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仙子怔住了，一時無言以對。
    林逸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他彎下腰，緩緩撿起地上的玉牌，這一次，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
    「千目君王想要的是它，對嗎？」他看著雲夢仙子，一字一頓地說道，「那我們就……給它。」
    「你瘋了？！」雲夢仙子失聲道。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麽清醒過。」林逸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它不是喜歡循著氣息追殺嗎？那我們就用這該死的神器做誘餌，布一個局，一個……不死不休的局！」
    「別提它了！」雲夢仙子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遏製的顫抖，她猛地抓住林逸的手臂，指尖冰涼，「林逸，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傷得連站都快站不穩了，還想著去跟千目君王硬拚？那不是去報仇，那是去送死！你難道想讓林默白白犧牲嗎？」
    林逸的身形微微一僵，卻沒有回頭。他緩緩地，一寸寸地將雲夢仙子的手指掰開，然後轉過身，將那枚染血的玉牌小心翼翼地塞回儲物袋。他的動作很輕，仿佛那不是一塊玉牌，而是一顆脆弱的心髒。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頭，臉上沒有悲傷，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找死？也許吧。但我從沒想過要靠它。」他頓了頓，深邃的目光穿透山洞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外麵那頭恐怖的怪物，「雲夢，你信不信，有些債，比命更重要。我一定要讓那頭怪物，付出血的代價。」
    雲夢仙子被他眼中的瘋狂和決絕震懾住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她皺緊眉頭，還想再勸：「什麽辦法？你別告訴我，你又要冒險用神器的力量！上次你差點被反噬得神魂俱滅，你都忘了嗎？」
    林逸沒有回答，隻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儲物袋，眼神中閃過一絲誰也看不懂的異樣光芒。
    他當然記得，上次強行催動神器，那種神魂被寸寸撕裂的劇痛，仿佛靈魂被扔進了絞肉機，至今想起來仍讓他不寒而栗。
    但他還有別的選擇嗎？林默的死，像一根淬毒的尖刺，紮進了他的心髒，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這根尖刺，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必須做點什麽，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換一個讓那怪物痛苦的機會。
    「先養傷吧，」他岔開話題，語氣冷硬得像萬年玄冰，「等天亮，我們就出去。」
    雲夢仙子還想再勸，卻對上林逸那雙不容置疑，甚至帶著一絲懇求的目光，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她隻能無奈地長歎一聲，走到山洞的另一側，盤膝坐下，閉目調息，隻是那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夜色漸深，洞外的風聲如同鬼哭狼嚎，山洞內的溫度也越來越低。林逸靠著冰冷的洞壁坐下，閉上眼睛，試圖讓翻湧的氣血壓下去。
    然而，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林默最後的身影——他擋在自己身前，身體被無數道神光洞穿，鮮血染紅了整片大地，他回過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低語：「師兄，活下去……」
    活下去？
    林逸的眼角劇烈地抽動，手指不自覺地攥緊，鋒利的指甲再次刺破了剛剛結痂的掌心，溫熱的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他知道，雲夢仙子說得沒錯，硬拚千目君王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他無法接受林默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更無法接受自己像隻老鼠一樣，瑟縮在這個陰暗潮濕的破洞裏，等待那頭怪物循著血腥味找上門來，將他們一一屠戮。
    「係統……」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聲呢喃，像是在絕望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這個冰冷而機械的聲音，就一直是他最大的依仗，幫他獲得了神器，幫他一次次化險為夷。可現在，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係統卻徹底沉默了，仿佛在無聲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狗屁係統！」壓抑的悲憤終於爆發，林逸咬牙切齒地低吼道，「關鍵時刻掉鏈子！老子穿越過來，拚死拚活，你倒好，在這兒裝死？早知道就該把你這破玩意兒砸了喂狗！」
    話音剛落，一道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中響起：「警告：宿主情緒波動劇烈，神魂不穩，建議立刻冷靜。」
    林逸猛地睜開眼睛，身體因過度激動而差點跳起來：「你……你還活著？！」
    「本係統與宿主神魂綁定，宿主未死，係統便在。」係統的聲音依舊平直如線，「宿主未主動呼喚，本係統遵循最低幹預原則。」
    林逸氣得想笑，聲音裏滿是悲涼和憤怒：「幹預？最低幹預原則？老子師弟都死了，我們馬上也要被那怪物堵死在這裏了，你還跟我談原則？」
    「宿主未死亡，且當前任務『為林默複仇』尚未失敗。」係統平靜地回應，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千目君王的力量雖強，但並非不可戰勝。宿主若能摒棄情緒，冷靜分析，或可找到突破口。」
    林逸發出一聲淒厲的冷笑：「突破口？說得輕巧！那怪物周身千目，每一道目光都是一道寂滅神光，避無可避，防不勝防！我拿什麽跟它鬥？拿命去填嗎？」
    係統沉默了一瞬，像是在進行龐大的數據演算。片刻後，它再次開口：「經分析，千目君王之神光，本質為精神與能量的高度聚合體。其弱點在於攻擊模式單一，且極度依賴視覺。宿主可嚐試利用神器『星塵之誓』的幻術功能，混淆其感知，製造破綻，再配合《道德經》中的心法，以柔克剛，或有一線生機。」
    林逸整個人都愣住了。《道德經》？他猛地想起，當初在那個神秘的太上秘境中，得到的那本古樸晦澀的古籍。他一直以為那隻是些玄之又玄的哲學道理，沒想到，裏麵竟然還藏著克敵製勝的法門？
    他連忙從儲物袋中取出那本泛黃的古籍。書冊的封麵由某種不知名的獸皮製成，觸手溫潤，上麵用古篆寫著「道德經」三個大字。他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一行古樸的文字映入眼簾——「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僅僅是看到這幾個字，一股蒼茫、浩瀚、古老的氣息便撲麵而來，瞬間撫平了他心中狂躁的殺意和悲憤。
    「係統，你是說……這本看起來像凡人哲學的書，能幫我對付那頭怪物？」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和最後的希望。
    「《道德經》非凡俗之物，其內蘊含天地至理，宇宙本源。宿主若能參悟一二，便足以撼動乾坤。」係統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但接下來的話卻讓林逸的心沉入了穀底，「但需提醒宿主，大道無情，參悟之路漫漫。根據推算，以宿主當前境界，若要初步掌握其中法門，至少需要七日。而千目君王，最多三日，便會尋至此地。」
    林逸咬緊牙關，目光在手中那卷破舊的古籍和胸口隱隱發燙的神器之間來回遊移。時間不足……他很清楚，潛伏在山穀上空的千目君王，那股令人作嘔的邪惡氣息每時每刻都在增強，它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可眼下，除了這本玄之又玄的《道德經》，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林逸，你在幹什麽？」雲夢仙子不知何時已睜開雙眼，她看到林逸失魂落魄地捧著一本破舊的書，清麗的臉上滿是憂色。
    「找活路。」林逸頭也不抬，聲音沙啞而低沉，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兩個字，「雲夢，你信我嗎？」
    雲夢仙子微微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眸光清澈如水：「我信。」這一個字，重若千鈞。
    「那就別問了，幫我護法。」林逸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狂躁與悲痛，盤膝坐下，將《道德經》攤開在膝頭，「我要試試，看能不能從這本老古董裏，找到斬殺那畜生的辦法。」
    雲夢仙子張了張嘴，千言萬語的擔憂最終化作了無聲的沉默。她深深地看了林逸一眼，轉身走到洞口，手中長劍「嗆啷」一聲出鞘半寸，劍光如一泓秋水，映著她堅毅的側臉。無論林逸要做什麽，她都會守在他身前，直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