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血色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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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田花,42歲,一家外企中層。每天踩著十厘米高跟鞋走進寫字樓時,格子間的年輕人都叫我“田總”。沒人知道我剛付完200萬給那個叫李哲的男孩——他28歲,眼睛像波斯貓。他跪著求婚那晚,我撫過他年輕的臉頰說:“愛情可以談,婚不能結。”他眼裏的光瞬間碎了,變成冰渣。昨晚他舉刀衝進別墅時,我正教孩子們拆新買的樂高。刀刺進大兒子肩膀時,護身符硌在我胸口發燙——那是監控警報器。我按下按鈕的瞬間,聽見李哲對警察哭喊:“她騙光我的青春!”而真正的秘密藏在金庫保險箱,那是我母親用命換來的遺書:“女兒,永遠別讓男人發現你的錢比他們多。”
    金屬保險箱冰冷的弧麵反射著我疲憊的倒影。指尖觸到沉重的轉輪,旋轉時的機械咬合聲在寂靜的地下室裏顯得格外清晰。哢嗒,哢嗒,哢嗒。三組數字精準無誤,鎖簧彈開的微震順著指尖麻上來。箱門無聲地滑開,露出裏麵那份比我生命更沉重的契約——一個棕黃色的舊牛皮紙文件袋,邊緣被摩挲得起了毛邊,散發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舊紙張特有的幹燥氣味。
    我盯著它,仿佛盯著一條冬眠的毒蛇。42歲,田花,一家外企中國區供應鏈部門總監。每天清晨,當我挺直背脊,踩著近十厘米的jiy choo步入那座玻璃幕牆構成的冰冷森林,迎麵而來的是格子間此起彼伏、帶著微諂又疏離的“田總”。高跟鞋敲擊光潔地磚的聲音,是我為自己擂響的戰鼓。沒人能從那身筆挺的arani套裝、一絲不苟的盤發和恰到好處的紅唇下,窺見另一個我——剛剛簽出一張兩百萬支票給一個名叫李哲的男孩的我。
    空氣裏似乎還殘留著他昂貴的愛馬仕大地須後水味道,陽光爽冽的氣息,和他二十八歲鮮活肉體蒸騰出的熱量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種味道曾短暫地麻痹過我,像一杯帶著誘人毒性的醇酒。昨晚的血腥氣猛地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瞬間蓋過了這虛幻的芬芳,令我胃部一陣痙攣,險些扶不穩冰涼的保險箱邊緣。
    他的眼睛真的很像波斯貓,不是一般的溫馴家貓,是那種在古董掛毯上睥睨著人間的貴族貓,瞳孔在燈光下會奇妙地流轉成琥珀與翡翠的混合色。第一次是在畫廊,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卻襯得那副骨架像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他在介紹一幅我看不懂的抽象畫,專注的側臉線條流暢而幹淨,陽光透過高窗在他微卷的發梢跳躍。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轉過頭,那雙貓兒眼對上我的,裏麵清澈的坦率讓人晃神。那一刻的心動,帶著點可笑的、遲暮般的奢望。後來才知道,那份“藝術助理”的工作,不過是他精心挑選的獵場。我,當然是被他鎖定的獵物——一條比他想象中更豐厚、但也包裹著層層荊棘的大魚。
    金錢是最順滑的潤滑油,足以跨越世俗認為不可逾越的鴻溝。高級公寓的鑰匙,低調卻性能驚人的跑車,他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他用年輕的情熱和專注的迷戀包裹我,那些甜蜜的耳語,細致入微的體貼,點燃了我內心早以為枯竭的角落。我給他錢,滿足他所有物質欲望,在昂貴酒店的頂層套房,肌膚緊貼,汗水交融,窗外是城市如星河般的燈火。他的呼吸灼熱地噴在我頸側,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占有欲,手臂緊緊地箍著我的腰,仿佛要把我揉進他年輕的生命裏。那一刻,我確實想過,或許可以用錢買斷這團燃燒的火焰,一直將它囚禁在身邊取暖?身體沉淪的歡愉掩蓋了理智深處尖銳的警告。
    愚蠢的代價總是昂貴的。那是在我們常去的意大利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動的霓虹江景。餐桌上搖曳的燭光給他英俊的五官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那枚鑽戒在他修長的指間閃閃發光,切割完美,折射著整個餐廳曖昧的光暈,顯然價值不菲。他單膝跪下的動作流暢得像是排練了千百遍,引得附近幾桌隱晦的目光都聚攏過來。
    “花姐……不,小花,”他喉結滾動,漂亮的貓兒眼裏盛滿了足以令人信服的深情和緊張,聲音微微發顫,“我們在一起也快一年了。我知道我們開始的方式……或許不那麽常規……但我的心是真的。我愛你。這後半生,我不想再隻是你生活裏的‘一段經曆’,我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給你一個家,我們一起過最安穩的日子。嫁給我,好嗎?”
    戒指的光芒刺得我眼睛有些發酸。那一刻,周圍高檔場所的喧囂仿佛瞬間離我遠去,耳朵裏嗡嗡作響。我甚至能清晰感知到領桌那位衣著入時的女士投來的探究和某種隱秘的“理解”目光。我看到他眼裏的光,像盛夏正午的驕陽,熾熱又刺眼。我緩緩伸出手,卻不是去接那枚戒指。微涼的指尖帶著長久職場浸潤的力度,輕輕撫過他光滑、沒有一絲皺紋的臉頰,像是在觸碰一件脆弱易碎的瓷器。
    “李哲,”我的聲音異常平穩,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你是認真的?”
    “是!”他急切地點頭,眼眶甚至微微有些發紅,像受盡了委屈終於得到昭雪的孩子,“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沒有名分,我的心……不安!”
    我笑了笑,那笑意沒有一絲抵達眼底。燭火在我眼底深處投下兩道冰冷的、跳躍的陰影。“傻孩子,”我收回手,指尖在他細膩的皮膚上滑過時,幾乎帶起一陣無形的顫栗,“感情好,日子自然好。我們之間,愛情可以好好談,奢侈地談……但這個婚,”我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掠過那枚灼人的戒指,“不能結。”
    死寂。
    李哲臉上的血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連同那滾燙的、能融化人心般的眼神。陽光消失了,冰原在他眼底迅速蔓延、龜裂。那璀璨的光碎成了千萬片尖銳的冰淩,每一片都淬著被羞辱和背叛的劇毒。他僵在原地,高舉著戒指的手微微發抖,嘴角抽搐著,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半晌,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桌上的高腳杯。豔紅的酒液像血一樣潑灑在潔白的桌布上,浸染開大片刺目的汙跡。杯子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他死死盯著我,眼神陌生得可怕,不再有絲毫溫存,像一頭瀕臨絕境、被徹底激怒的凶獸,那雙曾讓我沉醉的貓兒眼,此刻隻剩下森然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獸類豎瞳。
    “……好,很好。”他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每個音節都裹著冰碴,隨即轉身大步離開,那杯殷紅的“血跡”在他身後如影隨形。餐廳侍應生驚愕地跑過來處理殘局,鄰桌的目光或驚詫或鄙夷。我挺直背脊坐在那裏,桌上精致的食物早已冰冷,像一具華麗的標本。心頭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巨大的疲憊,如潮水般將我滅頂。我知道,我為自己精心打造的那個粉飾太平的水晶盒子,終於裂開了無法彌合的縫隙。
    那晚之後,李哲像人間蒸發了。昂貴的公寓裏屬於他的所有精致物件都在一個清晨消失無蹤,連張字條都沒留下,隻留下一片空曠的沉寂和更濃重的須後水味。我刻意忽略心底那一絲隱隱的不安。生活表麵的車輪還要繼續向前碾動。兩個孩子正放暑假,一個十歲,一個七歲,正是精力旺盛、求知欲爆棚的年紀。幾天前他們路過玩具店,盯上了那套巨大的行星係列樂高模型,眼巴巴的羨慕幾乎要溢出來。在玩具店明亮到有些晃眼的燈光下,看著那些五彩繽紛的塑料方塊和他們期待的眼神,內心的柔軟壓過了那片揮之不散的陰影。我付了款——價格足以再買一個李哲曾經渴望的限量版腕表。付錢時,指尖劃過冰冷的銀行卡,心裏某個角落自嘲地笑了笑,錢,真是個最便捷也最危險的補償品。
    巨大盒子搬回家的那天下午,別墅裏難得洋溢著純粹的歡快。落地窗篩進金燦燦的陽光,把客廳柔軟的地毯烤得暖融融的。兩個孩子興奮地坐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七手八腳地撕著包裝膜,小兒子更是高興得嗷嗷直叫,清脆的聲音在挑空的大客廳裏回蕩。
    “媽媽!這個底座是哪顆星球的?”
    “看說明書,笨哥哥!是土星環!”
    我挨著他們坐下,拿起厚厚的一本說明書,試圖從那密密麻麻的圖形和文字裏理出些頭緒,試圖把這片刻的安寧刻進心裏。
    “來,我們先把顏色大概分分類,找零件會容易些……”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而愉悅,蓋過心底那片滋生的寒氣。
    就在這時,厚重的胡桃木入戶門方向傳來異響。不是鑰匙轉動鎖芯的正常摩擦聲,而是一種突兀的、帶著金屬強硬插入的碰撞聲,緊跟著是令人牙酸的撬動聲!接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那是門鎖結構被強行破壞的斷裂聲!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寒意像冰冷的藤蔓從腳底迅速纏上來,刺穿了陽光帶來的溫暖假象。
    孩子的大笑聲戛然而止,茫然地抬頭看著我驟然失血的臉。巨大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隻有一個念頭破開冰層:李哲!
    念頭落地的瞬間,門被粗暴地從外麵狠狠撞開!木門撞在牆壁上發出沉重的悶響,震得頭頂的水晶吊燈都在微微晃蕩。門口站著的那個人,身形依舊挺拔熟悉,卻裹挾著一身令人心膽俱裂的殺氣。是李哲!
    他手中那柄狹長的廚刀——那是我家昂貴廚房裏的一把剔骨刀,閃著極度森冷銳利的光——在這瞬間,在湧入的逆光裏,竟顯得如此巨大,像一截死亡鑄造的冰棱!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了,慢得如同凝固的琥珀。我看到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看到那雙曾經蠱惑過我的貓兒眼裏此刻隻剩下瘋狂的、野獸般的血紅。他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像一顆被仇恨和絕望點燃的炮彈,直衝向我們!目標不是我這個拒絕了他的“罪魁禍首”,而是正坐在地毯中央、離他最近的、十歲的大兒子!
    “啊——!”尖銳到撕裂空氣的童音尖叫起來。
    巨大的衝力下,大兒子小小的身體被狠狠撞倒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沉重的樂高底座砸落在他身上。李哲的刀,裹挾著他所有的怨毒和破碎的妄念,毫不猶豫地、狠絕地刺了下去!
    “小宇——!!!”
    我的尖叫帶著靈魂碎裂的回響,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世界隻剩下那片刺目的刀光。我能清晰看到刀刃劃破空氣的軌跡,感受到它帶著撕裂布帛的絕望聲響穿透了孩子肩上輕薄的t恤!
    就在刀鋒刺入血肉、溫熱液體湧出的刹那——
    胸前那枚被母親硬塞給我的“和田玉平安扣”,圓潤微凸的形狀,突然死死地硌在了我的肋骨上,堅硬冰冷的觸感與下方驟然升起的滾燙感形成荒謬的對比——不是它本身發熱。是鑲嵌在平安扣後麵、緊緊貼著我胸口皮膚的微型緊急報警裝置!它的震動無聲而有力,如同垂死心髒的最後搏擊!
    千分之一秒內,求生本能的電流貫穿全身。在更大的尖叫聲響起前,在身體做出任何其它反應前,我的手指——那隻染著豔麗蔻丹、剛還輕柔撫摸過樂高說明書的手——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快過思維的速度,猛地、死死地按在了胸前那塊凸起上!
    按下去!狠狠按下去!
    嗡——
    我仿佛聽見了某個無形的蜂鳴器在看不見的地方瞬間啟動。細微的震動感貼著心髒傳開。
    與此同時,李哲正粗暴地從我大兒子身上拔出那把帶血的尖刀。他甚至沒有看痛得蜷縮起來、臉色慘白如紙的孩子一眼。他那雙布滿紅絲、燃燒著地獄火焰的眼睛死死地、帶著刻骨怨毒地攫住了我,手臂因用力而劇烈顫抖著,刀尖淌下的血滴落在地毯上,暈開暗紅色的詭異花朵。
    “田花!”他嘶吼著我的名字,聲音劈啞得像金屬刮擦,飽含著扭曲的哭腔,“你滿意了?!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你把老子當什麽?當條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用完青春就想一腳踢開?!”他往前逼近一步,刀尖上的血點像一串紅色的詛咒甩落,“我告訴你,沒門!你想踢開我?!好啊!我們一起下地獄!你毀我青春,我毀你全家!你那點臭錢——”
    話音被硬生生切斷在空氣裏。
    因為他清晰地聽見了。
    不止是我和他。所有人都聽見了。
    就在別墅大門洞開的外麵,在那精心打理卻寂靜得過分的私家車道上,尖銳到撕破黃昏寧靜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像一把巨大的、冰冷的鐵掃帚,瞬間犁進了這片彌漫著血腥和絕望的富人區堡壘!
    烏拉——烏拉——烏拉——
    由遠及近,帶著不容抗拒的法律威壓!
    李哲的狂怒表情在臉上猛地凝固。他的瘋狂像被瞬間抽幹了燃料的火焰,隻剩下灰白的、不敢置信的餘燼。猩紅的眼睛驟然瞪大到了極致,瞳孔因極度震驚而劇烈收縮,死死地盯向我胸前那枚不起眼的平安扣,又猛地看向門口刺耳的警笛光點。那張年輕英俊、此刻卻因仇恨而猙獰如惡鬼的臉上,所有肌肉都在劇烈地抖動扭曲著。握刀的手瞬間僵硬,原本指向我的刀尖無法抑製地顫抖下垂。
    他似乎終於明白了。他那充滿了毀滅快感的計劃,在最後關頭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捏住了咽喉。
    他的世界正在轟然崩塌。
    “啊————————!!!!”
    一聲比野獸還要淒厲絕望的嘶吼從李哲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像瀕死野狼對月最後的哀嚎。不再是憤怒,而是信仰破滅、被最深算計的狂亂絕望。他猛地舉起刀,這一次,真正的目標是我!
    “賤人!你算計我!連報警器都是假的平安扣!!!”
    警笛聲幾乎已經衝到了門外。巨大的刹車聲刺耳地響起。
    生死毫厘。
    那凝聚了他全身力量和所有怨毒的一刀,帶著同歸於盡的氣勢狠劈下來!
    我整個人猛地向後仰倒,身體撞在沉重的真皮沙發邊緣,尖銳的疼痛襲來。幾乎是同時,一個幼小的、帶著血腥氣的身體不管不顧地撲到我身上——是被刺傷肩膀後疼得幾近昏厥、卻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母性本能的大兒子小宇!他用身體擋住了李哲看向我的視線!
    “放開我媽——!”
    刀鋒貼著孩子的後背狠狠劃過!撕裂了衣衫,帶起一串血珠!
    “砰!!!”
    幾乎在同時,別墅客廳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被從外麵狠狠撞開!鋼化玻璃碎裂成無數雪花狀的晶瑩碎片,像一場狂暴的鑽石風暴傾瀉而下!在刺耳的玻璃破碎交響和刺眼的夕陽餘暉中,數道深藍的身影裹挾著風雷之勢,矯健地破窗而入!
    “警察!放下武器!!!”
    雷鳴般的爆喝炸響在血腥彌漫的客廳裏。幾個特警隊員荷槍實彈,戴著防爆頭盔,黑洞洞的槍口瞬間鎖定了李哲。
    時間凝固了一秒。
    李哲保持著揮刀劈砍的姿勢僵在原地。刀尖離撲在我身上的小宇後背不過寸許,他臉上的狂怒和絕望被驚駭徹底覆蓋,肌肉因過度用力而扭曲顫抖,像一張被揉皺又瞬間凍僵的紙。他那雙漂亮眼睛裏的火焰完全熄滅了,隻剩下茫然的空洞和灰燼般的死寂。他環顧著迅速控製住出口的特警,聽著門外更多腳步聲和呼喝指令,仿佛剛剛從一個瘋狂血腥的夢裏跌進更冰冷的現實。
    嘩啦。
    那柄沾染了我和兒子鮮血的剔骨刀,終於從他僵硬的指間滑落,砸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刺耳又空洞的一聲脆響,蹦跳了一下,停住了。上麵的鮮血在斜射進來的殘陽裏,反射出粘稠而詭異的光。
    “抓住他!”警察一擁而上。
    他終於不再看我,眼神失焦地投向虛空,巨大的、無法承受的挫敗感和恐懼徹底撕裂了他最後的偽裝。他像個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的人偶,任由兩名特警粗暴地將他雙臂反剪到背後、按倒在地,冰冷的手銬“哢噠”一聲銬緊了他的手腕。
    臉被死死壓在地毯上時,他終於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混著哭腔和極端不甘的嘶吼,完全褪去了偽裝的體麵,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賭徒:“不——!是她的錯!她騙我!她毀了我!她……她用錢毀了我的青春!我的全部啊——!!”
    警笛聲還在外麵尖嘯,救護車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
    “媽媽!哥哥流血了!”七歲的小兒子直到此刻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恐懼哭喊,小手徒勞地抓著哥哥被血染透的衣袖。
    “小浩不怕……救護車來了,不怕……”我心痛如絞,掙紮著想起身查看大兒子的傷口,胸口的“平安扣”在劇烈的動作中微微晃動。
    兒子失血過多休克,搶救了五個小時。守在充斥著消毒水和死亡氣息的醫院走廊長椅上時,冰涼的燈光打在我慘白的臉上,冷汗浸透了昂貴的羊絨衫。我的指甲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白痕,掐出了血絲。李哲那絕望的嘶吼仿佛還在耳邊回旋:“她用錢毀了我的青春!”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毒的冰針,紮進我麻木而冰冷的心。
    錢……錢!
    一個念頭如閃電劈開混沌:母親的遺言!那隻藏在金庫深處的保險箱!
    母親最後那個眼神,擔憂、不舍、甚至帶著深不見底的恐懼,在記憶深處亮得刺眼。她冰冷的、沒有知覺的手死死抓著我的手腕留下的寒意仿佛重新纏了上來。錢!她臨死前反反複複隻強調這兩個字!她把那個沉重的牛皮紙文件袋硬塞給我的那份鄭重其事……那份她要用命去守護的秘密!
    警方要求我回到案發現場協助調查取證,我幾乎是麻木地跟隨。別墅已經拉上了黃色的警戒線。地上幹涸的暗紅色血跡在地毯上畫出猙獰的圖案。警察們在各個房間穿梭拍照。我在幾名警官的陪同下,重新下到陰暗得如同墓穴的地下金庫。
    每一次旋轉保險箱密碼轉盤的聲音都沉重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那個沉重的棕色皮袋被取出時,一個負責鑒證的年輕女警官好奇又職業性地問:“田女士,這是非常重要的物品?”
    我的手在控製不住地抖。指尖解開纏繞在扣子上的細繩時,像在解開束縛著魔鬼的封印。袋子打開,裏麵隻有一張折疊整齊的泛黃紙張,那是我母親熟悉的、娟秀中透著一股硬朗的字跡。
    我展開它,冰冷的燈光下,那些力透紙背的墨跡如燒紅的烙鐵,一個字一個字灼入我的眼睛:
    “小花,我最放心不下的女兒……”
    警方的車還停在院子裏。傍晚的寒風吹進敞開的巨大破窗,裹挾著未散盡的血腥味,卷起地上散落的樂高碎片和彩色塑料小顆粒。那本該堆砌出燦爛星球的零件,現在卻像一堆廢棄的彩色墳墓。
    胸口那塊小小的“平安扣”冰涼如初,靜靜地貼在我的皮膚上。上麵承載的母親的擔憂,已然成為堅硬的磐石。指尖拂過那份泛黃文件冰冷的邊緣,那沉重的字跡在眼前不斷重複,每一個字都帶著鮮血的溫度——
    “女兒,永遠別讓男人發現你的錢比他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