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徹底澆滅了冷恨玉眼中所有的光。他嘴唇哆嗦著，臉色由紅轉白，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狠勁，倔強的抬頭，“我…我沒把你當哥哥…從來都不是…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荒謬！”祁超凡心煩意亂，父親的犧牲、工作的壓力、以及這份完全超出他預期和接受範圍的感情讓他口不擇言，“冷恨玉，你太小了，根本不懂什麽是喜歡！我再跟你說一遍，這隻是你的錯覺！錯覺！因為我們走得近？因為我照顧過你？別搞笑了！正常點行不行？我們是兄弟！”
    “兄弟不會想吻你！”冷恨玉脫口而出，眼淚終於決堤，他伸手去抓祁超凡的手，被甩開時心髒又是一疼，“我很正常，我沒昏頭，我從十歲就知道！這不是錯覺！”
    “那你就更錯了！我對你從來都是當弟弟看，現在，，”祁超凡厲聲打斷他，內心一片混亂，隻想盡快結束這令人窒息的局麵，“我看你是在學校待糊塗了！回去好好清醒清醒！以後沒事別來找我了！”
    冷恨玉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身體晃了晃，向前抱住他的手臂，“超凡哥，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歡你，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是你，我喜歡了你這麽多年，我知道很突然。超凡哥，你對我也不是沒感覺的，對不對？我能感覺的到。你一時接受不了沒關係，我們慢慢來，等，”
    祁超凡隻覺得頭都炸了，悶悶的疼，煩躁的再次推開他，隻覺得被抓住的手臂刺刺麻麻的不舒服，下意識搓了搓手臂，“等個屁等！冷恨玉，我可憐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我明白的告訴你，我跟你絕對不可能，男人跟男人，你不嫌惡心我還嫌髒！”
    “滾出去！以後別來了！”他抬手一指門口，眼神凶惡，嫌惡，還有不容置疑。
    惡心？髒！
    冷恨玉看著祁超凡，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自己，像是髒東西，碰一下他都嫌棄。
    眼神從絕望到灰暗，最後隻剩下一片死寂的難過，他沒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祁超凡一眼，轉身跑了出去，那無聲的眼淚和崩潰的背影，像極了多年前樓梯間裏那個無助的小男孩。
    那晚之後，祁超凡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隻是少了那個總是試圖擠進來的身影。
    冷恨玉覺得自己沉不住氣才會惹超凡哥生氣，他嚐試過彌補，聯 係。電話、短信、甚至跑到單位門口和出租房外等他。
    而祁超凡選擇了最笨拙的方式，逃避。他用工作填滿所有時間，用“為你好”、“你還小”、“這是歧路”來說服自己拒絕得沒錯。
    祁超凡第一次直接掛了電話，第二次回了句“在忙，以後說”，第三次似是被煩的透頂，咬著牙放了狠話，“別找我了，惡心死了！”第四次看到他等在大門口，直接繞了後門。
    他心亂如麻。無法接受，也無法麵對。放了狠話之後又有些後悔，是不是不該這麽狠，可見到堵門的冷恨玉時，又再次被怒氣包圍，竟然還敢堵門！到了最後，他幹脆連租的房子都退了，直接搬去了宿舍。
    他沒看到，他逃也似的離開後，冷恨玉空洞麻木的眼神，抖了抖幹裂的唇，一滴淚滑下，“就這麽，討厭我嗎？”
    連隊裏的人都覺察到了祁超凡的不正常，之前沒案子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拿著手機，回家都勤快了，現在整天黑著一張臉，訓練強度翻倍，最後恨不得住隊裏。
    如此這般過了半個多月，冷恨玉發來一條長信息，似乎想做最後的努力。祁超凡正被一個棘手的案子弄得焦頭爛額，隻瞥了一眼開頭，便煩躁地回了句，“冷恨玉，我真的很忙，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沒揍你，你別當我脾氣好。我勸你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以後沒事別聯係了。”
    之後，手機徹底安靜了。
    祁超凡鬆了口氣，以為冷恨玉終於想通了，放棄了。他刻意不去深究心底那一點點莫名的空落感。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又過了半個月，祁超凡和隊友們成功收網一個跨省販毒團夥，拖著疲憊卻興奮的身體回到單位。表彰、總結、報告…一連串的事情忙完，他癱倒在宿舍床上，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太安靜了。
    他看著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想到兩人之前說好的，等下雪了，再一起吃火鍋，紅油鍋的，香。他下意識地拿起手機，劃開屏幕。沒有那個熟悉的頭像發來的絮絮叨叨的日常分享，沒有提醒他吃飯睡覺的瑣碎問候。
    看著上麵的日期，已經這麽久了嗎？
    他難得的反省，喃喃出聲，“我，當時，是不是，說話太重了？”
    一種莫名的不安和煩躁細細密密地爬上心頭。他想起最後一次收到冷恨玉信息時，自己那冰冷又不耐煩的回複。
    是不是…真的太重了？他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猶豫再三，那點愧疚和潛藏的擔憂占了上風。他找到的號碼，抖著手，點了下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祁超凡的心上。
    空號？
    怎麽會是空號？
    他猛地坐起身，又撥了一遍。還是那個聲音。
    心跳驟然失序。他立刻翻出冷恨玉學校輔導員的電話打了過去。
    “冷恨玉？他半個月前已經辦理退學手續了。”輔導員的聲音帶著惋惜，“很突然，我們都很驚訝，問他原因也不說。祁隊，您是他哥哥，您也不知道嗎？”
    退學？！怎麽可能？
    祁超凡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那個眼神明亮地說要像他一樣，還放話要保護他的冷恨玉…退學了？因為他那些混賬話？
    恐慌如山洪暴發般瞬間淹沒了他。他試圖聯係所有可能知道冷恨玉去向的人，家人、朋友、同學。
    所有人的反應都是：不知道，聯係不上，他很突然地消失了。
    祁超凡終於慌了，徹徹底底地慌了。
    他想起冷恨玉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絕望又死寂。他想起自己說過的每一個字——“荒謬”、“錯覺”、“惡心”、“髒！”、“別來找我”…
    巨大的悔恨和恐懼攫住了祁超凡的心髒，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把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男孩，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