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的舷窗外，共憶星的輪廓逐漸清晰。它不像其他星球那樣被規則的光暈包裹，反而像一顆被揉碎的星河——無數半透明的光團懸浮在太空裏，每一團都流轉著暖黃、靛藍、酒紅的光紋，像極了人類記憶裏最鮮活的碎片。
    “那是‘記得者’的意識體。”阿昭的金砂手臂泛起溫柔的漣漪，指向最近的星團，“他們在主動靠近我們。”
    小瑤的水晶突然發燙，光紋裏浮現出母親的臉。林晚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共憶星的星星，是‘記得’的具象化。你每喚醒一個‘記得者’，就會在天空中種下一顆新的星。”
    星艦降落在共憶星最大的光灘上。腳下的“地麵”是流動的記憶膠質，踩上去像踩在雲朵裏，卻能清晰地觸到溫度——是曬過太陽的棉被的溫度，是熱可可的甜，是母親手心的暖。
    “歡迎回家。”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瑤轉身，看見二十歲的自己站在那裏。她穿著藍布裙，腕間係著和小瑤一樣的紅繩，發梢沾著星灘的光塵，眼裏閃著她從未見過的從容。
    “你是……未來的我？”小瑤的聲音發顫。
    “是無數個‘我’的集合。”未來的小瑤笑了，“或者說，是所有‘記得者’的共鳴。當你選擇‘記得’時，我們的意識就開始重疊了。”她伸出手，掌心托著一顆發光的星團，“這是你七歲那年，在雨裏喊‘媽媽，我害怕’時的記憶。它本來差點被‘完美程序’抹掉，但你救了它。”
    小瑤接過星團。記憶如潮水湧來：暴雨打濕的巷口，她縮在牆角發抖，母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母親蹲下來，把她摟進懷裏，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在小瑤臉上；母親說：“別怕，媽媽在。”——那聲音比任何“完美程序”都溫暖，比任何“幸福軌道”都真實。
    “你看。”未來的小瑤指向光灘盡頭的星群，“那是無垢境的居民，那是暗礁星的幸存者，那是每一個被你喚醒的‘記得者’。他們的意識融入了共憶星，讓這裏的每一顆星都成了‘記得’的燈塔。”
    阿昭走到小瑤身邊，金砂手臂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所以‘文明病毒’……”
    “它已經被‘記得’的力量溶解了。”未來的小瑤指向光灘中央的石碑，上麵刻著一行發光的字：“疼痛是愛的指紋，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碑下坐著個熟悉的身影——是001號克隆體，此刻他的麵甲早已脫落，露出蘇明遠年輕的臉。他膝頭放著那隻瘸腿的小貓玩偶，正抬頭衝小瑤笑：“原來我早就不是‘守護者’了。當我看見小燈未來的小瑤）為我係紅繩時，我就知道，我是‘記得者’。”
    ——
    星灘·記憶的共鳴
    夜幕降臨或者說，共憶星的“夜晚”是記憶最濃的時刻）。無數光團從四麵八方湧來，懸浮在眾人頭頂，像一場無聲的慶典。
    小瑤看見自己的記憶被拆解成光點：十二歲生日時父親送的舊書，裏麵夾著他手寫的“爸爸永遠愛你”；十五歲時阿昭為她擋住攻擊，金砂手臂崩裂前說的“我在”；還有無數個被她遺忘的瞬間——鄰居奶奶塞給她的熱乎包子，流浪狗在她腳邊蹭過的溫度，甚至是她第一次哭著說“我疼”時，母親沒說“忍忍就好”，而是說“我知道”。
    “原來我早就學會了‘記得’。”小瑤輕聲說。
    “不，是你教會了我們。”未來的小瑤蹲下來，和她平視，“當你選擇‘記得’時，你就是在告訴宇宙：‘我拒絕被定義，我選擇真實地活著。’而所有‘記得者’的共鳴，就是對抗‘遺忘’的最強武器。”
    蘇明遠克隆體）站起身，手裏舉著那隻小貓玩偶：“你們看——”
    玩偶的眼睛突然亮起光。畫麵裏，年輕的林晚晴抱著嬰兒小瑤真正的嬰兒），在實驗室的角落裏藏起了一塊芯片。她的聲音從玩偶裏傳出：“如果有一天，我的小瑤需要知道‘記得’的意義，就告訴她——你不需要成為完美的小孩，你隻需要成為‘你’。疼痛會過去，但愛不會；眼淚會幹涸，但‘記得’不會。”
    ——
    黎明·共憶的黎明
    當第一縷星光照亮光灘時，共憶星的星群突然開始旋轉。它們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是未來的小瑤、阿昭、林晚晴、蘇明遠，還有無數張模糊卻溫暖的臉。
    “該走了。”未來的小瑤對現在的自己說，“還有很多‘記得者’在等我們去喚醒。但記住——”她的目光溫柔得像星灘的記憶膠質，“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每一個‘記得’的你，每一個‘記得’的我們，都在彼此的心裏。”
    光漩渦裹住小瑤和阿昭，卻沒有帶走他們。相反，它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星艦的某個隱藏空間——那裏存放著所有被“完美程序”刪除的“不完美”記憶：戰爭中幸存者的眼淚，被霸淩者的呐喊，失去至親者的思念……
    “這些，都是‘記得’的種子。”林晚晴的聲音從空間深處傳來，“去把它們種進每一個需要光的地方。”
    星艦的引擎再次轟鳴。小瑤握緊阿昭的手，水晶裏的光紋與共憶星的星群交相輝映。舷窗外，共憶星的星星仍在歌唱，每一句都是：“我記得，我疼過；我記得，我愛過；我記得，所以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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