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田英，今年四十一歲，是一家小企業的普通管理，日子過得平淡無奇，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回家、做飯，偶爾跟同事吃頓飯，聊聊八卦，生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可就在前天，一個電話，徹底打碎了我這看似平靜的生活。
    那天下午，我正在辦公室整理季度報表，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我本不想接，但那電話一直響，像是催命似的。我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而顫抖的聲音“田英……是你嗎？我是你媽。”
    我愣住了，手裏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我盯著那支筆，腦子一片空白，仿佛時間都靜止了。我媽？那個在我十八歲那年，指著我的鼻子罵“沒有你這個女兒”的女人？那個在我離家出走後，再也沒有聯係過我的人？
    “你打錯了。”我冷冷地說，掛斷了電話。
    可電話又打了過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她帶著哭腔說“田英，我知道我錯了，我這些年……一直想找你，可我不知道你在哪兒。你外婆走了，你爸也走了，我……我隻剩下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顫，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外婆走了？爸也走了？怎麽可能？我明明記得，他們還在，還在那個小縣城裏，過著平淡的日子。可她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進我的心裏，疼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胡說什麽？”我聲音發抖，“你別想騙我，我不會信的。”
    “我沒騙你，”她哽咽著，“你外婆急得沒幾天就得了重病，走了。你爸在找你的路上出了車禍……我也……我也快撐不住了。”
    我掛斷了電話，手還在發抖。我不敢相信她的話，可又無法完全無視。我坐在辦公桌前，腦子裏亂成一團，耳邊回蕩著她的話，像是魔咒一樣揮之不去。
    下班後，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夜色漸濃，街燈一盞盞亮起，映照著我孤獨的身影。我腦子裏全是小時候的回憶，那些被她逼著相親的日子，那些爭吵，那些眼淚。
    我記得，我二十二歲那年，她突然開始逼我相親。那時候我剛大學畢業，工作還沒穩定，根本沒想過結婚的事。可她像是著了魔一樣，一天到晚給我安排相親，甚至一天安排三個。我拒絕，她就罵我，說我不知好歹，說她為了我付出了那麽多，我卻一點都不領情。
    “你要是再這樣，就別叫我媽！”她指著我的鼻子吼道。
    我紅著眼眶，咬著牙說“好，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媽！”
    然後，我就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去。
    十九年了，我以為我已經放下了，可現在，她的聲音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我突然很想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樣子，是不是老了，是不是後悔了。
    我回到家，打開電腦，查了查那個號碼的歸屬地，果然是我老家那邊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回去。電話很快接通了，她激動的聲音傳來“田英，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你在哪兒？”我問。
    “我在老家，”她說，“你外婆的墳前，你爸的遺物還在家裏……你回來看看吧，就當是……見他們最後一麵。”
    我沉默了很久，才說“好，我回去。”
    第二天，我請了假，買了機票，飛回了老家。飛機降落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厲害，像是即將麵對一場審判。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那裏，風吹起她的白發，她的身影顯得那麽單薄。
    是她。
    我深吸一口氣，朝她走去。她看到我，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踉蹌著朝我跑來。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撲進我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
    “田英，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遍地說著，聲音哽咽。
    我沒有說話，隻是任由她抱著我。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十九年的恩怨，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我們回到老家，她帶我去了外婆的墳前。墳前雜草叢生，碑文已經有些模糊。我跪在墳前，眼淚止不住地流。外婆是我最親的人，她總是護著我，哪怕我媽罵我，她也總是站在我這邊。可現在，她卻不在了。
    “外婆，我回來了。”我輕聲說，仿佛她能聽到。
    她又帶我去了我爸的遺物前。那是一間老舊的屋子，裏麵擺滿了我爸的東西。我看著那些熟悉的東西，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我爸是個老實人，一輩子沒做過什麽大事，但他愛我，疼我，哪怕我離家出走，他也一直在找我。
    “他是在去你城市的路上出的車禍，”她低聲說，“醫生說，他臨死前還在念叨你的名字。”
    我閉上眼，心如刀絞。原來，我爸一直在找我，而我卻一無所知。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她一起整理我爸的遺物，一起打掃老家的房子。我們很少說話，但彼此之間的氣氛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我開始慢慢了解她這十九年來的生活，她告訴我，她一直在後悔，一直在自責，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彌補。
    “我知道，我欠你的，一輩子都還不清。”她紅著眼眶說。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她其實也很可憐。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用錯了方式去愛自己的女兒，結果卻失去了所有。
    “媽，”我輕聲叫她，這是十九年來，我第一次這樣叫她。
    她愣了一下，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緊緊抱住我“田英，你叫我媽了……”
    我點點頭，眼淚也流了下來。這一刻，我忽然明白，原諒一個人，其實比恨一個人更難。但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我們在老家待了一周，然後我回了城市。臨走前，她拉著我的手說“田英，我會好好活下去，等你回來。”
    我點點頭，心裏卻知道，這一次，我不會再輕易離開她了。
    回到城市後，我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我知道，我的心裏已經不一樣了。我開始經常給家裏打電話，開始計劃著多回去看看。我知道，十九年的恩怨，不可能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但我願意試著去原諒，去彌補。
    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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