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一天的彩排現場，徐歡正在調整頭紗的長度，化妝鏡裏突然映出三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手指微微一頓，珍珠發夾從指間滑落，在實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歡歡。”大哥徐嘉禾彎腰撿起發夾，小心翼翼地遞過來，“我們……來祝福你。”
    徐歡沒有立刻接過，而是抬眼打量著鏡中的三個人。
    徐嘉禾的鬢角已經染了霜白，三哥徐嘉衍的西裝熨得一絲不苟，二哥徐嘉銘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盒，手指不安地摩挲著緞帶。
    “謝謝。”她最終接過發夾，聲音平靜得像是接待普通賓客，“請隨便坐。”
    空氣凝固了幾秒。徐嘉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歡歡，明天…能不能讓我挽著你走紅毯？”
    徐歡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大嗓門就罵罵咧咧地傳了進來。
    “想都別想！”
    林大川像一堵牆似的擋在徐歡麵前，曬得黝黑的臉上滿是怒意，好似被搶了飯碗的乞丐，無比憤怒，“歡歡早就說好讓我送她出嫁，你們三個有什麽資格現在來搶？”
    徐嘉禾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望向徐歡，眼中滿是懇求：“歡歡，我們是你的親哥哥……”
    “親哥哥？”林大川冷笑一聲，“偏心養妹，連她患癌都不知道的親哥？暴力她，盲目維護養妹的親哥？還是說讓人綁架我奶奶要挾她還幫她藏起來不給她治病的親哥？”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紮在徐家三兄弟心上。
    徐嘉木痛苦地閉上眼，徐嘉銘手中的禮盒“啪”地掉在地上，露出裏麵那套他們三兄弟一起精心挑選的鑽石項鏈。
    徐歡終於站起身。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還未上妝的臉在燈光下略顯蒼白。她輕輕拉了拉林大川的袖子：“哥，別說了。”
    然後她看向三位血緣上的兄長，眼神平靜得像在看陌生人：“謝謝你們的祝福，但送嫁的人選已經定了。請回吧。”
    徐嘉禾踉蹌了一下，仿佛被人當胸捅了一刀。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徐歡轉身走向化妝台，留給他們一個決絕的背影。
    “歡歡……”徐嘉銘紅著眼眶上前，“我們知道錯了，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彌補……”
    “我不恨你們。”徐歡打斷他，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房間安靜下來，“但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當沒發生過。”
    她轉過身，看著三個西裝革履的精英男士，眼底毫無波瀾。
    娃死了才想起來來奶。
    多麽諷刺。
    過去的徐歡很缺愛，但現在的徐歡被滿滿的愛包圍，她不需要懺悔的愛。
    “我現在過得很好。”徐歡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你們若真的覺得愧疚於我，那便少出現在我麵前吧，看到你們，我總是會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徐嘉木突然蹲下身，捂著臉無聲地顫抖。
    有些裂痕一旦產生，即使用盡餘生也無法修複。
    “出去吧。”林大川擋在中間，語氣強硬，“歡歡明天還要結婚，需要休息。”
    三人被請出化妝間時，正遇上回來的裴承。
    新郎官手裏拿著兩杯熱牛奶，看到這場景微微挑眉。
    徐嘉禾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聲音嘶啞：“對她好一點…一定要對她好一點……”
    徐嘉銘和徐嘉衍雖然沒說話，但眼神明顯是在警告裴承，不要辜負他們的妹妹。
    裴承平靜地抽回手：“不需要你們提醒，我的妻子我會用生命去珍惜。”
    說完，他轉身進化妝間。
    林大川識趣地退出化妝間，輕輕帶上了門。
    室內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婚禮彩排音樂聲。
    裴承將溫熱的牛奶杯塞進徐歡手中，雙手從背後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
    “還好嗎？”他低頭輕吻她發間，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際，聲音裏含著化不開的柔情。
    徐歡感受著背後傳來的體溫，牛奶的香甜氣息縈繞在鼻尖。
    她放鬆身體靠進這個溫暖的懷抱，慢慢閉上眼睛：“我很好啊。”
    是啊，明天她就要踏上那條鋪滿鮮花的路，走向一個真正屬於她的家。化妝鏡裏映出兩人相擁的身影，裴承的西裝與她潔白的裙擺交織在一起，像一幅靜謐美好的畫。
    裴承俯身輕吻她微微泛紅的臉頰，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不開心就說出來，我哄你。”
    徐歡轉過身，雙手環住男人的脖頸。
    她望進那雙盛滿愛意的眼睛，輕輕搖頭，嘴角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沒有不開心。有你在，我每天都很開心。”
    裴承凝視著她明亮的眼眸，那裏映著化妝間的暖光，清澈得像是雨後的晴空，不見一絲陰霾。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在唇角流連，仿佛在觸碰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能成為裴太太開心的源頭……”他低語著，聲音裏含著化不開的柔情，緩緩低頭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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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吻很輕，卻讓徐歡心頭泛起漣漪。
    她看見裴承眼中倒映的自己，那個被全心全意愛著的自己。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透過紗簾，為這個瞬間鍍上金色的光暈。
    裴承的拇指摩挲著她方才被親吻的角落，眼中盛滿虔誠的祈禱：“我的歡歡，要永遠這麽開心才好。”
    徐歡的眼睫輕輕顫動，像蝴蝶振翅般掃過裴承的掌心。
    她仰起臉，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那裏盛滿了令她心安的溫柔。
    她抬手撲進他的懷裏，用力地抱緊他，“裴承，謝謝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隻要你在我身邊，”她輕聲說，指尖描摹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裴承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俯身將她擁得更緊，鼻尖輕蹭過她的鬢角，聲音低啞：“那我要一輩子都賴在你身邊不走了。”
    窗外，暮色漸濃，最後一抹晚霞將兩人的剪影映在落地窗上，親密無間。
    桑晚榆站在婚禮現場的角落，指尖輕輕摩挲著手腕的紅繩。
    按照計劃，她此刻應該已經前往下一個世界了。
    可當看到徐歡和裴承不久就要舉行婚禮的新聞時，她鬼使神差地改變了主意。
    悠揚的婚禮進行曲在教堂中回蕩，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灑下一地斑斕。
    徐歡挽著林大川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鋪滿鮮花的聖壇。
    她雪白的婚紗在身後迤邐，頭紗下的麵容若隱若現，卻掩不住那雙盈滿幸福的眼睛。
    裴承站在紅毯盡頭，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整個銀河係的星光。
    桑晚榆看著這對新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本該萬千寵愛人生的人，總算過上了原本屬於她的生活。
    往後餘生，她都將被愛意包圍。
    舞台上。
    林大川將徐歡交付給裴承。
    徐歡轉向裴承，發現他的掌心竟有些潮濕。
    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此刻緊張得像個毛頭小子。
    她悄悄在他掌心撓了一下，換來他一個無奈又寵溺的眼神。
    牧師微笑著看著這對新人：“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裏……”
    裴承卻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眼前這個人——徐歡睫毛上細碎的閃光，唇角若隱若現的梨渦，還有他們交握的雙手間傳來的溫度。
    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
    “裴承先生，”牧師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你願意娶徐歡小姐為妻嗎？”
    “我願意。”他的回答擲地有聲，在教堂穹頂下回蕩。
    當輪到徐歡回答時，她的聲音有些發抖，卻無比清晰：“我願意。”
    裴承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這兩個簡單的字，承載著太多太多——他曾鬆開過她的手，自詡她能遇見更好的人。
    而他差一點，就真的失去她了。
    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交換戒指時，裴承的手抖得幾乎戴不上去。
    徐歡忍不住輕笑出聲，卻發現自己也早已淚眼朦朧。
    那枚鑲嵌著粉鑽的戒指終於滑入她的無名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裴承阻輕輕掀起徐歡的頭紗，他並沒有掀開頭紗，而是鑽了進去。
    雙手捧住她的臉，像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的吻溫柔而虔誠，帶著一生的承諾。
    徐歡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氣息，他的溫度，還有落在她臉頰上的一滴溫熱——那是他的眼淚。
    教堂裏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花瓣如雨般落下，落在他們的發間、肩頭。
    裴承稍稍退開，額頭抵著徐歡的，輕聲喚道：“裴太太。”
    徐歡綻開笑顏，眼中盛滿星光：“裴先生。”
    花瓣從空中紛紛揚揚地落下，有幾片沾在徐歡的發間，裴承笑著替她拂去，又忍不住再次吻她。
    桑晚榆的視線越過幸福的新人，落在賓客席上。
    顧言正握著沈小念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膝頭。
    沈小念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連衣裙，靠在顧言肩頭笑得眉眼彎彎。
    不知顧言說了什麽，她突然紅了臉，輕輕捶了下他的胸口，卻被顧言趁機在掌心親了一下。
    一旁，看見作為伴娘的顧嬌嬌正躲在花架後麵視頻通話。
    手機屏幕上的時敘穿著筆挺的西裝，不知說了什麽，顧嬌嬌突然捂住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用力點頭的樣子讓桑晚榆猜到了對話內容——兩人大約是修成正果了。
    視線往右偏一下，是陸星瀾和王寶珠這對活寶。
    陸星瀾那雙不安分的手正悄悄摸上王寶珠圓滾滾的肚子，指尖在上麵輕輕畫著圈。
    王寶珠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壓低聲音道：“大庭廣眾的，你注意點形象！”可話音未落，陸星瀾突然瞪大眼睛，整個人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媳婦！”他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圍賓客紛紛側目，“寶寶踢我了！真的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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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王寶珠反應，陸星瀾已經單膝跪地，完全不顧自己那身價值不菲的高定西裝，整張臉都貼在了王寶珠的肚皮上。
    他那頭精心打理的頭發蹭得亂七八糟，卻渾然不覺，隻顧著對著肚子傻笑：“寶貝，再踢爸爸一下？”
    王寶珠羞得滿臉通紅，雙手捂著臉，從指縫裏偷瞄周圍賓客忍俊不禁的表情。“陸星瀾！你給我起來！”她咬牙切齒地去拽丈夫的耳朵，“才五個月哪有那麽大的動靜，你幻覺了吧！”
    “真的！”陸星瀾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星星，手還戀戀不舍地貼在妻子肚子上，“剛才‘咚’的一下，特別有勁兒，肯定是個小子！”他轉頭對旁邊看熱鬧的賓客們宣布：“我兒子將來肯定是個足球明星！”
    “呸！”王寶珠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揪住陸星瀾的領帶，“萬一是閨女呢？你就重男輕女是吧？”
    陸星瀾立刻慫了，討好地抱住妻子：“閨女更好！閨女是貼心小棉襖！”
    說著又湊近肚子，換了個甜得發膩的聲音：“寶貝，爸爸剛才說錯了，你踢得這麽優雅，肯定是個小公主～”
    周圍賓客笑成一團。
    看著這群被幸福籠罩的朋友們，桑晚榆胸口泛起一陣溫暖的酸脹。
    她轉身悄然離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小七，走吧。”她輕啟朱唇，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是，宿主。”識海中傳來清脆的應答。
    一道銀光從她眉心躍出，桑小七在空中歡快地轉了幾個圈，毛茸茸的尾巴劃出閃亮的軌跡。
    隨著它的動作，空氣中漸漸浮現出一個旋轉的星雲漩渦，無數光點在隧道中明滅閃爍，像是散落在銀河中的鑽石。
    桑晚榆最後回望了一眼教堂。
    透過彩窗，她看見徐歡正笑著擦拭眼角的淚花，裴承溫柔地吻著她的發頂；陸星瀾手舞足蹈地說著什麽，王寶珠捂著肚子笑倒在他肩頭；
    顧嬌嬌捧著新娘捧花，手機屏幕上的時敘穿著西裝對她溫柔地笑，她身後，顧言沈小念夫婦正十指相扣，歪膩無比地對視，顧言嘴巴一開一合，在說要給沈小念補辦婚禮。
    “再見，我的朋友們。”桑晚榆轉身邁入星光隧道，再也沒有回頭。
    當光芒散去時，熟悉的竹葉清香縈繞鼻尖。
    青竹峰的晨風依舊溫柔，帶著露水的涼意拂過她的麵頰。
    遠處練武場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正在晨光中舞劍，劍鋒劃過空氣發出清越的鳴響，一招一式都與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阿兄？”桑晚榆不敢置信地輕喃。
    魏清然轉身的瞬間，朝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束發的玉冠在陽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這個畫麵與千百個記憶中的清晨重疊在一起，讓桑晚榆恍然覺得，漫長的離別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夢。
    “阿兄……”
    她哽咽的聲音驚飛了枝頭的山雀。
    那個曾經隻能流血淚的桑晚榆，此刻眼中滾落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在晨光中像是最純淨的水晶。
    魏清然回過頭，眼中滿是深情和寵溺。
    他張開雙臂，聲音穿過漫長的時光抵達她耳邊：“阿榆，歡迎回家。”
    桑晚榆飛奔過去，撲進那個等待了太久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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