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玨微微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他走近阿顏，輕輕扶住她的肩膀，“阿顏？”
    阿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眼角浮現淚光，“我早就預料到了……”
    她輕聲說道，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隻是，真到了現實麵前，我還是覺得……很難受。”
    她的話語未完，淚水再也藏不住，無聲滑落，像是壓抑已久的痛楚，此刻終於得以釋放。
    簫玨輕輕將阿顏攬入懷中，沒有多言，隻是靜靜地陪著她，等她將壓抑的情緒一點點釋放出來。
    良久，阿顏才漸漸緩和，雙眼微紅，透著幾分脆弱。
    簫玨命人取來涼帕，輕輕敷在她的眼瞼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回神。
    好一會兒，她低聲道：“陪我走走吧。”
    兩人稍作整理，簡單改變模樣，換了尋常的衣裳，坐上馬車，悄然來到城西南的老街。
    這裏比鬧市清靜許多，街道上零星幾家老鋪子，來往的多是熟客，房屋錯落，四周圍繞著小小的園地，種著些蔬果，日子過得悠然自得。
    阿顏帶著簫玨一路走到溪邊，她緩緩駐足，立於石橋上，目光遙遙望向遠方。
    簫玨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依稀能辨認出一座宅院的輪廓——那是曾經的秦府。
    秦家三世為侯，秦川柏身為家主之子，本應繼承家業，奈何戰功赫赫，額外封侯，一家兩侯，風光無兩。
    可如今，那曾輝煌一時的老宅，卻隻剩下一片沉寂。
    微風拂過，撩動阿顏的發絲，她望著那處，久久不曾回神，仿佛透過眼前的景象，看見了遙遠的過去。
    而就在不遠處，一對夫婦緩緩走來。
    宋謙無意間瞥見了橋上的兩人，腳步微頓，目光微微變幻。
    “夫君，你怎麽了？”宋夫人察覺他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是一對男女佇立橋頭。
    宋謙回過神，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沒事。”
    二人走進一家餛飩鋪，老板一見宋謙，便熱情招呼：“宋大人，還是老規矩吧？”
    宋謙微微頷首，“嗯。”
    餛飩店鋪前，一棵桃樹靜靜佇立，枝幹遒勁，像是曆經歲月的沉澱，卻留存生機。
    它本該在花期過後歸於沉寂，可在一片新綠中，幾朵零星的花卻意外綻放，淡淡的粉色點綴在枝頭，不合時宜，又顯得有些孤單。
    微風拂過，花瓣輕輕搖曳，似在猶豫著是否該落下，還是再多留一刻。
    不一會兒，阿顏與簫玨也從橋上走下，路過餛飩鋪時，正巧看見老板端著兩碗熱騰騰的餛飩送上桌。
    空氣中飄散著過往熟悉的香味，阿顏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目光落在了宋氏夫婦身上，瞳孔輕輕一縮。
    簫玨察覺到她的異樣，溫聲問道：“要不要嚐嚐？”
    阿顏怔了怔，轉頭看向簫玨，他仍是那副溫和模樣，目光沉靜。
    她也不自覺緩和下來，輕輕一笑，點頭道：“嗯，許久沒吃了，聞起來還是那麽香。”
    老板聽見聲音，笑著迎上來，“老爺夫人要來一份嗎？咱家可是老店了，味道絕對不差！”
    阿顏輕笑道：“兩份，小辣，加特料，不要薑。”
    老板眼睛一亮，“喲！夫人原來是熟客，請稍等片刻！”
    這番對話落入宋謙耳中，他下意識看去，隻見一男一女坐在不遠處，那男子氣質卓然，顯然非尋常之人，而那女子雖背對著他，氣質溫婉，但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夫君，沒想到還有人跟你一樣喜歡這種味道。”宋夫人笑道。
    宋謙回神，輕歎一聲，淡笑道：“這說明他家的餛飩，不負盛名。”
    簫玨察覺到宋謙的視線，眼眸微閃，但沒有說話，而是將注意力重新放在阿顏身上。
    阿顏朝他揚起一抹笑，神色坦然：“先填飽肚子。”
    兩人對視，心照不宣。
    簫玨輕笑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一直惦記的味道，究竟有何特別。”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餛飩上桌，簫玨認真地嚐了一口，味道鮮香濃鬱，果然不俗。
    此時，宋謙付了銀錢，正欲帶著宋夫人離開，忽然心有所感，側目望去，瞬間對上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他身形微滯，目光陡然一震，心底隱隱浮現一個猜測。
    他猶豫片刻，終是開口，語氣試探：“在下宋謙，恕宋某無禮，這位夫人，長得幾分像宋某的一位故友。”
    阿顏放下筷子，麵露一笑，目光沉靜，“我在外多年，近日方才回京，見這位老爺，也像極了一位故人。
    不知，您的故友可是姓秦？”
    宋謙眸色微變，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看向身旁的宋夫人，溫聲道：“夫人，可否等我片刻？”
    宋夫人靜靜看了眼那邊的兩人，又看看宋謙，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溫柔一笑，“夫君，我等你。”
    宋謙心中微鬆，轉而看向阿顏，語氣帶著幾分鄭重：“不知故友這些年可好？”
    阿顏微微偏頭，望向遠方，聲音輕緩：“時光荏苒，世事無常，自是經曆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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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還能跑能跳，還能看看這世間的風景，親朋尚在，良人陪伴，自當知足。”
    宋謙目光微動，沉默片刻，鄭重道：“若是遇到難事，宋某願竭盡所能。”
    阿顏嘴角微揚，語氣溫和：“那我便替那位故友，謝過宋大人。”
    她緩緩起身，朝宋氏夫婦鄭重一拜，而後抬頭望著對麵的兩人，眼中倒映著零落的桃花。
    她輕聲道：“願宋大人、宋夫人，餘生安樂，順遂無憂，攜手同心，共赴白頭。”
    宋謙微微一怔，望著眼前溫婉從容的女子，眼底情緒翻湧。
    隨後他輕笑，笑意裏透著些許悵然，他最終緩緩俯身還禮，語氣鄭重而真摯：
    “願故友此生安穩，所願皆成，前路無懼，所求皆得。
    願夫人往後歲月，有人護佑，有人相伴，不再獨行。”
    忽而輕風過，桃花落下，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多年前的某個清晨，少年與少女初次相見，彼此一禮。
    “在下宋謙，見過姑娘……”
    “秦朝顏，請多指教……”
    那時，春光正好，桃花如微雨飄落，少年衣袂翻飛，笑意清朗，鄭重其事地朝少女拱手：“阿顏，以後我護著你，可好？”
    少女眉眼如畫，捧著剛折下的桃花，莞爾一笑，輕輕點頭：“好，那宋哥哥，可莫要反悔。”
    曾經的少年少女，歡笑暢談，憧憬未來。
    可時光流轉，如今他們身邊各有良人，再次相逢，終究隻留下一句祝願，淡淡的，如那枝頭遲開的桃花，明豔，卻不再屬於春日最盛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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