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軒跟隨著隊伍，冒著漫天的雪花和嗚咽的狂風，在過膝的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的一次前行，蓬亂的頭發結成冰碴，灰白與焦黑交織的發絲如團扭曲的荊棘，在寒風中不住抖動。肩頭披著的獸皮結滿黑褐色的冰痂，腐臭氣息混著酸臭汗味撲麵而來。幾片褪色的被褥碎布用獸筋胡亂捆在腰間，破洞處露出脖頸處結痂的傷口，暗紅血漬與泥土凍成硬塊。
    隊伍中的難民們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有人裹著超市褪色的塑料布，邊緣結滿冰棱，每走一步都發出細碎的脆響；精瘦的漢子扛著生鏽的鋼筋，腰間纏著半截發黴的麻繩 —— 那上麵還係著半截啃剩的動物骨頭。有人披著殘破的廣告牌，在風中嘩啦作響，鋒利的邊緣割破了凍得發紫的皮膚也渾然不覺；甚至有個中年人披著竟然裹著殯儀館才使用的黑布，布料上的金線繡著半朵殘花，隨著他的動作，黑布下露出的皮膚布滿凍瘡與猙獰的疤痕。
    人群蠕動著向前，呼出的白霧在睫毛上凝成霜花。盡管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但臉上卻浮現出壓抑不住的焦急與興奮。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渾濁的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他們互相推搡著，低聲議論著進入避難所後的美好生活，仿佛已經看到了平整的床鋪、熱騰騰的鼠肉餅，和用麥糠、麩子煮成的熱粥。
    要知道，樺川市是從暴雨期就以救災得力而著稱，這座由皇宮改建的避難所，更是是全龍國天災後後條件最好、恢複發展最迅速的官方庇護所。在鄰市飽受饑寒交迫之苦的他們，隻要能通過檢查進入其中，似乎就握住了在末世中生存下去的希望。
    除了唐軒，這裏沒有人知道，那扇即將開啟的冰門背後，等待著的或許是一場比外麵的冰天雪地更可怕的噩夢。
    冰冷的實驗台、閃爍的儀器、戴著白口罩的神秘身影，這些畫麵正在暗處悄然浮現。
    幸存者們滿懷期待的未來，很可能會變成小八嘎手中人體實驗的冰冷數據，生命在精密的儀器與無情的記錄中，化作末世裏最悲慘的注腳 。
    唐軒扯了扯歪斜的獸皮衣領，藏在陰影裏的瞳孔驟然收縮 —— 城門上方，冰雕的古時哨兵手中長矛正滴落暗紅冰晶，在地麵砸出細小的血坑，仿佛是命運提前寫下的血色預言。
    “下一個，37號。”荷槍實彈的樺川市指揮部行動隊警員中間，一個領導摸樣的人在大聲呼喊，沒辦法，狂風太大，聲音稍微小一點都沒法聽見。
    “到”唐軒也大聲回應著走到此人跟前，臉上一副焦急的神態。
    在經過搜身之後，領隊開口問道：
    “什麽名字？多大年紀，之前是做什麽的？有什麽特長？”其實這些在他手裏的本子上都有記載，但是還是要核對一遍。
    “甄士武，三十八歲，暴雨前是送買賣的，特長打架。”唐軒心中嘀咕：甄士武，真是吾嘛，冷峻取得名字太草率。
    他是五天前被冷峻送到鄰市郊外，由當地的接應人員帶入城中，混進了避難者的隊伍，然後被統一帶到樺川的。
    “特長打架？”檢查的領隊衝著唐軒胸口就是一拳，唐軒被打了一個趔蹶，在積雪裏後退兩步，愣是沒有倒下。
    “怎麽樣，還可以吧。長官，我啥活都能幹，隻要給口飯吃就行，我知道咱這裏不養閑人，你讓我通過，不幹活的時候您讓我打誰我打誰？”唐軒咧著大嘴，一副末世底層暴民的嘴臉。
    領隊點點頭，心想：“身體素質不錯，看起來是一個完美的試驗品，嘿嘿，這次我不要食品，讓那個八嘎女人再陪我一晚，嘿嘿.....不行，好久沒有看到這麽好的試驗品了，怎麽著也得陪我三個晚上。”
    想到這，腦海裏又浮現出那美妙的身姿，竟一時走了神。
    “長官，長官，我到底能不能進去啊。”唐軒已經急不可待要進入避難所了。
    “哦....哦哦，現在我們正缺你這樣身強力壯的，嗯，你好好幹活，咱們一起對抗天災，萬眾一心，再創家園。”領隊回過神來，看著唐軒就像看著一塊寶貝。
    唐軒被這灼熱的眼神給嚇了一條，不由自主的想起葉晨、蘇巡，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隨即想起兩人的死亡，又不免心中唏噓。
    “嗯.....你的編號2046，拿著這個牌子，進門後站在左邊，等候指令。”
    “謝謝長官，謝謝長官。”唐軒趕緊連著鞠了幾個躬，結果一個帶有鋼印的鐵牌子，從半開的大門走了進去。
    之前通過檢查的二十幾個人，大部分站在左邊，隻有三個人站在右邊，手裏拿著同意的鐵牌子。
    之後又放進來十幾個，唐軒數了一下，六十人的隊伍趕到這裏剩下五十七個，目前通過檢查進入避難所的有四十二個，其他人估計是不收了，要在留在這城市裏繼續做他們的暴民了。
    大門被緩緩關上，領隊讓他們按之前分的左右站成兩隊。
    “左邊沒發牌子的，跟著他走，會有人給你們安排住所，明天早晨會分配活幹。你們幾個發了牌子的，跟我走。”
    人群分成兩列，唐軒在內的十三個人跟著這位領隊向內城走去。
    “長官，我們這是去哪？他們又是.....”唐軒舔著臉貼上前問道。
    “不該打聽的不要亂問。”一個背著槍的行動隊隊員厲聲喝止。
    “好了，不要嚇唬他了，都是人民群眾嘛。”領隊現在心情大好，頗有幾分愛民如子的摸樣。
    “長官，我也不是瞎打聽，就是早聽說咱們這兒條件好，還不容易進來了，想多問問清楚，免得做錯事被趕出嘛。”
    “嗯，你是個激靈的，怪不得能活到現在。這裏以前是皇宮，分個內外城，他們呢，就負責每天出城去伐木，幹些粗活。內城主要是各種抗寒植物，藥品，生活必需品的研製啊，實驗啊一類的工作，你們就是搬運物品和幹點其他能幹的雜活，這個嘛，一會兒還要繼續分配。”
    實驗工作？怕是被人實驗吧。數典忘祖的狗東西。
    唐軒心中暗暗罵著，臉上卻是一臉喜色：“長官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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