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銀行轉賬記錄，手指在鼠標上微微發抖。七萬塊錢——那是我工作五年攢下的全部積蓄，現在變成了"陳記羊蹄"的啟動資金。陳明站在廚房裏，背對著我，正在熬製那鍋據說能讓我們發財的秘製湯底。
    "玲玲，你過來嚐嚐這個味道。"陳明轉過頭，臉上沾著一點醬料，眼睛亮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我放下手中的賬本，走到他身邊。濃鬱的香氣立刻包圍了我，羊肉的鮮美混合著各種香料的複雜氣息，確實讓人食指大動。我接過他遞來的小勺，輕輕抿了一口。
    "怎麽樣？"他期待地看著我，像個等待老師表揚的小學生。
    "嗯...比上次好多了。"我點點頭，故意板著臉，但嘴角已經忍不住上揚。陳明立刻像個孩子一樣歡呼起來，一把抱住我轉了個圈。
    "我就知道！這個配方絕對能火！玲玲，我們很快就能回本，然後開分店，做成連鎖品牌！"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
    我笑著推開他："先把這一鍋賣出去再說吧，大廚。"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在剛裝好的霓虹招牌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我們的店位於城東一條不算繁華的街道，租金便宜，但人流量也相對較少。陳明堅持說"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我則更擔心前期宣傳的問題。
    開業第一天，我們隻賣出了十七份。陳明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但還是安慰我說新店都這樣。第二天更糟，隻有九份。到了第五天，我已經不敢看賬本了。
    "明，我們得想想辦法。"第七天晚上打烊後，我坐在收銀台前，手指敲打著計算器，"這樣下去，連水電費都付不起了。"
    陳明正在收拾廚房，鍋碗瓢盆發出刺耳的碰撞聲。"急什麽？這才幾天！"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嚇了我一跳。
    我抬頭看他，發現他的表情陰沉得可怕，額頭上青筋暴起。這是我從未見過的陳明——暴躁、易怒，完全不像那個總是笑眯眯的男朋友。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我小聲說。
    "事實就是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根本不懂餐飲業！"他猛地將抹布摔在案板上，"需要時間積累口碑懂嗎？你以為開飯店是賣股票啊？今天投明天賺？"
    我被他的爆發震住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陳明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過分了，走過來想抱我，但我躲開了。
    "對不起，玲玲，我太累了。"他的聲音軟了下來。
    "我去清點庫存。"我抓起筆記本，逃也似地鑽進了儲藏室。
    儲藏室裏堆滿了我們囤積的食材，羊肉、香料、各種輔料。我靠在門上，深呼吸了幾次才平複下來。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爭吵，但絕對是語氣最重的一次。我翻開筆記本，開始記錄剩餘的食材數量，試圖用工作轉移注意力。
    當我核對到第三箱香料時，發現數量對不上。開業前我們明明進了二十包，現在隻剩十二包，但根據銷售記錄，我們最多用了五包才對。我皺起眉頭，繼續檢查其他食材，發現羊肉的消耗量也明顯高於實際銷售量。
    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我的脊背。我輕手輕腳地回到收銀台，打開電腦上的賬目係統。陳明已經離開了，店裏隻剩下我一個人。屏幕的藍光映在我臉上，我輸入密碼，調出了這幾天的詳細記錄。
    "這不對..."我喃喃自語。賬目被人修改過，銷售額被誇大了近一倍，而成本則被縮小了。我打開回收站，發現了幾份被刪除的原始記錄。有人——很可能是陳明——在篡改賬目。
    我的手開始發抖。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是為了讓我覺得生意沒那麽糟？還是...有更可怕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黑眼圈來到店裏。陳明已經在廚房忙碌，見我來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仿佛昨晚的爭吵從未發生過。
    "玲玲，早啊！我改良了一下配方，今天保準客人吃了還想來！"
    我勉強笑了笑，沒有提賬本的事。整個上午，我都心不在焉，幾次找錯錢，惹得顧客不滿。中午客流稍微多了一些，賣出了十五份，但離回本還差得遠。
    "我去銀行辦點事。"下午三點，我對陳明說。
    他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專注地切著蔥花。我走出店門，卻沒有往銀行方向去，而是在街角的咖啡店坐下，點了一杯美式，眼睛死死盯著我們店的門口。
    四點十分，陳明出來了。他脫下廚師服，換上了一件深藍色襯衫——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快步朝反方向走去。
    我的心跳加速，立刻跟了上去。陳明走得很快，不時看表，似乎在趕時間。他穿過兩條街，來到一家名為"雅軒"的高檔餐廳前，猶豫了一下，推門而入。
    我站在馬路對麵，透過落地窗，看見他徑直走向一個角落的座位。那裏已經坐著一個女人，長發披肩，穿著米色連衣裙。陳明坐下後，那女人笑著說了什麽，還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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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那個親密的動作，那種熟悉的神態...他們絕對不是普通朋友。我掏出手機，放大拍照功能，對準那個女人的臉。當畫麵清晰的那一刻，我差點驚叫出聲——是林芳，陳明的前女友。
    去年我們剛在一起時，陳明曾輕描淡寫地提過她，說他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後自然而然地分手了。但現在看來，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顫抖著拍了幾張照片，然後落荒而逃。回到店裏，我鎖上門，癱坐在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七萬塊錢，我的全部積蓄，就這樣被一個騙子和他的情人合夥騙走了？
    晚上陳明回來時，我已經收拾好了情緒，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銀行的事辦完了？"他問，語氣輕鬆。
    "嗯。"我頭也不抬地整理著收銀台，"對了，明天我要去趟外地，可能兩三天不回來。"
    陳明愣了一下："這麽突然？什麽事？"
    "公司安排的培訓，臨時通知的。"我撒起謊來麵不改色，"店裏就交給你了。"
    他點點頭，似乎沒有懷疑。當晚，我們像往常一樣一起吃了晚飯，但我幾乎沒動筷子。陳明滔滔不絕地講著他新的營銷計劃，而我則在心裏冷笑——計劃？是和林芳一起花我的錢吧？
    第二天一早，我假裝拖著行李箱出門，實際上隻是把車開到附近停車場，然後步行回到店裏對麵的便利店，繼續我的監視。
    上午十點，店門開了，但隻有陳明一個人。整個上午生意依然慘淡，隻有零星幾個顧客。下午兩點，陳明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匆匆離開。
    我立刻跟上，這次他去了商業街的一家咖啡廳。林芳已經在那裏等他，兩人坐下後，林芳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陳明認真地翻看著，不時點頭。
    我再也忍不住了，衝進咖啡廳，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站到桌前。
    "田玲？你不是去..."陳明臉色煞白。
    "培訓？"我冷笑，"是啊，專門來培訓一下怎麽識破騙子！"
    咖啡廳裏的其他顧客都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我們。林芳皺起眉頭："這位是...？"
    "我女朋友。"陳明低聲說，然後轉向我，"玲玲，你誤會了，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怎麽用我的錢養前女友？解釋你怎麽篡改賬目？"我的聲音越來越高，"我全都知道了！"
    林芳的表情從困惑變成了震驚："等等，什麽錢？我隻是..."
    "閉嘴！"我打斷她，"陳明，我要撤資，立刻！把店關了，把我的錢還給我！"
    陳明站起來想拉我的手："玲玲，冷靜點，聽我說..."
    "別碰我！"我後退一步，"我們完了！"
    說完，我轉身衝出咖啡廳，淚水模糊了視線。我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最後回到空無一人的店裏。明天，我要找律師，要回我的錢，然後徹底忘記這個騙子。
    我機械地收拾著東西，準備帶走我的私人物品。當我清理陳明的儲物櫃時，一個筆記本掉了出來。我本想直接扔掉，但好奇心驅使下，我翻開了它。
    裏麵密密麻麻記滿了配方改良的筆記，還有成本核算、營銷計劃...最後一頁寫著："林芳介紹的餐飲集團願意投資連鎖，但需要先看到穩定盈利。不能讓玲玲知道虧損情況，她會擔心。再堅持兩周，等新配方穩定了..."
    我的手開始發抖。繼續往前翻，發現幾乎每頁都有淩晨兩三點的記錄時間，旁邊還畫著哭臉和"又失敗了"的沮喪字樣。原來那些深夜我以為是他在打遊戲的時間，他其實一直在研究配方？
    我癱坐在地上，筆記本從手中滑落。我到底做了什麽？那些賬目修改...是為了不讓我擔心？而林芳...是來談合作的？
    店門突然被推開，陳明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頭發被雨水打濕，襯衫也濕了一大片。
    "玲玲..."他的聲音沙啞，"求你給我五分鍾解釋。"
    我抬起頭，淚水已經流了滿臉："我看了你的筆記本..."
    陳明慢慢走過來，跪在我麵前："林芳是"味真"餐飲集團的區域經理，她看到我在美食論壇發的帖子，主動聯係談連鎖加盟的事。我修改賬目是不想讓你有壓力...新配方快成功了，真的..."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我哽咽著問。
    "因為..."他苦笑，"你一直說我太理想主義，我怕你覺得我又在空想。我想等真的成功了再告訴你..."
    我伸手撫摸他憔悴的臉，摸到了明顯的胡茬和凹陷的眼眶。這段時間，他瘦了好多。
    "你這個傻子..."我輕聲說，"兩個人一起扛，總比一個人硬撐好啊。"
    陳明的眼睛亮了起來："那...你原諒我了？"
    "看你表現。"我故意板起臉，"首先，以後所有賬目必須透明..."
    "絕對透明！"他急切地點頭。
    "其次，和林芳見麵必須提前報備。"
    "已經把她微信推給你了！"他立刻掏出手機證明。
    我忍不住笑了："最後...新配方真的快成功了？"
    陳明跳起來，衝進廚房，不一會兒端出一小碗冒著熱氣的羊蹄："嚐嚐！"
    我小心地嚐了一口，眼睛立刻瞪大了——這味道...濃鬱鮮美，回味無窮，和之前完全不同！
    "這...怎麽做到的？"
    "秘密！"他得意地笑了，隨即又軟下聲音，"不過老板娘想知道的話..."
    雨停了，夕陽透過雲層，照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我們的"陳記羊蹄"招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或許創業之路不會一帆風順，但至少現在，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明天開始，"我放下碗，嚴肅地說，"我們一起重新做賬，然後製定新的營銷計劃。"
    陳明敬了個滑稽的軍禮："遵命，老板！"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七萬塊錢買來的不是背叛，而是一個關於信任和共同成長的寶貴教訓。這個代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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