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
    這段時間沈玉瑤很忙，忙得下巴頦都尖了。
    程立言看著心疼卻也毫無辦法，隻能任勞任怨地把家裏的活計全都給包了，不敢給媳婦兒再增加一點麻煩。
    丁翠珍是真存著一口氣兒想讓徒弟在這次的技術比武上放個衛星，對她那是傾囊相授不說，還管教得特別嚴厲。
    她甚至主動和單位領導提出在布匹櫃台增加了一個為民服務的項目，就是幫人給裁剪布料。
    因為她們師徒換了櫃台，最近百貨大樓布匹櫃台的顧客比平時多了三成都不止。
    當然這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丁師傅那是有真本事的。
    她有一門絕活，就是隨便看一眼人，就能立刻報出你的三圍尺碼，然後算出你做一件衣服所需要購買的布料尺寸。
    那尺寸總是算的剛剛好，不會浪費一分。
    這本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不是經過見過的多，誰也不敢說就有這個把握的。
    畢竟現在老百姓手裏的布票少，不留個餘量，萬一人家衣服裁好做完，一縮水衣服沒法穿了，人家哭都沒地方哭去。
    可人家丁師傅算出來的用量，那是連縮水率都給算進去了的。
    有這樣本事的老師傅站櫃台，群眾們口口相授，加之馬上就十二月份了，也到了年底要裁新衣的時候了，可不來買布的人就更多了嗎？
    為了讓徒弟有更多的練習機會，丁翠珍也是鉚足了勁，老命都快拚上了。
    她跟著沈玉瑤上全天班兒，還給她打起了下手。
    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教導，現在不管是算料子的多少還是裁衣，沈玉瑤都能衝在前麵了。
    可她也沒敢放鬆，一直都在後麵盯著，看著，隨時查漏補缺。
    有師父這樣填鴨式教導，加上還有神碗做外掛，從娘家弄來了那麽多的布讓她有機會反複練習試錯。
    沈玉瑤的技能水平那是突飛猛進。
    這段時間丁翠珍一直繃緊的臉上都會時不時地露出滿意的笑容。
    就連之前那幾個存了心看好戲的老師傅們，現在再看向她們師徒二人，那臉上的表情都一變再變，沒有了最早時候的篤定和輕慢。
    如今已經進了臘月，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沈玉瑤穿上了厚棉襖，戴上了加厚的棉手套，可還是凍得恨不能把自己整個人都給縮起來。
    結果一出家屬院大門，就看到站在大樹下的陳星陳冰兩兄弟在朝她招手。
    沈玉瑤連忙走過去。
    她嗔怪地對兩個孩子說：“你們怎麽又站在這兒啊，不是說了讓你們來了就進去？站這兒不冷啊！”
    倆小子對著她嘿嘿地笑，誰也不接話茬。
    沈玉瑤知道倆孩子的想法。
    他們是覺得自己成分不好，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和自己與丈夫走得太近，怕給他們帶來麻煩。
    哪怕程立言和沈玉瑤都跟顧大夫說過好幾遍，說與顧大夫他們的交往是在師部備過案，提前打過報告了的，可這些孩子們還是非常注意和他們倆保持距離。
    知道自己說什麽他們都不會聽了，沈玉瑤也沒有多說，而是將自己夾在車後座的一個大包裹遞給了倆孩子。
    “快過新年了，最近我太忙也沒工夫過去看你們。這是給顧大夫做的一副棉護膝，另外給小四小五小六一人做了一個棉背心，讓他們貼身穿，這樣暖和點兒。
    你們三個大的，我下回再給你們做，別和小的搶 。”
    倆孩子接過包裹。
    陳冰使勁點頭，大聲說：“不搶，阿姨你放心吧，我保證不和他們搶。”
    而陳星畢竟大了幾歲，拿著東西就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還想客氣幾句，沈玉瑤已經騎上了車。
    她衝倆孩子擺了擺手：“趕緊回去吧，這麽大風，我先上班了，有事兒回頭你們去跟程叔叔說去。”
    說罷就不再理會他們，加快速度朝單位騎去。
    兩兄弟也抱著包裹往家走。
    想到阿姨說再做的衣服有自己一份，陳冰興奮的還在原地跳了跳。
    他們漸漸走遠後，張煥香從轉彎處走了出來。
    她臉上的神情驚詫至極！
    剛才沈玉瑤和兩個孩子說的話她都聽見了，更重要的是，她終於想起來這兩個孩子是誰了！
    當年牧專那些個教授被打成黑五類的時候可是在濱海主城區遊過街的。
    那時候張煥香還去看過熱鬧。
    她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有個女的就站在她前麵，而這兩個孩子就跟在那女的身邊。
    當時小的那孩子估計也就隻有個兩三歲，大的都有七八歲了。
    她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在遊街的隊伍過去的時候，圍觀的有人往遊行的人身上扔爛柿子，然後那個大小孩兒就要衝過去跟人拚命！
    她前麵那女的死死拽住那大小孩兒，還用力捂住了小孩兒的嘴。
    從張煥香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女的一臉的淚，就算是故意用頭發擋著臉也看得很分明。
    而且那女的嘴唇都咬爛了！
    因為離得太近了，而那女人絕望的表情也太讓人心驚，所以張煥香就將這一家三口的樣貌深深印在了心裏，想忘都忘不了。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大小孩兒衝著遊行的人裏麵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剃著陰陽頭的老頭喊外公。
    那天看到那個小小孩兒張煥香隻覺得麵熟，是因為小孩子長相變化大，她無法確定。
    可今天再看到那個大小孩兒，她就一眼認出來了。
    這怎麽也不會錯的！
    這就是那個黑五類的孝子賢孫！
    沈玉瑤怎麽會和黑五類家的狗崽子勾結在一起呢？
    看那樣子，他們認識還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且，她還給那些人送東西！
    身為幹部家屬，竟然和這些有政治汙點的人有聯係，還給他們送物資！
    這是不是能說明沈玉瑤她，還有她家那口子思想覺悟方麵存在極大的問題？
    張煥香越想越興奮。
    麵孔都因為內心的激動而變得扭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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