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嗬……呼嗚……”
    狄慧心雙頰染上緋色，胸口微微起伏，她端起來酒杯，調侃起來對麵表情淡然的王駭：
    “……王先生，沒想到你酒量還挺好的。”
    王駭淡淡一笑：“義體的功勞罷了。”
    說罷，便將整瓶洋酒仰頭灌下。
    “唔，這味道不太勁啊，我還以為是碳酸飲料呢。”
    多年來混跡餐桌應酬，王策劃早已鍛煉出來一身強大的控製力，微醺狀態下也能保持冷靜，醉酒也能克製住嘴，該怎麽說不能忘，更別說，穿越後這具身體承載人造的過濾係統，對於酒精的分解能力，可比職場天天加班的牛馬，好了不知道多少。
    紅白啤下肚王駭還覺得不太夠滋味，正準備主動調配一手雞尾酒過過嘴癮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打開。
    “喲，彗星小姐，你可算回來了，上次跟沃泰克幫的人打了以後一直沒動靜，我還以為你死球了呢。”
    脆生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王駭詫異轉過頭——隻見一個不到一米五高，頭發如同翠綠的海藻一般卷曲的小姑娘，正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酒桌上，嫻熟地撿起一罐啤酒，打開拉環，就準備仰頭灌下。
    “來，今個兒咱們不醉不歸——”
    啪。
    王駭一把奪走啤酒罐。
    “你幹嘛！”綠發小鬼立刻炸了毛，不滿地朝他吼道：“為什麽拿我的酒？活膩了是吧！”
    “未成年人禁止飲酒。”王駭轉過頭，仿佛對著不存在的攝像頭和觀眾，鄭重說道：“關愛身體，更關心你。”
    “捏麻麻滴！你在跟誰說呢？”
    綠發小鬼立刻擼起袖子，朝王駭撲來：
    “你還我！你還我！”
    王駭左搖右擺，輕易閃躲開來，同時將啤酒一飲而盡，轉頭看向狄慧心：“這就是你說的蕾博士？跟個不大點兒小孩似的。”
    狄慧心噗嗤笑出聲，單手托著酡紅的臉頰：“什麽啊，原來你看出來了？”
    “逗逗小孩玩嘛。”
    “我才不是小孩！我已經26了！”
    “那行，阿姨。”
    王駭轉頭坐到沙發出，順手一鉤，將一瓶奶啤丟給綠發小鬼：“你最好真的是成年人。”
    “呸！壞蛋。也不知道狄慧心哪裏看上你了。”
    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實際上已經比王駭大了兩塊金磚的蕾博士接住啤酒罐，狠狠瞪了一眼王駭，盤腿坐到對麵沙發位置上——她的身子太過嬌小，在昏暗的環境下，王駭還以為是沙發把她一口吞了下去。
    “介紹一下，蕾博士，這位是王駭先生，未來跟我合作的製圖師。某種意義上，你們是一類人呢。”狄慧心淺淺一笑，介紹道：“這位就是‘蕾’博士，看著年紀小，是因為注射了宇宙人的疫苗，導致身體衰落的速度隻有常人的十分之一……”
    “哦？”王駭眼前一亮，好奇地問向蕾博士：“那你會一腳把足球踢出超音速嗎？”
    “不會！”蕾博士沒好氣回答。
    “那你會走到哪裏，都會有命案發生嗎？”
    “你以為我是死神嗎？”蕾博士敲了敲腦殼，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是不是有一個發射麻醉針的手表，同時身邊還有一個離婚帶娃的三流私家偵探，偵探大叔的兒子還是你的青梅竹馬體育生。”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蕾博士不滿地說道，“我沒有那麽亂七八糟的裝備和人際關係，最多就是被人造謠我勾引博士生的導師，最後被迫離開量子塔——”
    “這一聽就是謠言。”王駭不假思索道：“誰會對小屁孩動手。”
    “確實如此。”狄慧心點頭附和。
    蕾博士暴怒地揮起啤酒罐，作勢要砸，但半天都沒甩出去：“（很粗暴的話）窩巢捏麻！”
    “好了，玩笑結束，說正經的。”
    王駭突然變臉，敲了敲自己的腦殼，說道：“蕾博士，從四天前，我讀取了一直以來備份的記憶後，發現自己的記憶似乎出了偏差，有一個叫‘佐藤琉璃’的女人，一直在給我發郵件、轉賬、聊天，但是我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王駭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講述了出來，特別提到了自己是受車賓斯博士的推薦，才來找她的。
    “唔……原來是車賓斯主任。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會推薦我的，畢竟他兒子的幻想症也是我治療的。”
    王駭扯了扯嘴角。
    【原來他兒子真有幻想症嗎？那很有經驗了。】
    蕾博士臉色這才緩和不少，她沉吟片刻，說道：
    “我能看看你備份的芯片嗎？放心，我不需要查看內部記憶。”
    王駭二話不說，拍拍脖子，從插槽中彈出備份芯片，遞交給蕾博士。
    後者撿起芯片，攤開在掌心裏，雙眼亮起掃描光線，顛過來翻過去，查看了半天，才確認地說道：“芯片沒有問題，不存在損壞丟失或者遭到修改的痕跡。我裝載一下，檢查看看數據完整性……”
    她將芯片插進外接智腦裏，默默檢索了半天，還是搖搖頭：
    “數據無異常，備份完整性比我的研究生引用文獻都齊全。”
    蕾博士沉吟片刻，說道：
    “你這種情況我真沒看過。這樣吧，你去出門上扶梯，然後左轉，找誇克娛樂，說你要參加‘小醜戀愛秀’，讓主持人小醜君下來，你帶上那個紅鼻子，往那一杵，高低每個月薪水有五千爍碼，還有養老金。”
    王駭翻了個白眼：“你比車賓斯博士還過分。”
    “那麽問題不在數據上，就是在人身上了？”狄慧心問道，看了一眼王駭：“王先生，看起來可能是你想太多了吧？要是壓抑太久，還是盡快談個女朋友比較好。”
    “我真沒幻想。”
    王駭展示出來自己跟‘佐藤琉璃’的轉賬記錄：“你可以質疑我的壓抑性，但你不能質疑資本主義的嚴謹性！戀愛過程可能是假的，但是真金白銀的轉賬，不可能是假的。”
    “——這倒也是。”狄慧心看向一旁沉思的蕾博士：“怎麽一言不發？莫不是有什麽想法了？”
    “嗯，有一種可能，我隻是說可能。”
    蕾博士思索道：
    “我在實驗室當奴隸——我是說研究生的時候，曾經讀到過天境要塞發行的《文明》期刊。大概是當年的第24期時，上麵提到過一類案例。”
    “（受試者）有15%的人，在經曆腦猝死後，即便通過記憶備份重新讀取記憶，會出現情感功能障礙的困境，這種情況可以通過後天長期培養恢複。”
    “但是，在極端的情況下，實驗室觀測到了一種奇怪的情況：即，那些從猝死後拯救回來的人，都聲稱自己遺忘了一個特別的個體，根據描述看，他們所謂遺忘的人，大多為女性，極個別情況為男性。”
    “在這部分遺忘者眼中，他們所遺忘的那個個體，大多數為一個棕色頭發、身材纖細、語氣溫柔，有著母性關懷的女子，同時他們也不斷拿出各種證據，證明那個女子曾經存在，並與自己有所交流。”
    “這種情況極端罕見，即便是自詡‘文明規劃者’的天境要塞，300年來，也觀測到了12例。”
    說著，蕾博士看向王駭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
    “而如果你這條雜魚說的沒錯的話……你大概，就是第13個，見到了那女人的存在。”
    “對了，我再問一下。”
    蕾博士托著下巴，好奇問道：“車賓斯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在尋找一種合成水仙酶的辦法。”
    王駭詫異：“你怎麽也知道？”
    “我去先鋒重工當過實習生。”蕾博士點頭：“你既然知道，那我就直接問了——你的體內，是不是存在自主合成水仙酶的能力？”
    “勉強算是吧，反正含有水仙酶。”王駭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不過那也不好說，隻能說確定體內的水仙酶比普通人高的多。”
    “那就錯不了。”蕾博士長出一口氣，說道：“你被‘她’盯上了。”
    王駭不解：“什麽就盯上了？”
    “那個女人，棕頭發，如同媽媽一樣溫柔，無理由包容你一切的女人——你說的佐藤琉璃也好，期刊上說的‘莉莉絲’、‘蓓菈妮’、‘羅莎莉’……這些女人名稱不同，但都有著同樣的特征。而那些聲稱自己見到過這些女人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水仙酶？”狄慧心試問道。
    “是的。”
    蕾點頭：“他們體內的水仙酶活躍度，比常人高幾倍乃至數十倍。”
    “水仙酶被認為是一種人類利他性的表現，能夠讓人獲得更強的抗挫折、抗炎症能力，擁有這種酶的個體，性格上也比普通人更加堅強、更自信、自愛、更願意去團結協作，主動承擔責任。”
    “如果得以提取利用，那麽這種能力在宇宙環境中，會極大加強人們的分工合作能力，讓人更適應宇宙開拓的艱苦環境，而車賓斯主任認為，這種酶代表著人類曆史上曾經走向過大集群、文明統一的情況，是一部分學者認為‘人類主權國家’假說的佐證。”
    蕾搖搖頭：
    “不過在我的研究來看，這已經不是科學的範疇了。”
    “車賓斯博士不會告訴你，當然他更大概率是不知道。攜帶了水仙酶的人，更容易被那個棕發母性的美人盯上，他們的餘生都將陷入對那個女人的癡迷和追隨，他們無法再接受和忍耐常規異性的缺陷，最終徹底迷失。”
    “那個所謂的佐藤琉璃啊，在學術界有另一個稱呼：莎古·芙羅熙絲雅，天境要塞所謂前文明中的語言命名——翻譯過來，對她的代號就是【詭源之女】。”
    “你叫王駭是吧。”
    “趁現在年輕，我建議你還是趕緊找個老婆。不然等到後麵，你將徹底失去對年輕美麗的女孩子的喜好，你會越來越癡迷莎古·芙羅熙絲雅的美貌和溫柔，耳邊會不斷地傳出她的囈語，漸漸地看到她的幻視和背影。”
    “你將永遠沉淪於那名為母性和愛的深淵，再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