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核心死寂如墓。林墨的靴底踏在琉璃化的海床上，裂紋中滲出星骸般的幽藍磷光。九萬丈深的海淵在此處被無形力場排空，穹頂是倒懸的東海，億萬頃海水凝成顫動的鏡麵。鏡中倒映的不是他的臉，而是水晶宮內青袍人腳下蔓延的建木根須——那些虯結的脈絡正穿透虛實界限，在現實維度生長出翡翠色的毒芽。
    “鏡像侵蝕……”林墨的混沌元嬰在紫府中睜開豎瞳，弑神劍虛影吞吐寒芒。他能感覺到歸墟的空間法則正被建木根係扭曲，海水倒懸不過是法則崩壞的前奏。袖中玉佩滾燙，這是三年前昆侖山所得之物，此刻竟與建木根係產生詭異的共鳴。
    水晶宮門轟然洞開。青袍人緩步而出，足尖點處，翡翠根須綻放血色妖花。他的麵容與林墨七分相似，隻是眼瞳深處沉澱著萬年古木的年輪紋。
    “不必用劍指著我。”青袍人的聲音帶著枝葉摩挲的沙響，“你斬滅的龍傀、劈碎的珊瑚屍城，不過是建木代謝的枯皮。就像人類不會在意脫落的指甲——”他抬手輕撫倒懸的海鏡，鏡麵漣漪中閃過葬龍淵百萬龍屍、定海針老者碳化的殘軀，“這些消亡，於永恒而言隻是須臾。”
    林墨的劍鋒紋絲不動。弑神劍靈在識海尖嘯“他在用歸墟核心嫁接建木命脈！斬鏡像就是斬本體！”劍尖倏忽刺出，裹挾著混沌星雲的軌跡直指青袍人心口。這一劍穿透了空間距離，卻在觸及青袍人衣襟的刹那，劍鋒詭異地從海鏡裏刺出——竟是朝著林墨自己的後心反噬！
    “小心！”藍珞的厲喝撕裂死寂。猩紅機甲如隕星撞入戰圈，機械翼展開成棱鏡護盾。劍鋒與護盾碰撞出刺目的時空亂流，機甲表麵瞬間爬滿蛛網裂痕。
    青袍人低笑，指尖撚住一片飄落的機甲碎片“機械與血肉的嫁接品……你也配觸碰生命法則？”翡翠根須突然刺穿虛空，毒蛇般纏向藍珞脖頸。就在根須觸及皮膚的刹那，林墨左臂的灰白骨環爆出詛咒黑光——那是荒原詛咒與建木同源的力量！黑光化作逆旋的漩渦，將根須強行扯偏三寸！
    趁此間隙，蘇璃的素手按上海鏡。道元玉胎之力如月華傾瀉，鏡麵浮現出縱橫交錯的黃金網格——正是她在玄天城參透的星穹胎膜投影！“法則錨點已固定！”她唇角溢血，腳下琉璃海床蔓延出冰晶般的道紋。
    時空亂流稍滯。林墨的劍終於抵住青袍人眉心，劍尖與皮膚間迸濺出細碎的金色火星。“為什麽是我？”林墨的混沌元嬰同步結印，弑神劍影懸在青袍人元嬰頭頂，“建木吞噬萬界，何必執著於一個元嬰修士？”
    青袍人的身體突然透明化，露出胸腔中搏動的翡翠核心。核心內封存著半塊殘破玉碟，碟片上刻著與林墨玉佩同源的龍蛇紋！
    “因為你身上有祂的烙印。”根須纏繞著玉碟緩緩旋轉，“三年前昆侖雲海的金龍，是祂最後的回光返照。而你在那場異象中……”海鏡突然映出林墨手持玉佩站在昆侖之巔的畫麵，玉佩紋路與玉碟嚴絲合縫！“成為了祂選中的棺槨！”
    噬淵焚道
    弑神劍驟然悲鳴！林墨隻覺得紫府劇震，混沌元嬰手中的星雲與劍影竟開始潰散。建木根係順著劍刃反向蔓延，翡翠毒芽刺入他持劍的右臂。皮膚下鼓起蠕動的脈絡，仿佛有萬千樹根在血肉裏瘋長。
    “棺槨？”藍珞的機甲噴出淨化粒子流，卻如泥牛入海。她猛地撕開左臂裝甲，露出鑲嵌在機械骨中的幽藍晶簇——那是她在黑市換取的精神力增幅器。晶簇爆出刺目藍光，化作精神尖錐刺向青袍人太陽穴！
    “徒勞。”青袍人眼皮都未抬。倒懸海鏡中映出的藍珞突然抱頭慘叫，機甲關節處迸出虛假的血花。現實維度的藍珞如遭重擊，七竅滲出真正的血絲！“鏡像即真實。”根須輕柔拂過海鏡，“此地法則由我書寫。”
    蘇璃的道元玉胎劇烈閃爍，星穹胎膜投影被翡翠根係層層包裹。她咬破舌尖噴出本命精血，血霧中浮現出荒古禁地九座聖山的虛影！聖山之力與星穹胎膜交融，暫時撐開十丈淨土。“林墨！他的弱點是……”話音未落，鏡中映出的蘇璃心口突然鑽出翡翠根須，現實中的她猛地弓起身子，玉胎光華急速暗淡！
    就在此刻，異變陡生！
    “無量天尊！挖墳挖到海眼了？”段德肥胖的身軀從崩裂的海床裏鑽出，道袍沾滿腥臭的深海淤泥。他腰間七寶囊自動張開，三枚鏽跡斑斑的青銅錢幣激射而出，釘在青袍人足下三點。錢幣上的魚鳥紋亮起汙濁的血光，竟在翡翠根係中腐蝕出三個黑洞！
    青袍人第一次皺眉“冥古穢銅？”他腳下的建木虛影泛起灰斑。趁此瞬息，林墨右臂的翡翠脈絡已蔓延至肩胛。他眼中狠色一閃，弑神劍倒轉，劍刃狠狠劈向自己受感染的右臂！
    劍鋒卻在皮肉上戛然而止。灰白骨環劇烈閃爍，荒原詛咒與建木之力在他體內瘋狂對衝。劇痛讓林墨看清了海鏡的真相——那不僅是倒影，更是所有踏入歸墟者的“生命鏡像”！青袍人正通過篡改鏡像來扭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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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林墨突然撤劍後退。混沌元嬰在紫府中結出前所未見的法印——元嬰左手的星雲坍縮成黑洞，右手的弑神劍影燃起蒼白焰火！他以神念引動左臂的灰白骨環，荒原詛咒化作粘稠黑液注入元嬰左手的黑洞；同時引導右臂的建木毒芽鑽入右手劍焰！
    “你瘋了？！”劍靈在識海尖叫。兩種相克的本源之力在元嬰內碰撞，紫府空間崩開蛛網裂痕。林墨卻將全部心神沉入玉佩——昆侖山所得的那枚龍蛇玉佩正在丹田處灼燒，散發出微弱的金色光暈。
    青袍人終於變色“住手！你想引爆歸墟嗎？！”
    太遲了。林墨的元嬰雙手猛然合十！黑洞與蒼白焰火硬生生糅合，化作一團不斷撕裂又重組的混沌光球。光球表麵浮現出與玉佩同源的龍蛇紋，散發出令建木根係戰栗的氣息。
    “噬淵——歸墟！”林墨嘶吼著推出光球。所過之處空間如脆玻璃般粉碎，倒懸的海鏡映出無數裂痕！
    星碑鎮海
    混沌光球撞上海鏡的刹那，歸墟的時間仿佛被拉成細絲。鏡麵先是向內凹陷出漏鬥狀的漩渦，緊接著爆發出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九萬丈海淵劇烈震顫，倒懸的東海掀起末日般的滔天巨浪，億萬頃海水被撕扯成螺旋狀向下貫注！
    “守住道心！”段德甩出七寶囊中所有家當。十三件禁器組成殘缺的周天星鬥陣，勉強護住三人立足之地。陣外已成法則亂流的風暴眼，翡翠根須在黑暗中狂舞，如同被扯斷經脈的巨龍。
    水晶宮在崩塌。青袍人的身體明滅不定，腳下建木虛影被黑暗不斷吞噬。“你竟敢……”他胸腔的玉碟瘋狂旋轉，試圖修補破碎的海鏡。但黑暗中亮起一點微弱的金芒——那是林墨丹田處的玉佩投影！
    玉佩虛影印在海鏡核心，龍蛇紋路與玉碟上的刻痕完美嵌合。霎時間，鏡麵定格在崩碎前最後一瞬，裂痕中湧出汩汩金色泉水——正是荒古禁地中滋養聖果的不死神泉！
    “神泉洗鏡……”蘇璃的道元玉胎貪婪吸收著泉水中蘊含的生機，星穹胎膜再度展開。她雙手結印，胎膜上浮現出三百六十顆星辰投影，星光如銀針穿透黑暗，精準刺入翡翠根須的節點！
    青袍人發出非人的尖嘯。他的左半身開始木質化，右半身卻維持人形，麵容在林墨與古樹年輪間飛速切換。倒懸的東海終於轟然砸落！萬億噸海水被混沌光球殘餘力量蒸騰成遮蔽視線的濃霧。
    濃霧中亮起九道青銅色光柱。搖光聖地的古戰車碾碎波濤，龍紋黑金鼎懸在霧海之上垂落烏光。鼎身帝紋流轉處，一個清冷女聲穿透轟鳴“奉帝命，鎮歸墟！”
    九座青銅巨碑破開海霧，碑文赫然是放大萬倍的玉佩龍蛇紋！巨碑如定海神針插入沸騰的海淵，碑文金光連成囚籠，將仍在掙紮的青袍人死死鎖在核心。
    “搖光聖女姚曦？”段德眯眼看著鼎旁若隱若現的月白身影，“這娘們果然和建木有勾結……”話音未落，他猛地拋出腰間破舊羅盤。羅盤指針瘋轉，指向眾人身後！
    濃霧裂開縫隙。真正的姚曦踏月華而立，素手中托著一盞琉璃宮燈，燈芯跳動著微弱的青焰“三年前青帝墳開啟，你偷走的半塊吞天魔罐殘片，該物歸原主了。”
    林墨瞳孔驟縮。懷中的魔罐殘片正在發燙，與宮燈青焰產生共鳴。而青銅碑文囚籠中，青袍人突然停止掙紮，露出詭異的微笑“星隕閣的叛徒……終究是我贏了……”
    “小心！”藍珞的機械翼猛地將林墨撲倒。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翡翠光束穿透她的小腹，機甲能源核心瞬間過載爆炸！衝擊波掀飛眾人的刹那，林墨看見青袍人的身體在碑文囚籠中化為飛灰，但胸腔中的玉碟卻射入濃霧深處！
    薪盡火傳
    爆炸的強光漸漸消散。藍珞的機甲殘骸浸泡在血水中，能源核心徹底碎裂。蘇璃的道元玉胎布滿裂痕，勉強維持著星穹胎膜護住眾人。段德七竅流血地趴在龜裂的羅盤上，口中喃喃咒罵著搖光聖地的祖宗十八代。
    青銅巨碑依然矗立，碑文卻黯淡無光。濃霧深處傳來令人心悸的啃噬聲——玉碟正在吞噬姚曦的琉璃宮燈！青焰被翡翠光汙染成墨綠色，燈盞表麵浮現出與林墨玉佩相同的龍蛇紋路。
    “它在融合……”蘇璃咳著金血，“建木要借帝兵重生！”
    林墨的右臂已完全木質化，翡翠脈絡蔓延至脖頸。他低頭看著懷中滾燙的吞天魔罐殘片，又望向藍珞破碎的機甲核心。荒原詛咒的灰白骨環正在腕間閃爍，與建木之力形成脆弱的平衡。
    “棺槨麽……”林墨忽然扯開衣襟。丹田處的玉佩自行浮起，龍蛇紋路亮如烈日。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他一把抓住魔罐殘片，狠狠按向自己木質化的右胸！
    噗嗤！殘片如燒紅的烙鐵嵌入木質軀幹。翡翠色的血噴湧而出，卻在觸及魔罐的刹那轉化為粘稠黑液——荒原詛咒被徹底激活！灰白骨環爆碎，黑液如活物般纏繞全身，與建木之力展開慘烈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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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死？！”姚曦的怒喝從霧中傳來。宮燈青焰暴漲，九座青銅碑嗡嗡作響。
    林墨卻笑了。他展開雙臂擁抱席卷而來的痛苦，混沌元嬰在崩解的紫府中結出最後法印。玉佩化作流光匯入元嬰眉心，龍蛇紋路蔓延至元嬰體表。當黑液與翡翠光芒在心髒位置碰撞的瞬間——
    “噬淵為引，我身作薪！”林墨的咆哮震碎濃霧。以他為中心，歸墟的海水、濃霧、破碎的法則盡數坍縮成一個微小的奇點！
    絕對的寂靜降臨。下一瞬，奇點炸開。沒有光，沒有聲，隻有純粹的存在湮滅。青銅巨碑寸寸斷裂，姚曦的宮燈驟然熄滅，濃霧被徹底抹除。當視野恢複時，眾人站在幹涸的歸墟海床上，頭頂是真實的星空。
    九萬丈深的海淵消失了。他們懸浮在曾經是海底的虛空中，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林墨站立的位置隻剩半具殘軀——左半身焦黑碳化，右半身是枯萎的樹樁。心口插著的魔罐殘片卻亮起幽幽烏光，殘片下方壓著半塊失去光澤的玉碟。
    藍珞拖著殘破機甲爬近，機械手指顫抖著探向焦黑人形的脖頸。微弱的脈搏透過冰冷的裝甲傳來。
    “瘋子……”她染血的嘴唇扯出扭曲的弧度，深橙色瞳孔映出那節枯木般的殘軀。機甲能源核心的藍光徹底熄滅，她仰麵倒在被鮮血浸透的海床上，最後的目光穿透歸墟崩塌後露出的星空裂痕——那裏正浮現出昆侖山脈的巍峨輪廓。
    段德掙紮著爬起，撿起玉碟碎片仔細端詳“無量天尊……這紋路怎麽像羽化神朝的祭天圖？”他猛地扭頭看向昏迷的蘇璃，“丫頭！你當年在荒古禁地挖到的羽化帝經——”
    話音戛然而止。枯萎的樹樁殘軀上，一根翡翠嫩芽悄然鑽出焦黑的表皮，在星光照耀下舒展葉片。葉片脈絡間，流淌著細微的金色光澤。
    九座破碎的青銅碑環繞著嫩芽，如同沉默的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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