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的出現，在文比場上引起不小波動。
    他衣袍簡素，卻自帶風骨，並沒有刻意動作，卻讓不少人心裏一沉。
    有人暗中使絆，旁敲側擊他的出身與過往，試圖激他情緒、擾亂心境；也有人默默敬佩，心知這位靠的是真才實學走到今日。
    他們可以嘲笑他的平民身份、攻擊他有那樣的家庭，卻唯獨沒法說他的本事，畢竟這可是被皇帝認可的探花。
    沈昱卻始終平靜如水，對所有言語不置一詞，眉目如昔。
    一如他帶著一雙殘疾的腿，一步步入殿試，其中艱苦怎會輕鬆，如今又怎會輕易被言語左右？
    眾人竊竊私語，有人猜測他是為“皇帝一諾”而來，意圖再謀仕途。
    可又有人搖頭低聲道：“陛下早就下旨，削了他所有成績，想恢複哪有那麽容易，除非他再次考中。”
    但他們也明白，若沈昱真能在這場文比中勝得第一，他定能得到轉機。
    另一邊，武比加賽射箭，參與者站船上，設岸邊花靶。
    風過浪起，船身輕晃，目標卻在對岸，隨著水流逐漸拉遠，真正考驗的是控弓之力與臨風判斷。
    “誰設計的這一環節？也太苛刻了！”有人小聲抱怨，顯然對自個兒的箭術沒什麽信心。
    五皇子在不遠處，看著簫瑜安彎弓試玄，眼神不由自主跟隨著她，腦海中浮現那日在校場，她的那三箭。
    簫瑜安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轉頭看向他，揚唇笑道，“我先提前熟悉熟悉，以免鬧出什麽笑話。”
    語氣輕鬆，語中卻莫名透著一股懶洋洋的自信。
    五皇子冷哼一聲，別開臉，“你要是還像上次那樣，那可真丟我們皇室的臉！”
    而在更遠處，了解簫瑜安的人已經注意到她的動作變化，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隨著主事一聲令下，眾人紛紛拉弓搭箭。
    船在風中輕輕晃動，空氣中浮動著緊張的情緒。
    五皇子瞄準後，穩穩放箭，一擊即中，五箭之後，他嘴角剛浮起一抹自信，便不自覺轉頭看了眼簫瑜安，卻見她不知什麽時候已放下弓，箭囊空空如也。
    他一怔：什麽時候射的？他怎麽沒注意到？該不會箭掉水裏了吧？
    然而圍觀者看得比他清楚，就在主事人話音剛落那刻，少年便似早已有判斷，弓弦拉起。
    那刻，風都仿佛被她掌控。
    箭出無聲，快如驚雷，一眨眼就穩穩命中靶心。
    動作幹脆利落，以致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結束了。
    第二輪，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在她身上。
    少年姿態清逸如竹，出手依舊迅捷，氣息穩如山河。
    她那雙眸子在鎖定目標時，透出一種銳利與專注，弓弦一鬆，如雷破空，再次正中紅心。
    第三局，一陣微風吹過，湖麵起波，船身晃蕩，眾人心裏為之一緊。
    而簫瑜安神情未變，隻緩了一息，等待最合適的瞬間，箭出，仍命中。
    第四局、第五局，箭矢依舊在那少年人的掌控之中，不偏不倚。
    五局箭落，觀眾沸騰。
    “天哪！簫世子竟有這般箭術？”
    “快趕上軍中頭等神射手了吧！”
    ……
    簫瑜安站定不動，隻淡淡收弓，而船上其他參賽者還在調整節奏、計算角度，隻有離她最近的幾人才知道，她早就結束了。
    那幾人沉默不語，心裏叫囂：這麽快？看清楚了嗎，就放箭！
    也來湊熱鬧的秦少宇此時就站在不遠處，一副笑得比本人還得意的模樣，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的歡喜，像是她的勝利，他也跟著揚眉吐氣了。
    白米站得略遠些，那眼神裏滿是赤誠的崇敬和熾熱的欽佩。
    比試結束，結果公布：
    “第一位，簫世子，五箭全中，用時最短！”
    船頭那處，少年抬眸，神色淡然，卻引得眾人目光熾熱。
    五皇子瞪大了眼，滿臉震驚，“你……”
    “承讓了。”簫瑜安朝他微微一笑，語氣禮貌，態度溫和。
    五皇子臉漲得通紅，氣得拍腿：“你之前是故意的！”
    這家夥，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唐清若站在人群中，望著不遠處的簫瑜安，眼裏亮晶晶的。
    少女難以掩飾崇拜與歡喜，像是發現自己好朋友居然是隱藏大佬，平日看起來散漫隨意，臨場卻技驚四座，那種驕傲與激動仿佛要從眼角眉梢溢出來。
    她正要轉頭同人分享自己的喜悅，卻在目光不經意間，看見了文比場中的沈昱。
    他一身素衣，孤身立在席間，身影挺拔，卻隱在喧囂之外，如同風雪中沉默站立的青鬆，看起來冷靜至極，實則心潮暗湧。
    剛才那抹亮晶晶的目光，他一眼便看見，不屬於他，卻在他眼底泛起漣漪。
    他不知自己是嫉妒，還是惶然。
    下一刻，他低下眼簾，那一瞬間，所有情緒都被掩入心底。
    文比主題出爐，需文人當眾作文，題為“山河人間”。
    才情、布局、章法、用典，皆列考核之內，筆墨之間，更需寫出意境與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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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筆，指尖微顫，筆鋒回轉，落墨成章。
    眾人落筆，第一人文辭溫雅；第二人文筆穩中有巧；等到第三第四，台下評官開始露出疲態，皆因寫得雖不差，卻無一人能出彩。
    終於，輪到沈昱。
    一文展露，字裏行間，繪此間山河，道人情萬象，末了回歸最初，收的幹淨利落。
    評官麵麵相視，久久不語，隨後一人忽地起身，手掌猛地一拍：“妙！”
    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連最為嚴苛的翰林老學士都眼泛光芒，難得稱讚，“有才，有骨！”
    前幾位參賽文人麵露敬佩，拱手一拜，“甘拜下風。”
    終，文比結束，唯有幾人能與沈昱爭一爭，但經過嚴格評判與民眾選擇，最終還是沈昱的文章，拔得頭籌。
    ——
    文比剛結束，武比這邊，正賽才剛拉開帷幕。
    主事高聲道：“一炷香，擊鼓聲停，花球在誰手中，誰便是勝者！”
    話落，鼓聲震天響起，氣氛緊張，卻無人貿然出手。
    所有人都明白，一開始衝得太猛，不但容易暴露目標，還可能被圍攻，真正的勝負往往是在最後一刻才揭曉。
    就在這氣氛中，五皇子大步走來，身後跟著幾名平日與他要好、且頗有身手的世家子弟，個個氣勢洶洶，一眼看去來者不善。
    簫瑜安一抬眼，眼神掃過去，整個人還維持著那溫和無害的姿態。
    秦少宇下意識站在了簫瑜安身邊，白米也緊跟其後，站得板板正正，一臉“護主”的決絕。
    然而五皇子目光根本沒停在這兩個“背景板”身上，他眼裏隻盯著簫瑜安，“這次，我們再來比試一番。”
    他目光裏燃著幾分憋了許久的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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