失魂落魄地“被”押送出廳。來時那點可憐的討價籌碼被碾得粉碎,唯餘滅頂的恐懼與刻骨的屈辱。
    他們深知,除了飲下這杯毒酒,秦陳兩國別無生路。周朔不僅握有降維打擊的武力,更精準刺中了他們權力結構最脆弱的痛點。
    議和之事甫定,周朔的身影已出現在伏魔山深處,一處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通往地下暗河的絕密基地。
    此地守衛之森嚴,遠超議事廳數倍,空氣濕冷,彌漫著水汽與鐵鏽混合的奇特氣味,燈火映照下,流動的地下河水泛著幽暗的光澤。
    基地中央,一座龐然巨物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蟄伏在特製的高強度鋼木炮架上。
    那是一門以青銅為主材鑄成的巨炮,炮身粗壯得足以容人穿過,炮膛深邃幽暗,散發著冰冷、沉重、不容褻瀆的金屬威嚴。
    炮壁之上,精密鑄造的膛線如同力量的筋絡,繁複的刻度環與加固符文交織,彰顯著前所未有的工藝巔峰。
    兵器監主要負責人趙漢見周朔親至,聲音洪亮地稟報:“主上!紅夷大炮一號原型炮,曆時七個月,耗料無算,經三次大改,十一次關鍵調試,終成!今日辰時三刻試射,以藥五斤半,鐵箍銅體承壓完美,二十斤精鐵鑄芯彈,百丈開外!”
    他猛地指向基地深處一個模擬標靶方向,“徑直洞穿三層夯土壘砌的三尺厚牆,餘勢不衰,嵌入後壁鐵石半尺!若為海船木殼,覆鐵一寸者,亦必摧枯拉朽!精度,三發試射,散布不過五尺範圍!”
    周朔踱步上前,伸出略顯粗糙卻穩定的手,緩慢而用力地撫過光滑冰涼的青銅炮壁。那觸感,是力量與毀滅的美學。
    他屈指輕叩炮身,沉悶悠長的回響在深邃洞窟中蕩開,如同大地的脈動。
    他的眼神,穿透了炮體的金屬,再次燃起那種冰冷而熾熱的計算之火,那是對已知疆界的征服欲,對未知深藍的強烈渴望。
    “善!”周朔的聲音在洞窟中回響,帶著不容置疑的滿意與催促,“你們辛苦了,凡參與紅夷大炮研製者都有重賞。即日起,鑄範分三隊同時開工,優選礦材,鑄炮場燈火不熄!凡參與鑄此神兵者,薪俸倍之,賞賜另計!要三個月內,看到第一批十二門成品!”
    他目光掃過周圍緊張忙碌的工匠與水手,最終落在負責艦船改造的船務總工錢伯鈞身上:“錢工!即刻遴選堅固福船,改龍骨、擴甲板,在此處,”
    他走向一個巨大的木質船首模型,手指精準點在吃水線上方的位置,“以三層硬木夾鎖鐵筋為基,深鑄強化炮座!炮門啟閉須靈活,炮車進退要滑順!後坐之力,船體必須吃得下!圖紙細節,你與趙漢仔細參詳!”
    “諾!屬下已初步擬定三套加固方案,主上請看……”錢伯鈞連忙攤開厚厚一卷圖紙,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受力分析與結構圖解。
    周朔銳利的目光掃過圖紙,迅速捕捉關鍵節點,指點了幾個地方:“這裏,龍骨接榫處加千斤鐵箍!此處隔艙用交錯網格結構,以分散衝擊!炮座下枕木,需浸泡秘製桐油鐵砂膠一年以上者方可使用!不惜工本!”
    交代完畢,周朔負手轉身,凝視著黑暗中隱約奔流的地下河水,仿佛那涓涓細流在他眼中已化作萬頃波濤。洞窟中火光搖曳,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
    “陸地諸國,已成驚弓之鳥。”他低語,聲音不大,卻像烙印般刻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但世界的財富,真正的霸權,在遠海深處,在那些傳說中流淌著香料與白銀的航線之上。”
    他回身,目光掃過巨炮、圖紙、那些因預見藍圖而神情亢奮的工匠與水手,語氣斬釘截鐵:“陸上的優勢,已如磐石。下一步,要的是劈開風浪、主宰四海的‘利爪’與‘獠牙’!讓這‘雷霆’盡快裝配巨艦!海洋,將是我們的新獵場,新棋局!”
    話音落下,洞窟內隻有水流聲、火盆燃燒聲,以及眾人因激烈心跳和使命感而加重的呼吸聲。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桐油味、金屬氣,不再是刺鼻的氣味,而是征服者藍圖的氣息。
    陸地的硝煙尚未散盡,海上的號角已在暗流中醞釀轟鳴!那幽暗地下河奔流的方向,仿佛通往一片蘊藏著無限可能、也必將卷起腥風血雨的蔚藍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