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裁的布料足足少了一寸！”陳飛媽用手點著布料說道。
    她揚高了音量：“你收了我四尺半的錢和布票，給我裁的布卻隻有四尺四！少了這一寸，你讓我的褂子可怎麽做啊！”
    不可能！
    在陳飛媽說出一番話之後，沈玉瑤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
    她肯定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先不說她裁布之前肯定是很仔細的看過的，而且她還有個習慣，就是每次在撕布前都會和顧客確認一下尺寸。
    會讓他們自己看一下尺子測量的位置，同時還會主動報出要撕的尺寸以及要收款的金額。
    沈玉瑤一向自忖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所以她很確定陳飛媽說的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
    看她不說話，陳飛媽用手敲著那塊布，大聲說：“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量！我回去後就是覺得不對勁兒，專門量過的。
    一寸啊！少了這一寸我這布就毀了！我好好的褂子布料，這下全糟踐了啊！”
    她的話引起了一陣嘩然。
    這布料和別的東西不同。
    要是買糖塊，少了還能給補點兒；買衣服，最多就是拿錯大小碼，還可以換換。
    這布料……那要是少了一寸，就真是做不了衣服了。
    這也沒法再裁塊布給補上啊！
    所以，陳飛媽這番話說的在場的好些人都跟著心疼得直抽抽。
    “大娘，是不是你量錯了啊？我們不可能給你裁錯的。我們大樓現在有規定，賣東西給顧客的時候必須唱收唱付，當初你買的時候我見小沈是找你確認過的。當時你可沒說布料不夠啊！”
    劉翠翠早就在一旁聽得著急到了不行。
    她以前就是布匹櫃台的，比誰都知道這布要是撕錯了那有多麻煩。
    而且自從沈玉瑤最早賣衣服被人碰瓷之後，百貨大樓確實有了新規定。
    要求售貨員賣貨的時候必須唱收唱付。
    所以，這都一年了，根本就沒有和今天類似的情況發生。
    而且劉翠翠剛才也確實親眼見了這個老太婆找沈玉瑤買布時，沈玉瑤的操作流程，那真是沒有一點問題。
    於是這會兒她真的忍不住了，不等沈玉瑤說話，立刻擠過來先開了腔。
    “什麽唱收唱付我不懂！她是讓我看了，可我這老眼昏花的，我也看不見啊！反正她說沒錯，我就當沒錯了。”陳飛媽說道。
    這話說的……也沒問題。
    確實有很多年紀大的老大娘出來買東西時都會說：“我看不見，你們看看就行。”
    劉翠翠被陳飛媽噎了一下，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
    她又覺得不甘心，幹脆攤開那塊布，拿過櫃台上的尺子熟練地量了起來。
    ……
    看著自己最後量出來的尺寸，劉翠翠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震驚地盯著那塊布，同時也看著放在布上的尺子。
    這會兒布匹櫃台已經圍滿了湊熱鬧的人。
    同樣的，也有很多人看到了劉翠翠量出的尺寸。
    然後就有一個人嚷嚷了起來：“哎呦，還真是少了一寸！”
    “天爺啊，這少了一寸，好好的布料就毀了啊！”
    “四尺五啊，這得是一家人一年的布票了吧？”
    “哎呦，這小同誌幹工作也太馬虎了，這真是太坑人了！”
    “也不一定吧？沒準兒是這大娘自己沒說清楚，沒準兒她是真隻要了四尺四呢？
    這小同誌服務態度可好了，幹活也利索。她還會裁衣服呢！我們鄰居前幾天在她這兒裁了條褲子，裁得可好了。我們今天都是特意過來找她的。”
    “誰都有會失誤的時候，得給年輕人犯錯的機會。”
    陳飛媽聽到有人說是她報錯了尺寸，當即將之前交錢的小票拿出來，啪地一下拍在了櫃台上！
    眾人望過去，看到上麵確實寫著四尺五，頓時覺得沒什麽話可說了。
    大家眾說紛紜。
    沈玉瑤卻並沒有多說什麽。
    其實在陳飛媽說出這布少了一寸後，她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進了套了。
    而且，還是那種無解的套。
    這不是王月玲之前坑她那一次，那種情況隻要她這邊一切按照流程走，事情很容易澄清。
    陳飛媽這件事，自己卻有口難辯。
    其實真要辯也不是沒辦法，畢竟——貨物出門，概不退換。
    自己隻要死咬著那一寸布是她自己撕掉的，與自己無關，誰也沒辦法。
    可這樣雖然表麵大家說不出什麽，但實際上都會去同情陳飛媽，覺得這件事她是無辜受害者。
    自己同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因為就如她所說，少了一寸布，這外套就做不成了。
    誰舍得用這麽金貴的東西，去給別人下套呢？
    沈玉瑤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一時間竟真想不出能夠馬上應對的法子。
    這時候丁翠珍也知道了這邊發生的事，從人群後麵擠了進來。
    她走到了櫃台前，沒有理會陳飛媽，而是衝沈玉瑤瞪了瞪眼，說：“有事兒出來說，站這裏麵幹啥！”
    然後又對裏麵站著的劉翠翠道：“翠翠，你看一下 櫃台。”
    劉翠翠趕緊應了。
    丁翠珍抓住櫃台上的布，快速地疊了兩下，然後拿著就往人群外麵走。
    陳飛媽頓時不幹了，趕緊追了出來：“哎，你拿我的布幹啥！”
    看到丁翠珍這樣，沈玉瑤和還留在裏麵的小郭與錢偉也一起擠了出來。
    丁翠珍任陳飛媽拽著，腳步沒停直接把他們帶到了樓梯間連接後門的地方，這才停下腳步。
    她神情冰冷地看向陳飛媽，說：“老太太，你別跟我玩兒這些花樣，你這種情況我見多了。”
    看陳飛媽要瞪眼，她冷哼一聲，用手指了指門上的一個標語，念道：“貨物售出，概不退換，這幾個字你不認識嗎？
    你在你們大隊供銷社買完東西，回頭再說缺了斤兩去找麻煩人家認你嗎？
    進個城你還了不得了！欺負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我徒弟麵嫩，不好跟你計較，告訴你，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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