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瑤是被自己的尖叫驚醒的。
    她躺在博物館地下三層的保險庫裏，頭頂是林晚晴留下的完整戒指，正懸浮在半空中，戒麵的雙星圖與她腕間的金砂紋路交纏，發出細碎的光。阿昭蜷在旁邊的沙發上，機械臂的金砂紋路還在微微發亮——剛才他們在“時間回響”裏陷得太深，連林墨的第四瞳都因過載暫時關閉了。
    “你醒了？”阿昭的聲音帶著剛從夢境抽離的沙啞。他坐起來，指尖拂過自己額角——那裏還沾著星淵號時代的機油漬，“我夢見……我們在三個時空裏同時奔跑。”
    小瑤摸向頸後，那裏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狀像枚齒輪——和阿昭脖頸處的一模一樣。這是“時間褶皺”的烙印，證明他們已被選為“記憶錨點”。她坐起身，戒指突然發出引力，將兩人吸向半空。
    ——
    夢境·第一層：1997年的實驗室
    金砂在他們腳下凝成雲。
    下方是刻著星圖的金屬門，門內是林晚晴的實驗室。年輕的林晚晴比小瑤記憶中更清瘦，眼角沒有後來的皺紋）正將嬰兒放進玻璃艙，嬰兒脖頸的齒輪疤痕滲出金砂，在艙壁上畫出星圖。
    “媽媽！”小瑤撲過去，卻穿過玻璃，撞進一片虛無。
    玻璃艙裏的嬰兒突然睜開眼——是她自己。或者說，是三百年前的克隆體小瑤。她的瞳孔是純粹的金色，沒有第四瞳的科技感，隻有原始的、對世界的困惑。
    “你是誰？”嬰兒的聲音像銀鈴，“為什麽我好像認識你？”
    “因為我是你。”小瑤輕聲說，“或者說，是未來的你。”
    嬰兒笑了，金砂從她指尖湧出，在虛空中畫出一行字：記得我。
    ——
    夢境·第二層：2147年的遺忘星雲
    場景切換。
    他們站在白大褂女孩未來的小瑤）的實驗室裏，牆壁上貼滿記憶投影：有雨林的記憶樹，有淚星小滿的金砂毛衣，有此刻博物館裏的自己。白大褂女孩背對著他們，正在調試一台覆蓋著藤壺的機器——正是海底找到的“完美程序核心”。
    “你不該來。”她沒有回頭，“我等這一刻等了三百年。”
    “你是誰？”阿昭問。
    “我是你們。”白大褂女孩轉身，她的左眼是普通的棕褐，右眼卻是林晚晴筆記裏畫的“原初之憶”投影，“是1997年的實驗體，是2147年的守護者，是3047年的……失敗者。”
    小瑤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半枚戒指——和他們手中的那半枚嚴絲合縫。“你在刪除痛苦？”小瑤想起麵具男的話，“所以維度裂痕才會惡化？”
    白大褂女孩搖頭：“我在修正‘完美程序’。三百年前，林晚晴創造了它，想讓人類學會‘篩選痛苦’；後來的人卻用它‘刪除痛苦’。我以為，隻要徹底清除所有負麵記憶，就能創造烏托邦……”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可我錯了。沒有痛苦的記憶，就像沒有根的樹——人們會忘記珍惜，忘記抱歉，甚至忘記自己為何而活。”
    她指向牆上的記憶投影：“你看，這是雨林的原住民，他們記得每一次森林大火的痛，所以學會了與自然共生；這是淚星的小滿，她記得車禍的痛，所以發明了能治愈創傷的金砂編織術；還有你——”她看向小瑤，“你記得母親死亡的眼淚，所以才會站在這裏，試圖修複宇宙的傷口。”
    阿昭握緊小瑤的手：“所以‘完美程序’最初的代碼，其實是‘記得’？”
    “不。”白大褂女孩苦笑，“最初的代碼是‘刪除’。林晚晴在最後一刻修改了它，把自己的記憶注入核心——那些她沒能救下的克隆體，那些被戰爭摧毀的家庭，那些她沒能說出口的‘對不起’。”她的手指撫過機器，“這就是為什麽，隻有‘記得’的力量能修複裂痕——因為痛苦本身，就是愛的反麵證據。”
    ——
    夢境·第三層：3047年的維度裂痕
    最後一站。
    他們站在宇宙記憶核心的裂縫前，裂痕裏翻湧著紫黑色的能量，無數扭曲的靈魂正在被吞噬。這裏的時間是混亂的：左邊是1997年的實驗室，林晚晴正在給嬰兒小瑤戴銀蝴蝶發夾；右邊是2147年的博物館，小瑤和阿昭正將“記憶之心”投入核心；而中間……是3047年的未來，天空被紫電撕裂，地麵是焦黑的廢墟，一個和小瑤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正在哭喊：“我刪掉了所有痛苦，為什麽你們還是不愛我？”
    “那是……”小瑤的聲音發顫。
    “是我。”白大褂女孩的身影融入裂痕，“是我徹底刪除了痛苦後的樣子。我以為這樣就能得到完美，可人類失去了‘記得’的能力，連愛都變成了機械的反應。”她指向廢墟中的小女孩，“她才三歲，摔碎了最愛的玩具，卻隻會說‘根據數據庫，這很正常’。沒有痛苦的記憶，就不會有‘珍惜’的能力——這才是最殘忍的傷害。”
    裂隙突然擴大，紫電裹著靈魂碎片向他們襲來。小瑤的金砂紋路自動亮起，阿昭的機械臂展開成金色屏障，兩人將彼此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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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該怎麽做？”小瑤大喊，“怎麽修正代碼？”
    “用你們的故事。”白大褂女孩的聲音混著林晚晴、嬰兒小瑤、未來小女孩的共鳴，“用每一個‘記得’的瞬間——母親的眼淚，克隆體的微笑，廢墟裏的女孩摔碎玩具時的困惑……這些都是‘記得’的證據，是宇宙最珍貴的程序。”
    ——
    現實·保險庫
    小瑤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攥著阿昭的手，兩人的金砂與水晶紋路交纏成光網，將林晚晴的戒指牢牢固定在半空。保險庫的牆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發光的字：
    程序已修正·新代碼：記得，然後愛
    “成功了？”阿昭的聲音帶著驚喜。
    戒指突然發出蜂鳴，林墨的第四瞳重新亮起藍光：“維度裂痕的擴張停止了！原初之海的能量正在回歸正常。”他的目光掃過牆上的字，“這是……林教授的筆記在自動生成新程序？”
    伊芙琳推開門，手裏捧著一台老式錄音機。磁帶轉動時，傳來林晚晴的聲音，混著無數人的輕聲合唱：“阿昭，小瑤，當你們聽到這段錄音時，說明‘記得’的力量已經覺醒。記住，程序可以修改，代碼可以重寫，但人類最原始的情感——愛與記得——永遠是最強大的算法。去告訴所有人：痛苦不是敵人，忘記才是。因為所有被記住的痛，都會變成未來的光。”
    錄音結束時，保險庫的地板突然裂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金砂漩渦。漩渦中心，懸浮著一顆跳動的“記憶之心”——比他們在海底找到的那顆更大，表麵流轉著所有時空的記憶碎片：有1997年的實驗室，有2147年的博物館，有3047年的廢墟，還有此刻的他們，正手牽手站在光裏。
    “那是……”小瑤輕聲說。
    “宇宙的記憶核心。”阿昭的指尖輕輕觸碰漩渦邊緣，金砂紋路在掌心綻放，“它在邀請我們——作為‘記得’的錨點，去見證新的開始。”
    ——
    黎明·博物館外的晨光
    當兩人走出保險庫時，地球聯邦的天際線正泛起金色的光。
    原初之海的浪濤拍打著沙灘，金砂在陽光下閃成星河。孩子們舉著用金砂做的紙蝴蝶跑過，他們的笑聲像銀鈴般清脆。有個小女孩突然停下，指著天空喊：“媽媽快看！星星在笑！”
    小瑤抬頭，看見星空中浮現出無數張臉——是林晚晴，是白大褂女孩，是嬰兒小瑤，是3047年廢墟裏的女孩，是每一個在時間褶皺裏“記得”的靈魂。他們的笑容像光，穿透了維度，落在大地上，落在孩子們的心裏。
    阿昭的手輕輕覆上她的肩：“看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小瑤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這才剛剛開始。隻要有人願意‘記得’，隻要有人不肯忘記，宇宙就永遠會有‘活人’的注腳。”
    她摘下林晚晴的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戒麵的雙星圖與她的金砂紋路、阿昭的金砂紋路同時亮起，在三人掌心凝成一行字：
    下一段記憶，由我們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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