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到市裏，如果坐火車的話，上午的時間就能抵達。
    “滬市那邊昨晚剛跟我來電，老楊說一切照計劃進行，但我這裏出了點狀況。”
    鍾解貴給徐琰倒茶水，慢慢的又道：“南方有兩個老國營工廠向對岸進貨二價售賣，他們與對方交換的剛好是他們手裏的棉紡成品貨源。”
    見徐琰不語，鍾解貴說出心中的真實想法，“如果我們先搶占先機，與對岸達成交易，壟斷南方的出口，對於未來，無疑是錦上添花。”
    “阿琰，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法子試一試。”
    徐琰沒立即應答，等手裏的茶水喝的差不多，才淡淡出聲：“這兩家工廠進的什麽貨。”
    “電器零件和小手工藝品。”
    徐琰微微眯眼，“這麽說，他們就算拿的是進貨價，價格應該也不低。”
    “嗯，”鍾解貴沉吟兩秒，想了想後道：“價格方麵我倒是不清楚，我讓人去打聽打聽。”
    茶杯裏的茶水繼續滿上，徐琰看鍾解貴蓄滿，“此事我們再想一想，等你把價格打探出來。”
    “行，”
    ‘叮鈴鈴——’
    鍾解貴放下茶壺起身去接電話，隨即，他眼裏閃過微薄的笑意，意味深長的看向徐琰的側臉。
    “好，你等一下，我叫他過來。”
    鍾解貴揚了揚電話，“阿琰，找你。”
    徐琰頓了頓，起身過去，“喂？”
    “阿琰？”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徐琰不知為何在這兩個字落下後，心底閃過一抹極快的失落。
    “有事？”
    那頭的楊妍淑默了兩秒，“阿琰，吃飯了嗎？”
    “妍淑，你有事明說，”徐琰捏捏眉間，還是回答她的問題，“沒，一會我和鍾叔出去吃。”
    “…哦，”那頭猶猶豫豫最後才傳來很細的聲音，“阿琰，我想跟你說件事，征求你的意見。”
    “嗯，你說。”
    “我，我想去你那邊，”不等徐琰開口，她又急急道：“不是現在，等你接手鍾叔手裏的棉紡廠，我就過來幫你。”
    生怕徐琰拒絕，楊妍淑著急道：“阿琰，你放心，我現在的業務能力能幫你做很多事，不信的話你可以問陳濟，他和我在同個工廠，他肯定清楚。”
    沒聽到這邊有回應，楊妍淑在那邊皺眉，“阿琰？”
    “妍淑，這件事還早，到時候再說。”徐琰看了眼鍾解貴，“沒事的話，先掛了。”
    “阿琰！”楊妍淑咬咬唇，一口氣問道：“真到那天，你會不會帶著她一起走。”
    這個她指的誰，徐琰和楊妍淑兩人的心裏清楚。
    前麵鋪墊了這麽多，也許，最後這個問題才是楊妍淑最在意的一個。
    不知是不是徐琰兩次的滬市之行反應讓她慌了神，還是徐琰對她保持距離的態度讓她亂了陣腳。
    總之，她總想得到一根希望的浮木緊緊捏在手裏，而徐琰的承諾，或他下意識的真實態度就是她想要的浮木。
    在短暫的等待中，楊妍淑卻感覺時間無比的漫長。
    好一會，徐琰清淡的嗓音傳來，“妍淑，你別想太多。”
    別想太多？這四個字包含了兩層意思。
    是讓她不要過度焦慌的想太多？
    還是讓她對他不要抱太多的想法？
    後斜坡，小林裏。
    天氣轉入開春，高處的片片白雪區域在慢慢融化，天色也比以往變的更明亮。
    周文安剝好雞蛋往身旁一遞，“剛煮沒多久，趁熱。”
    方禾手裏還拿著書本和鉛筆，盯著雞蛋，沒立即伸手。
    周文安低低笑道：“我隨手煮多了，現在女士優先，快拿著。”
    雞蛋是葷腥，家家都舍不得吃，哪有煮多的道理。
    兩人心裏都清楚，隻是未點明。
    方禾慢索索攤開掌心，周文安輕輕放下去，“你先吃，我看看這道題，然後細細說給你聽。”
    他拿過書本俯首認真看起來，方禾慢慢咬了小口雞蛋，視線時不時落在他認真的側臉上。
    有那麽一刻她有些許恍惚，這一幕與當年她和徐琰剛認識時的相處模式像極了。
    不同的是，徐琰那時總掛著一副懶散不耐的表情，嘴裏不停嘖著她很麻煩，但也耐心的教她學習。
    不過，她心裏清楚，徐琰是徐琰，周文安是周文安。
    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雖然他們現在的相處讓她有種久違的熟悉感，但她的心境與曾經那時變的不同。
    “小禾，來，你看這裏，這個點到這邊做個輔助線，將這裏設一個未知數，那……”
    周文安整個人溫潤有禮，講解題目時也不疾不徐，嗓音潤澤好聽。
    方禾本來在一心二用，漸漸地也聽得認真，跟著他的思緒一步步走。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兩人不知不覺間就獨處了半個多小時。
    周文安看了眼時間，方禾恰時開口：“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吧。”
    “好，”雖然周文安意猶未盡，但他尊重方禾的決定。
    兩人走下斜坡，為了避免被人撞見，都是一前一後，中間隔了很大的距離。
    “小禾，”進門之際，周文安叫住方禾，等她回眸，他掛著淺淺的笑容，“我傍晚要去趟市裏交文件。”
    方禾默了兩秒，還是道：“路上小心。”
    “嗯，”周文安的笑容更真切了，“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買回來給你。”
    方禾的懷中抱著書本，手指無意識的捏緊書本邊緣，“…沒有。”
    她轉身要走，身後的他又低低道：“那我給你多買點練習冊和筆墨。”
    方禾沒再應答，背影短暫的頓了頓後抬腳離去。
    直到見她的身影成為一個黑點，周文安才收視線，他半垂首無聲笑了笑，才遠去。
    “小禾，”路過家裏的院外，吳村麗在院子裏做事，“小琰去市裏還沒回來？”
    方禾搖頭，“沒有。”
    “這孩子又開始忙了，去個市裏也能忙這麽多天。”
    “媽，”方禾走近兩步，“他忙他的，你不是說男人忙起來才是負責的好男人。”
    吳村麗噎了噎。
    方禾沒再看她，徑直去了隔壁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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