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從傳送光流中跌出時，差點被腳下的草葉絆個踉蹌——這片草地太奇怪了左腳邊沾著清晨的露水，涼絲絲滲進靴底；右腳邊卻落著黃昏的晚櫻，花瓣軟塌塌黏在鞋幫上。他抬頭望去，遠處的山脈像被巨人揉皺的畫布左半側是青黛色的峰巒，繚繞著晨霧；右半側卻燃著橘紅的晚霞，岩壁上還凝著未幹的“暮色”。
    “我去……這是什麽鬼地方？”蘇九璃緊跟其後，銀發被夾雜著朝霞與暮色的風吹得狂舞，她伸手遮住眼睛，指尖碰到一絲溫涼交替的風，“左邊是清晨，右邊是黃昏？中間的界限呢？”
    林墨的星垣徽記突然燙得驚人。他掏出仲裁終端，藍色屏幕上跳動著亂碼，最終定格成一行血紅色提示“時序織網節點β9崩潰，晨昏疊層鎮陷入‘時間疊層’——晨與昏的邊界被強行撕裂，區域內時間流速紊亂，居民意識被困在‘錯位時刻’。”
    “節點β9？”蘇九璃湊過來，指尖拂過終端上的裂痕，“那是連接主物質維與晨昏副維的樞紐啊！要是崩了……”她沒說完，遠處傳來一聲孩童的笑——不是清脆的童聲，是帶著皺紋的沙啞，像老留聲機卡帶的雜音。
    兩人循聲走去，穿過那道模糊的“晨昏線”，眼前的景象更荒誕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孩坐在門檻上，懷裏抱著一隻缺耳朵的布娃娃，嘴裏哼著《搖籃曲》，可他臉上的皺紋深如刀刻，手背上的老年斑泛著淡紫；隔壁井邊，一位穿藍布衫的老婦人正打水，桶裏的水倒映著清晨的藍天，可她的身體卻在慢慢變淡，像被風吹散的霧；更遠處，一個穿學生裝的少年跑過，他的影子卻拖著白發的輪廓，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過去的時光”。
    “這些人……被困在自己的‘錯位時刻’裏了。”林墨的喉結動了動，“節點崩潰的輻射，把他們的意識鎖在了某個固定時間點，肉體卻隨著時間流速混亂而衰敗。”
    蘇九璃攥緊錨鏈，金屬鏈條發出嗡鳴“先找節點控製中心。仲裁所的數據庫裏，β9的核心是座鍾樓——晨昏副維的‘時間之芯’就藏在鍾樓頂端的星盤裏。”
    兩人沿著錯位的街道走到鎮中心，那座鍾樓果然紮眼哥特式的尖頂歪歪扭扭，鍾麵上的羅馬數字被刀刻得歪七扭八，時針與分針死死停在淩晨三點十四分。門是虛掩的，推開門時，吱呀的聲響裏混著一陣咳嗽——像個熬了百年的老人。
    壁爐邊蜷縮著個穿灰布長袍的老人，頭發全白了，卻梳得整整齊齊。他手裏握著塊鏽跡斑斑的懷表，表蓋刻著纏枝蓮紋，指針卻停在七點整。見到林墨，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像燃起兩盞星燈“仲裁者……終於來了……逆時者……他們在拆節點……”
    “您是時渡先生？”林墨認出了仲裁所檔案裏的描述——時序織網的“活節點”，負責維護β9近千年的老守護者。時渡笑了笑，枯樹枝般的手撫過懷表“沒錯。我守了節點八百年，沒想到最後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他咳出一口血，濺在懷表上，鏽跡居然慢慢褪去，露出表蓋內側的字跡“致未說出口的告別”。
    “逆時者是什麽？”蘇九璃蹲下來，錨鏈垂在她腳邊，泛著淡藍的光。
    “一群瘋子。”時渡的聲音弱了下去，“他們認為時序織網是‘命運的枷鎖’，要拆毀所有節點，讓每個維度的時間自由‘流淌’——可他們不知道，沒有織網的時間，隻會變成混亂的碎片，吞噬一切。”他抓住林墨的手腕，把懷表塞進他手裏，“這是節點的‘鑰匙’……裏麵有星盤的坐標。但他們已經占了鍾樓上層……首領是逆時公爵，能操控‘時間回溯’……”
    話音未落，時渡的手垂了下去。林墨握著懷表，感覺掌心傳來溫暖的跳動——不是體溫，是時序能量的流動。懷表的指針突然動了，緩緩指向鍾樓頂層。
    頂層房間的門被反鎖著，林墨用長槍劈開鎖芯，迎麵撲來一股扭曲的風。房間中央站著個身影，籠罩在黑霧裏，隻能看見一雙猩紅的眼睛——逆時公爵。
    “仲裁者，”他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你們來晚了。節點的星盤已經被我拆了一半……再等半個時辰，晨昏疊層鎮會徹底碎成時間塵埃，連帶著主維的晨昏邊界，都會被扯碎。”
    林墨往前踏一步，星垣徽記的護盾自動展開，擋住迎麵飛來的時間碎片——那些碎片裏映著過去與未來的畫麵有的是時渡年輕時在鍾樓頂看星星，有的是小孩長大後的模樣，有的是蘇九璃第一次出任務時的緊張。
    “就憑你？”逆時公爵揮了揮手，黑霧凝聚成無數“時蝕者”——這些生物的身體像流動的時間，半透明的軀體裏能看到破碎的記憶片段。蘇九璃甩出錨鏈，鏈條纏住一個時蝕者，卻瞬間被它的時間泡包裹，錨鏈的力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減。林墨舉槍刺過去，星輝刺穿時間泡，時蝕者發出尖銳的慘叫，消散成一團灰色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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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用的。”逆時公爵笑著，身體突然化作一團黑霧，出現在林墨背後，“我能回溯時間——你砍我一刀，我就回到三秒前；你開一槍，我就回到子彈出膛前。”
    林墨猛地轉身，長槍橫掃，卻被黑霧躲開。蘇九璃拋出第二根錨鏈，這次她改變了頻率，錨鏈上泛起“時序錨定”的波紋——這是仲裁所針對逆時者的新戰術，用穩定的時間場鎖住對方的回溯能力。錨鏈纏住逆時公爵的腳踝，他的身體開始扭曲，發出痛苦的嘶吼“你們居然敢用‘時錨’！這是禁忌！”
    “對付你，不算禁忌。”林墨抓住機會，將懷表往空中一拋——懷表的指針突然炸開，化作無數星光，指向房間的穹頂。兩人抬頭望去，穹頂上藏著一個古老的時鍾，指針停在十一點零五分——那是節點星盤的核心位置。
    林墨踩著桌子跳上穹頂，用長槍撬開時鍾的外殼，裏麵嵌著塊時序水晶——節點β9的“心髒”。逆時公爵發瘋般衝過來，黑霧凝聚成利爪，抓向水晶。蘇九璃撲過來，錨鏈纏住他的手腕，卻被他掙脫，黑霧擦過蘇九璃的肩膀，她的作戰服瞬間被腐蝕出一個洞，露出下麵滲血的皮膚。
    “林墨！”蘇九璃喊著，伸手去抓水晶。林墨比她更快，一把將水晶塞進懷裏，另一隻手握住長槍，注入星垣徽記的全部力量——槍身的星輝暴漲，形成一道金色光束，直直刺向逆時公爵的胸口。
    “不——！”逆時公爵慘叫著，身體開始分解，變成無數時間碎片。他的最後一句話飄在空氣中“你們贏不了……時間的洪流……會淹沒一切……”
    林墨抱著水晶回到鍾樓頂端，將它放回星盤的卡槽。指針開始緩緩轉動淩晨三點十四分，三點十五分，三點十六分……晨昏疊層鎮的“疊層”慢慢消失，左邊的清晨與右邊的黃昏交融成正常的黎明，遠處的山脈恢複了青黛色，晚霞也變成了夕陽的暖橙。
    鎮中心的老婦人停止了消散，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驚訝地說“我……我剛才好像睡著了？”那個穿開襠褲的小孩跳起來，跑向巷口，笑聲清脆得像鈴鐺；穿學生裝的少年回頭笑了笑，影子也變得正常，不再拖著白發。
    蘇九璃靠在鍾樓牆上，擦了擦肩膀的傷口“剛才的水晶……是時渡先生的吧？他把它交給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林墨望著恢複生機的小鎮，懷表在他口袋裏發燙。他掏出懷表，發現背麵刻著一行小字，是用指甲劃上去的“下一個節點，在時間的盡頭——別讓我白死。”
    星垣徽記再次燙起來。林墨抬頭望向天空，雲層裏隱約浮現出時序織網的輪廓——那些銀白的絲線，有的地方已經斷裂，有的地方正在被黑暗侵蝕。
    “走吧。”他對蘇九璃說，“時渡先生說的‘時間盡頭’，應該是指晨昏副維的最深處——那裏還有逆時者的據點。”
    蘇九璃點點頭，撿起地上的錨鏈，金屬鏈條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風裏傳來晨鍾的聲音，這一次，是正常的、溫暖的、屬於黎明的鍾聲。
    兩人走出鍾樓時，小鎮的居民正聚集在廣場上，望著恢複正常的天空歡呼。一個小孩跑過來，把一朵剛摘的晨露玫瑰遞給林墨“叔叔，謝謝你。”林墨接過花，聞到淡淡的香氣——不是錯位的晨昏，是真正的、屬於這個時刻的芬芳。
    他把花別在衣領上，轉身走向傳送門。蘇九璃跟上他，笑著說“下次任務，能不能選個不用打架的？”
    林墨望著前方的光流，星垣徽記在胸口跳動“時序織網的漏洞，比我們想的更多。”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逆時者不會善罷甘休。”
    傳送光流裹住兩人，消失在小鎮的晨霧裏。遠處的鍾樓敲響了七點整的鍾聲，這一次，指針沒有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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