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河邊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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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邊交談著邊率領著騎兵緩緩前行,不消片刻,“嘩啦啦”的流水聲傳入眾人耳中,粼粼波光的雪雨河近在眼前。融自雪山的河水裹挾著清冽的寒氣,在卵石間奔湧時撞出銀鈴般的喧嘩。青灰色鵝卵石表麵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隨水流起伏的水草如翡翠色的綢帶,葉尖沾著的水珠折射出細碎的虹光,晃得人目眩。
    而在河對岸,普瑪部族早已搭建起了密密麻麻的牛皮帳篷,遠遠望去,如同片灰白色的蘑菇林,在草原上顯得格外醒目。而普瑪部族的男女正涉水入河,麻布衫子浸在水裏貼緊瘦骨嶙峋的脊背,開始洗浴。有人跪在淺灘上,額頭貼著濕潤的鵝卵石,向西邊雪山方向喃喃祈禱,希望能得到庇佑,洗去身上肆虐的疫病。
    潮洛門看到這一幕,原本還算平和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嘴角擠出絲冷笑,向河中的普瑪族人們大聲喊道:“普瑪家的!你們染上了瘟疫,就給我離雪雨河遠點!別在這裏禍害其他部族,要是再不走,可別怪我們不客氣,放箭射你們!”說罷從弓囊中取出牛角弓,搭在馬鞍橋上,那架勢仿佛隻要對方稍有不從,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張弓搭箭。
    對岸人群中,拉合爾?普瑪聽到這話,原本低垂的頭猛地抬起來,眼窩深陷的他望著昔日好友潮洛門,瞳仁裏燃著比炭火更灼人的憤懣,聲音有些發顫:“潮洛門,暴雪圈裏咱們兄弟都彼此攙扶,現在怎麽就讓雪雨河阻斷了往來,是弗林錫的黃金蒙了你的心,還是嫌我們老弱拖垮了草場?不行你們派點板車,拖著我們去‘寄獸’算了,省得你對著舊日兄弟舉弓箭!。”說罷,在這一連串的質問與挖苦中,冷哼一聲,並用力地甩了甩手,那動作仿佛要將曾經的情誼徹底拋進雪雨河中,隨著河水一同流走。
    聽到這話,潮洛門原本就陰沉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尷尬得無地自容,惱羞之際大聲道:“兄弟!不是雪雨河阻斷了我們,是人心變了!薩沙老爹一向厚道,他不肯點頭,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你們心裏也應該清楚這事兒,所以你最好跟你們族人好好講講!青鷂之所以不會啄食同類,那是因為它們離天神最近,心中存著敬畏;孤狼食腐,那是因為它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命該如此!”說罷不屑地哼了聲仰起頭,似乎不願再看拉合爾?普瑪一眼。
    拉合爾?普瑪向前踏出一步,水花四起之間正身而立,怒目圓睜,大聲反唇相譏道:“恐怕不是離得上天神太近,而是你們霸占雪雨河太久,心裏隻想著自己,忘了部族間的盟誓了吧,那既然如此,何必說自己是烏坎那斯人,怕你也是吃過了雪雨河的魚兒吧!”
    “吃你...”潮洛門頓時被氣得暴跳如雷張口咒罵,又收住餘音,雙眼瞪得如同銅鈴,額頭上青筋暴起道:“好你個拉合爾!老爹好心讓我們來照看你們,你們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拉合爾?普瑪便冷笑著擰了擰衣襟上的水,打斷道:“不知好歹?那你們帶這麽多人馬來做什麽?沒有篤瑪、巫醫來給我們治病,沒有奶囊、酒肉來給我們充饑,盡帶著些刀矛弓箭,怎麽?是覺得我們部族被瘟疫纏身,就好欺負,可以輕鬆讓你們砍殺嗎?”說罷直直地站在那裏,如挑釁般憤憤然抬起臉望向潮洛門。
    看著潮洛門被徹底激怒,麵紅耳赤扯動韁繩,似乎下一秒就要扯著韁繩縱馬向前衝去。斥不台見狀,忙一把攔住潮洛門,又扭頭看向叉腰站在河中的拉合爾?普瑪,臉上堆滿了友善的笑容,提高音量解釋道:“兄弟,你可誤會了!老爹是聽你們頭人爾碩?普瑪說白皮人要減丁,這才心急火燎地派我們來保護你們的。你瞧瞧,這這兩千可是我們格勒家的精銳,都是能在萬軍叢中斬將奪旗的好手,不亞於白皮人的兩萬騎兵!”
    聽著斥不台這看似解釋,卻又隱隱帶著恐嚇意味的話,拉合爾?普瑪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抹不屑的冷笑道:“哼!我可是親眼見識過你們那三千精銳騎兵的厲害。但今天,你們真的是來保護我們的嗎?我看未必!你們驅趕我們,連雪雨河的水都不讓喝。我們不過是希望這清澈的雪雨河水能洗去我們身上肆虐的疫病,難道這雪雨河就真成了你們格勒家的了?”說罷突然彎腰掬起一捧河水,再次露出挑釁的笑意,任由透亮的水珠從指縫跌落。
    斥不台皺了皺眉頭,雙腿輕輕一夾馬腹向前踏出幾步,繼續麵帶微笑大聲道:“雪雨河是所有烏坎那斯人的,但你們在河中沐浴,會讓疫病會順流而下,感染其他部族,所以才不讓你們在河中沐浴,我們烏坎那斯人有句老話,牛馬可以拉扯貨物看朋友,但不會是馱著災禍,你難道不知道嗎?”
    “那也能穿過褶皺山漂到弗林錫。”拉合爾?普瑪大聲挖苦道,語氣中滿是嘲諷,“你們和他們還真是親如骨肉啊!”說話間脖子梗起,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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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破空聲驟起。一支尾羽泛著鴉青光澤的短箭挾著銳嘯直射斥不台麵門。戰馬驚嘶人立,斥不台在鞍上擰身如弓,短箭擦著右耳飛過,他不禁怒目圓睜,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迅速在對岸四下搜索。卻見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正站在雪雨河草叢邊,眼底燒著兩簇倔強之火,身上的羊皮襖破得露出發紅的胳膊,頭發結著草屑,卻用細瘦的胳膊緊攥著張小牛角弓,弓弦上還搭著第二支箭,正將箭頭抖抖巍巍對準自己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射出致命一擊。而這孩子眼底燒著兩簇倔強之火,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狼崽。
    斥不台看著這孩子,心中無奈,苦笑著搖搖頭道:“你們普瑪家這偷襲的功夫還真是一代傳一代!”
    拉合爾?普瑪見此情景,怒氣衝衝反身上岸,皮靴踩在碎石上發出“咯吱”響,抬腳將這個孩子踹得踉蹌倒地,牛角弓甩進草叢,發出“撲棱”輕響。“哪家的小崽子?”他叉腰怒喝,聲浪驚得蘆葦穗子簌簌抖落白花。然而,周圍一片寂靜無人應答,直到第三聲喝問後,才有個微弱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他阿爹阿媽上月都歿在寒熱病上,就剩這娃兒……”話音消散在河風裏,像片被水衝走的枯葉。
    聽了這話,拉合爾?普瑪的喉結滾動兩下,眼底閃過一絲動搖,隨即被更濃的戾氣壓住。他大步上前,粗糙的手掌薅住孩子後頸,像拎起隻瀕死的野兔般徑直扔進河中央。河水“嘩啦”漫過孩子的腰際,他在湍急的水流裏搖晃著站穩,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頭上,卻仍昂著臉盯著斥不台,活像棵被風雪壓彎卻不肯折斷的小鬆樹,卻又雙手拚命揮舞著,試圖保持平衡。拉合爾?普瑪衝斥不台大聲道:“野孩子,這娃兒父母都病死了,剛才就是他射你。現在他在雪雨河裏,你有種就射死他!”他故意拖長尾音,嘴角扯出挑釁的殘笑,“省得你們格勒家總說保護各部族,現在卻連個小崽子都容不下。
    斥不台看著河水沒過大腿,在河中掙紮的小孩,心中的怒火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絲好奇大聲道:“小屁孩,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抹了把臉上的河水,混著泥沙的水珠順著下巴滴落,砸在河麵上綻開細小的圓斑。他的胸脯劇烈起伏,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可眼裏的火光卻燒得更旺,稚聲稚氣道:“老子叫紮克達。”
    “哈哈哈!”斥不台和身後的格勒家騎兵們哄然大笑,笑聲在雪雨河畔回蕩,驚飛了棲息在柳樹上的灰雀。斥不台卻斂了笑意,伸手摘下腰間的牛角弓,他搭箭的手指撫過箭杆上的刻痕,盯著河中的小孩子紮克達,眼神中帶著幾分欣賞道:“一看你爹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才生了你這樣有種的娃子。但你先射我,又踏入雪雨河,我也還你一箭。”說著忽然沉下聲,弓弦在掌心繃成滿月,弓弦發出“嗡嗡”的聲響,仿佛在蓄著全力。
    潮洛門的勸阻卡在喉嚨裏,猛地抬手想要阻擋,但斥不台的箭已經如離弦射出,那箭如流星般徑直奔向河中小孩。眾人見狀,不禁驚呼出聲。然而,這支迅疾如電的長箭卻也是擦著小孩子的耳垂而過,深地射在拉合爾?普瑪腳前的河水中,“噗”的一聲濺起小片晶瑩的水花。隨即,斥不台大聲道:“娃娃紮克達,這一箭我還你了,記住,格勒家的箭隻射敵人,不射烏坎那斯的子孫。你要是不服氣,等以後長大了,再來雪雨河找我討這一箭的債!”說罷和身後的騎兵們又大笑起來。
    潮洛門的臉色煞白如紙,緊張地喉結上下滾動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望向斥不台扯出絲僵硬的道:“你箭法真……好!”說罷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斥不台的肩膀,隨後麵帶愧色地搖了搖頭。
    斥不台微微側身,回頭望向潮洛門,晚風中拂過他尚顯稚嫩的麵龐,偏頭輕笑,露出純真的笑臉,如同春日暖陽般燦爛,好似能看到其中深藏著刻在骨子裏的善良般道:“你真以為我會射小孩子?”他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絲調侃,更像是在對老友的安慰。
    潮洛門望著斥不台那挺直的脊背,眼前的少年臉龐雖然還顯稚嫩,可那眼神中卻飽含著超越年齡的成熟深邃,這讓潮洛門愈加慚愧地微微低下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崇敬道:“你剛才做法和你ada很像!”音放得輕緩,像是怕驚醒記憶裏的風雪,說罷再次目光灼灼地打量著斥不台,仿佛能從他眉宇間找出赤木黎的影子。
    聽到這話,斥不台臉頰微微泛紅,慌忙摘下頭盔撓了撓汗濕的額發,,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哪能和ada相提並論。”說話間望著河麵上漂動的落花,聲音漸低,“隻是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說著目光變得有些呆滯,恍惚間,那個總在篝火旁酒醉後嘮嘮叨叨的身影,又在波光中若隱若現。
    河對岸,普瑪家族的人們看著孩子紮克達安然無恙地回到身邊,都靜靜地站在那裏,默不作聲地看著對麵的格勒家騎兵。微風拂過,吹起他們破舊的衣衫,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好似有對斥不台放過紮克達的感激,那種在絕境中獲得一絲溫暖的感動;也有對當下疫病苦痛下的無奈,那種命運被隻無形大手緊緊攥住的窒息;甚至還摻雜著些許怨恨,怨恨格勒家對他們的驅趕和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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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普瑪家族的人們開始紛紛退出雪雨河,潮洛門挺直了腰板,趁機喊話道:“以前的事情你們也知道,薩沙老爹的為人你們也清楚,所以不讓你們進雪雨灣也是無奈之舉,這樣隻會給其他人帶來滅頂之災。”說著躊躇片刻道,“你們可以在雪雨河裏沐浴飲水,但要是想來到對岸,就不要怪我潮洛門刀下無情。”說罷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眼神堅定地掃視著對岸身後幾百騎兵同時將長矛頓地,金屬與卵石相擊的脆響,驚碎了河麵上的半輪殘陽。
    退回到岸上的普瑪部族的人們呆呆地站在那裏,麵黃肌瘦在夕陽的映照下更顯憔悴,仿佛都被抽去了靈魂。站在淺灘處的拉合爾?普瑪咬了咬牙,眼中閃過絲怨恨,無奈道:“從今以後我們普瑪家絕不麻煩你們格勒家,咱們兄弟的情分也盡了。”說著猛地轉身,似乎準備帶著族人離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騎著赤紅色駿馬的探軍如同陣旋風般狂奔而來,馬蹄濺起的水花奔越過雪雨河,來到潮洛門麵前勒住韁繩,而探軍壓製著氣喘,微微俯身道:“前麵赤馬傳信,白皮人果真來了,先鋒騎兵就有五千多,後麵好像有兩三萬,應該是尾隨著普瑪家而來。”
    潮洛門的瞳孔驟然收縮,眼珠快速轉動,忙靠近那名赤馬探軍,壓低聲音說道:“你回去稟報老爹,我會堅守雪雨河,半步不退!”說罷向身後的騎兵們打了個戒備的手勢,身後騎兵紛紛列陣,長矛如林,在暮色中如豎起道鐵牆。
    等赤馬探軍轉身離去,斥不台蹙眉思索片刻,又望了望那個對岸的普瑪族營地,精亮的眼珠轉了轉,帶著絲狡黠的笑意湊近潮洛門,低聲道:“斷事官大人,你真要死守雪雨河?”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
    潮洛門愕然回望,旋即毫不猶豫道:“當然!”
    斥不台卻輕輕歎了口氣,微微搖頭,臉上依舊掛著那狡黠的笑容,眼中卻閃過絲盤算道:“你這樣想就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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