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加尼在公路上狂飆，蘇曉詩望著油程表，那上麵的速度早早就到達了極限，計程器已經破千，但體感卻隻過去了幾分鍾而已。
    就像是在克萊因瓶裏奔跑，不管車子多快，即便迅猛刮起風暴，都沒辦法衝出死循環，
    蘇曉詩甚至感覺帕加尼跑車外麵的白漆都要蛻去，重新變成火紅色了。
    轟隆隆——沉悶的天空中炸響叱吒的雷霆，金色閃電亦如利劍撕裂烏雲，狂暴的錘鑿著大地。
    車子裏的氣氛異常沉悶，蘇曉詩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微微顫抖，額頭上稍微有些潮濕，一旁的副駕駛上放著她的手機，此刻正在斷斷續續的傳來呼叫的鈴聲。
    蘇曉詩盡量深呼吸保持冷靜，一切恐懼都來源於未知，她清楚自己無法消除心中的恐懼，能做的隻有保持理智。
    擁有【清晰風暴】的蘇曉詩是不可能被困於任何幻境的，所以眼下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自己現在正在繞著密大校園轉圈，要麽，幻境的構造者在她的認知之外。
    天空沒有要下雨的意思，隻是在瘋狂的打雷，仿佛雲層之上正在進行著一場慘烈的神戰。
    突然，從黑霧裏衝出了一輛打著雙閃燈的吉普車，蘇曉詩迅速向左打方向盤，同時踩下刹車，兩輛車子擦著邊閃過，在地上留下了燒焦的痕跡。
    “有人？”
    蘇曉詩搖下車窗，狂風倒灌而入，嗆的她說不清話，白發狂舞，如同鞭子般抽打著座椅。
    不遠處的吉普車也落下車窗，從中探出了完美機體的臉，副駕駛上坐著陳諾，在看到蘇曉詩的刹那，他甩出了一張塔羅牌。
    “大阿卡那第六，戀人。”
    戀人牌的作用是令兩個人可以無限製溝通，這種溝通類似於千裏傳音，不會被任何東西所影響，因此，在拿到牌的瞬間，陳諾的聲音便從卡牌裏響起，
    “快關上車窗，這裏的風太大了。”
    蘇曉詩立刻搖上車窗，“現在的時間流速正常嗎？”
    這是蘇曉詩首要關心的問題，現在的時間與眾神降臨掛鉤，絕對不能有絲毫紕漏，然而接下來陳諾的話卻讓她心頭一驚，
    “眾神已經降臨了，該死的奈亞拉托提普——那封信是祂們留下來的障眼法！”
    “什麽？！”
    陳諾接著說，“長話短說，我們現在被分割在了不同的空間中，但因為個體距離比較近，因此空間邊緣形成了黑井，所以我們怎麽跑都跑不出去！”
    “如果我沒猜錯，林易他們已經與眾神開戰了——就在我們頭頂！陳默呢？”
    “我不知道，我和他一起吃了頓晚飯，他出去後就消失不見了。”
    兩輛車子並駕齊驅在公路上，完美機體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它正在演算最佳逃離路徑，
    黑井問題是由陳默攻克的，最初，人們隻知道黑井的誕生原理與表現形式，但卻沒有固定的解決方法。
    但在陳默入學後，在實地科考以及威廉姆教授的幫助下，他發表了《黑井理論》這篇論文，並提出了空間逃逸這一概念。
    簡單來說，當生物誤入黑井空間後，若是速度能夠大於空間對衝速度，則有可能將空間直接撕開一道口子，從中逃逸。
    蘇曉詩的帕加尼跑車速度最高可達四百五十公裏每小時，但想要衝破空間卻還差得遠。
    “根據陳默空間對衝公式與威廉姆逃逸空間不等式判斷，想要逃離此次黑井，速度最少要達到1.23倍光的逃逸速率。”
    完美機體的聲音冰冷，別說1.23倍，就是單純的光速，也完全就不是現有機械所能達到的，
    要知道空間與空間亦有差距，尋常的黑井可能是由兩個亞空間平麵碰撞形成的，
    但這次則是由兩個世界碰撞形成的黑井，其規模之巨大，遠超常人想象。
    蘇曉詩拍了拍方向盤，最頂尖的舊日支配者，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也就是光速，而這個1.23倍光速……除了外神，沒人能脫離黑井的範疇。
    “不——其實，我們還有機會。”
    突然，陳諾開口道，他的眼裏閃爍著光芒，語氣急促，“蘇曉詩，其實陳默早就猜測到了黑井會發生，因此，他在半個月前就委托靳向東在密大下方埋藏了一台機械！”
    外麵雷聲大作，蘇曉詩緊緊抓著方向盤，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半個月前……這……這怎麽可能……”
    “在你和陳默旅行的時候，他一直保持著和我的聯係。”
    “很多話，他甚至沒有告訴你，但卻通通告訴了我。”
    “……”
    黑暗中，蘇曉詩抬起頭，後視鏡上倒映出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像兩塊水晶。
    “為什麽……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他不想讓這些煩心事打擾你們兩人之間的旅行，他說，他欠了你很多，欠你一場婚禮，欠你一片星空，欠你一次蜜月旅行。”
    “陳默和我說：他說他是一個惡魔，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魔，每當他丟棄人性，換取力量的時候，他都會聽到來自未知的耳語。”
    “他說他快壓製不住這股力量了，身軀的疼痛，就是肉體崩潰的證明。”
    “幻夢境的世界怎麽會有【秩序】呢？從一開始，那就是大【混沌】與小【混沌】罷了，一切都在走向既定的終點，所謂救世之道，所謂結局，其實總結起來隻有一句話——”
    “毀滅幻夢境，毀滅人類，讓一切，歸於虛無與湮滅。”
    “但是他不希望就此結束，滅世者就不能臨陣倒戈麽，這是陳默親口和我說的，他說，即便是虛假的救世主，也能給人希望不是麽？”
    “他會親自走到這個世界的盡頭，親自用雙手觸碰真實的天之壁壘，然後再回來，帶著真實的夢，回到我們的身邊來。”
    “最後，那家夥讓我托給你了一句話……”
    陳諾的闡述中夾雜著風與雷的吼叫，帕加尼跑車裏，蘇曉詩早已泣不成聲，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也要相信我一定會回來……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