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列拉?瓦萊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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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被上千巨石城鐵甲騎兵護衛的列拉?瓦萊沿著驛道策馬抵達特克斯洛、小奧古斯塔天鵝堡的交界處,恰是辰光向午。風自坎帕尼曠野掠來,裹著未散的晨露與野薔薇的甜香,拂過她銀白麵紗的邊角,將驛道旁的蒲公英吹得漫天飛絮,如碎雪沾在黑馬的鬃毛上,又簌簌落在她纏了亞麻繃帶的臂彎——那繃帶下的暗紅血漬,在天光下泛著淡褐,與周遭鮮活的春色恰成對照,而驛道上行進的幾支瓦萊家壘車商隊看到這隻豎著瓦萊家“夜梟銜箭”旗的隊伍,都停下馬車恭敬地行禮。
列拉?瓦萊在馬上微微點頭回禮,並揮手示意他們繼續趕路,而麵紗下那雙眼睛卻又冷冷打量著這些車隊,似乎想在這些車隊中尋找什麽蛛絲馬跡,隨即在馬上繃直身體,好似異常緊張般道:“第五行營快到了吧!”
鴻敦?瓦萊呆愣片刻,忙回身輕聲道:“剛才派出去的人已經回來了,第五行營就在前麵三裏處,元老們都在那裏等您,他們連同侍衛加起來也不過兩百多人,而且周圍也探查過了,沒有伏兵!”說罷輕輕瞟了眼列拉?瓦萊,隨即眉頭緊鎖,好似在思量剛才探馬來報時,這位家族女首領已經聽得一清二楚,現在為何又要明知故問,於是向身邊的侍從揮手道,“再去打探,仔細檢查周圍的樹林草叢,一個螞蟻都不要漏下!”說罷回頭望向依舊身體緊繃、毫無反應的列拉?瓦萊,嘴角不自覺微微撇了撇,似乎對這個女首領如此緊張感到錯愕。
初春的曠野視界開闊。隨著前方帶路者的轉向,驛道從青石板路轉為夯實的黃土路,路麵印著深淺不一的馬蹄印,昨夜的細雨將印子浸得微潤,邊緣凝著細碎的泥珠,被日光曬得泛出淺金。路兩側是連片的燕麥田,青苗已長至半尺高,風過處翻湧著碧浪,穗尖的嫩黃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偶有幾隻灰雀從麥壟間驚起,翅尖掃過禾葉,帶起的露珠滴落在土路上。
再往前,成片的燕麥田漸漸過渡為叢生的野菊與矢車菊,像是大自然隨手打翻的調色盤。野菊的金黃綴在翠綠的草叢間,如同撒了滿地的碎金,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澤;矢車菊的紫則層次分明,深紫如濃墨暈染,淺紫似薄霧輕籠,間或夾雜著幾株純白的,湊成一片斑斕絢爛的花甸,連風掠過都帶著清甜的香氣。花叢間,蜜蜂“嗡嗡”地穿梭,翅翼沾著金黃的花粉,偶爾停落在列拉鋥亮的馬靴上,又被馬蹄踏過花甸的“噠噠”震動驚起,盤旋著飛向遠處的榛子林——林子裏的榛果已泛出淺褐色,幾隻灰雀在枝頭跳躍,啄食著熟透的果實,發出“啾啾”的輕鳴。
而在榛子林的另一側,十幾座帆布帳篷漸漸從樹影中顯露出來,旁邊停著幾十輛載滿貨物的馬車——車輪上還沾著沿途的泥漬,車轅上拴著的馬匹甩著尾巴,驅趕著蚊蠅。隱約可見幾名車夫提著木桶,彎腰給馬兒刷洗身體,清水順著馬鬃滴落,在地麵濺起細小的水花,偶爾傳來幾聲馬的嘶鳴,混著車夫們的談笑聲,在空曠的原野上格外清晰。
距營門還有半裏地時,已能望見瓦萊家商隊的靛藍旗幟在簡易營地的上空飄揚。旗麵中央繡著的銀薔薇被風吹得舒展,花瓣的紋路在天光下清晰可辨,銀線反射的冷光與營地木柵的棕褐色相映,倒顯出幾分規整的威嚴。營門前的空地上,散落著幾具臨時搭起的木架,架上晾曬著商隊的帆布——米白、靛藍、赭石色的布料在風中翻飛,像一麵麵小小的旗幟,布料邊緣還沾著未幹的水漬,在陽光下泛著濕潤的光澤。空氣中除了野薔薇的甜香,還混著一絲淡淡的馬糞與幹草的氣息,那是商隊駐紮多日留下的煙火氣,質樸而真實。
此時,先前派出的幾名探子騎兵正好策馬奔來,馬蹄揚起的塵土混著花甸的草屑,在身後拖出一道淺黃的痕跡。他們勒住韁繩停在鴻敦?瓦萊和列拉?瓦萊麵前,甲胄碰撞發出“哐當”的輕響,語氣帶著幾分輕鬆:“大人,兄弟們已經探查過了,周圍和以前一樣,沒有多餘的埋伏,營地裏還是商隊的老熟人,沒見陌生麵孔!”
鴻敦?瓦萊聞言,明顯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了幾分,隨即像邀功般向列拉?瓦萊笑道:“我就說他們不敢亂來!畢竟他們就像盤散沙,何況咱們還有查理尼的幫忙!”說著,他向身後努了努嘴——上千名巨石城鐵甲騎兵正整齊列陣,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青光,長矛的尖端閃著寒芒,連馬匹都透著訓練有素的沉穩,一看便知是精銳之師。
“咱們那些家族元老,倒是難得齊聚於此。”列拉?瓦萊輕輕歎息一聲,眉頭依舊緊緊蹙著,眼底的焦慮並未消散。她回身望了眼身後盔明甲亮的鐵甲騎兵,又轉頭看向眼前的第五營地——商隊的帳篷透著生活化的鬆弛,與騎兵的肅殺形成鮮明對比。隨後,她側臉向鴻敦?瓦萊勾了勾嘴角,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您覺得現在的狀況,像什麽?”
“他們太過分了!居然繞過您,強行召開家族會議,這就是赤裸裸的反叛!”鴻敦?瓦萊以為列拉在抱怨元老們的無禮,麵色瞬間漲紅,語氣中滿是憤怒,拳頭攥得咯咯作響,“要是他們敢對您不敬,咱們直接讓鐵甲軍衝進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您再仔細想想。”列拉?瓦萊的聲音透過麵紗傳來,帶著些許無奈與輕蔑,“我不是說元老們的做法,是說眼前這場景——鐵甲軍對著商隊營地,像什麽?”
鴻敦?瓦萊頓時滿頭霧水,他撓了撓臉上坑窪的舊疤,學著列拉的樣子再次望向身後的鐵甲軍和前方的第五營地:騎兵們手持鋒利長矛,盔甲泛著嗜血的冷光;而營地的行商帳篷卻透著柔軟的煙火氣,兩者對比鮮明,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嗜血猛獸,正對著一塊毫無反抗之力的“流血鮮肉”。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後脊背瞬間冒出冷汗,臉色也變得煞白——這才想起前兩天自己喊出“誅殺叛逆,一個不留”時,是多麽愚蠢可怕。
看著鴻敦額頭冒汗、眼神慌亂的模樣,列拉?瓦萊終於鬆了口氣,嘴角微微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別慌。你帶著巨石城鐵甲軍的隊長,跟我一起去營裏;其他人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她頓了頓,語氣變得鄭重,“咱們去見見‘親人’,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說罷,她輕輕夾了夾馬腹,率先向營門走去,馬靴再次踏過花甸,驚起幾隻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翅膀扇動著彩色的光斑,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片刻之後,巨石城鐵甲騎兵們下馬地在原地修整,卻依舊警惕地盔甲在身,列拉?瓦萊催馬上前,眨眼間一行人來到第五營地營門的木柵前,便見營內縱橫的小徑。路麵鋪著碎石,縫隙裏鑽出幾叢青苔,泛著濕潤的暗綠。小徑兩側搭著數十頂帳篷,多是瓦萊家商隊常用的靛藍色帆布,帳篷門簾半掩著,能瞥見裏麵堆疊的貨箱,箱角露著絲綢的邊角,有淡粉、米白、墨綠,在帳篷內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潤的光澤。偶爾有商隊的車夫、力工從帳篷裏走出,短靴踩在碎石路上發出“咯吱”的輕響,見了列拉?瓦萊的衛隊,便停下腳步躬身行禮,他們的衣袍上沾著細碎的棉絮或絲綢線頭,袖口還帶著未幹的水漬,顯然是剛整理過貨物。
營壘西側是一片臨時的馬廄,用木欄圍出數十個隔間,裏麵拴著上百匹戰馬與馱馬。黑馬的鬃毛油亮,棗紅馬的毛色在陽光下泛著金紅,它們低頭啃著槽裏的幹草,偶爾甩動尾巴驅趕蚊蠅,馬蹄踏在馬廄的泥地上,發出“嗒嗒”的輕響。馬廄旁堆著幾垛幹草,草垛上沾著晨露,被日光曬得微微發燙,散發出清新的草木香氣,與馬身上的汗味、馬糞的腥氣交織在一起,倒顯出幾分鮮活的生氣。
營壘中央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地上鋪著靛藍的麻布,麻布上散落著幾個被打開的麻包,邊角被風吹得微微顫動。空地旁的木桌上,放著幾個青瓷碗,碗裏還殘留著昨夜的粥漬,碗沿沾著幾粒燕麥,被陽光曬得發幹。桌旁的石凳上,坐著幾名商隊的管事,他們正低聲交談著什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錢袋,錢袋裏的金幣偶爾碰撞,發出“叮鈴”的脆響,與遠處的溪流聲、馬嘶聲、風過枝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鮮活的營壘風物圖。
列拉?瓦萊勒住馬,目光巡視掃過營內的景象。風再次吹過,將她麵紗的邊角掀起,露出她清麗卻凝重的麵容。她望著遠處榛子林的淡綠、近處花甸的斑斕、營壘帳篷的靛藍,還有天空的澄澈,心中卻並無半分賞景的閑情——這片看似平靜鮮活的春色裏,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就像馬廄旁那幾株被風吹得低垂的矢車菊,看似柔順,卻在花瓣的褶皺裏藏著未散的寒意,而本應該出來迎接的人卻遲遲不見。
鴻敦?瓦萊的神經瞬間緊繃,指尖冰涼得幾乎握不住韁繩。他猛地向後抬起手,示意身後的列拉?瓦萊停在原地,自己則探著身子,警惕地張望著前方的營地——帳篷依舊整齊排列,車夫們仍在刷洗馬匹,一切看似正常,卻好像透著種“刻意維持”的詭異自然,連風掠過帆布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刻意。他身旁的幾名親信也瞬間繃緊身體,手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名鐵甲騎兵隊長更是下意識摸向馬鞍上的銅號,指腹已經觸到冰涼的號嘴,似乎隻要稍有異動,就會舉起銅號猛吹,將不遠處的騎兵召來支援。
就在這時,營地中央那座最大的帳篷,布簾突然“嘩啦”一聲被掀開,數十道熟悉的身影魚貫而出,臉上堆著笑容向這邊走來。可那笑容太過勉強,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如同刻上去的一般,泛紅的臉頰和緊繃的下頜線,都明顯暴露出他們剛剛在帳篷裏經曆了一場激烈的爭執,連呼吸都帶著未平的急促。
列拉?瓦萊麵無表情地望著迎上來的人群,目光在一張張臉上掃過。待看清來人身份,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皆是瓦萊家族各支脈的頭人,有西境的格雷厄姆、南地的艾琳娜,還有中地幾位資曆深厚的元老,甚至還有自己的嫡係。她下意識用餘光瞟了眼身後的鐵甲騎兵隊長,卻見這位麵帶憨厚的漢子正好奇地張望著對麵,眼神裏滿是探究,似乎想好好看看這傳聞中掌控巨石城半壁商圖的瓦萊家族元老們,到底是什麽模樣,連手指都忘了再按在銅號上。
鴻敦?瓦萊見來的都是家族熟人,懸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下,翻身下馬時動作都輕快了幾分。他快步迎上前,向著最前麵的西境支脈元老格雷厄姆笑道:“格雷厄姆老哥,你也來了!”說著,他用力拍了拍格雷厄姆的肩膀,掌心的力量帶著久別重逢的熟稔。
年近六旬的格雷厄姆?瓦萊,鬢發已如雪般潔白,卻依舊精神矍鑠。他望著鴻敦?瓦萊,也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減當年,隨後便邁著穩健的步伐,徑直走向列拉?瓦萊。他的靴子掃過地麵的矢車菊,帶起幾片淡紫色的花瓣,花瓣落在列拉的馬靴邊,如同散落的碎玉。待列拉翻身下馬,這位西境元老便緩緩躬身行禮,動作雖緩,卻透著十足的恭敬,兩綹垂在胸前的銀白胡須隨著動作輕輕顫動:“列拉女士,西境、南地、中地支脈的二十七位家族會議成員,以及各支脈的代表,已在此等候您多日了。”他的聲音沙啞卻有力,像浸了歲月的老橡木,而“二十七位”這個數字,更是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壓得空氣都仿佛凝滯了幾分。
麵無表情的列拉?瓦萊輕輕下馬,抬手扶住他的臂彎,指尖觸到他錦袍下凸起的筋骨,隻覺硌得慌。她目光掃過身後垂手而立的元老們,聲音溫和卻不失威嚴:“諸位長輩久等了,路上有些耽擱,讓大家費心了。”麵紗下的視線掠過每位元老的臉:有的麵露急切,眼角的皺紋擰成深深的溝壑,顯然是為家族的困境焦慮;有的神色凝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不知在盤算著什麽;還有幾位年輕些的家族代表,眼神裏藏著幾分探究,時不時瞟向她左臂纏的亞麻繃帶——那繃帶下隱約透出的暗紅血漬,在她月白色的錦袍映襯下,顯得格外紮眼,像是在無聲訴說著她在特克斯洛城的艱險。
這時,南地支脈的家族代表艾琳娜上前一步。她身著繡著暗紋薔薇的玄色窄袖錦袍,衣料上的薔薇紋路在天光下若隱若現,發髻上插著一支銀質薔薇簪,簪尖垂著的珍珠墜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她不像其他元老那般躬身行禮,隻微微頷首,聲音清亮如溪,卻帶著幾分疏離:“恭喜您,列拉女士,順利促成了咱們瓦萊家族與王室的聯姻!有了這層聯合,咱們家族在伯尼薩的地位,也算更穩固了。”她皮笑肉不笑,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腰間的墨玉玉佩——那玉佩上刻著南境的山川紋,是瓦萊家南地支脈的象征,此刻卻像是在無聲地炫耀著南地支脈的勢力。
列拉?瓦萊望著這位同樣以女性身份掌握支脈權柄的族人,輕輕頷首示意,並未接話。她再次默不作聲地環顧來到近前的眾人,目光又向營地四周的帳篷掃去,眼神裏的憂慮毫不掩飾,像是在尋找著什麽重要的人,連呼吸都比剛才急促了幾分。
格雷厄姆?瓦萊將列拉的神情看在眼裏,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列拉女士,您是在找桑格吧?”見列拉眼中閃過一絲確認,他繼續說道,“桑格現在被羈押,有專人看管,您放心,他跑不了。而且……他的腿已經廢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狠厲,“等家族會議結束,無論您如何發落,我們都會當眾處決他,以示震懾,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看,背叛家族的下場!”說著,他向身後那群家族元老的方向晃了晃臉,——好似除了自己,這群人裏大部分人都對家族權力虎視眈眈,而桑格就是“殺雞儆猴”的最好例子。隨即,他又向身後擺擺手,大聲喊道:“維圖斯爵士,您來攙扶列拉女士!”
列拉?瓦萊循聲望去,隻見維圖斯?瓦萊正穿過人群向這邊走來。看到這位本該在天鵝堡值守的下屬,她麵紗下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如同結了冰的湖麵,冷冷地盯著維圖斯,雖未說話,卻透著無聲的訊問。
維圖斯?瓦萊被這眼神看得渾身發毛,慌忙彎腰行禮,聲音帶著幾分慌亂:“列拉女士,我、我接到了家族的聯名書信,讓我來第五行營參加家族會議。我之前已經用飛鴿傳書給您稟報過了,而且……也收到了您應允的回複!”他邊說邊偷瞄列拉的神色,額角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列拉?瓦萊突然緊咬嘴唇,指節微微泛白。她抬臉望向人群中那幾位自己的嫡係元老,卻見他們要麽低頭盯著地麵,要麽錯開目光,沒有一人敢與她對視。麵紗下的臉略顯錯愕,隨即嘴角緊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用暗語問道:“家裏可好?”
聽著這熟悉的暗語,維圖斯?瓦萊頓時臉色煞白地抬起臉,呆怔片刻後眼皮快速眨了眨,好似在用力回想什麽般答非所問道:“天鵝堡那邊天氣變暖,這裏的風景不錯,而且晚上也不太冷,我這幾天親自感知過的!”
聽出維圖斯話語中玄機的格雷厄姆?瓦萊,心中頓時一緊,忙快步湊近列拉?瓦萊,聲音壓得更低,語氣卻帶著安撫:“您放心,我已經在四下派出暗哨,如果有什麽人靠近,他們會及時通報。”說罷,他向不遠處那座最大的圓頂帳篷伸出手,帳篷的靛藍帆布上繡著銀薔薇紋,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這次家族會議雖然召開得倉促,但確實是各支脈元老的眾望所歸,還希望您能出麵主持,把咱們家族積壓已久的貿易分配、商路安全這些問題,都徹底解決!”他做了個恭敬的“請”的手勢,銀白的胡須隨著動作輕輕顫動,眼神裏滿是期待。
看著這位在西境頗有威望的元老誠意邀請,列拉?瓦萊卻隻是淡淡一笑,再次緩緩環顧營地四周——風掠過花甸,矢車菊的紫色花瓣輕輕顫動,幾隻蜜蜂在野菊叢中“嗡嗡”穿梭,遠處車夫刷洗馬匹的水聲隱約傳來,一切都透著平和,卻讓她心中的警惕更甚。“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正好,風也清爽,咱們不如就在外麵聊聊吧。”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帳篷裏空間狹小,人多了難免悶胸。”
看到列拉?瓦萊還是如此警惕,西境的格雷厄姆長老見狀,緩緩捋著銀白的胡須,指尖劃過胡須上的晨露,眼神裏閃過一絲無奈;南地的艾琳娜夫人則微微蹙眉,指尖撚著發髻上垂落的珍珠串,珍珠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臉上露出幾分不悅;北境的托爾爵士雙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劍柄上鑲嵌的藍寶石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目光銳利地盯著列拉,仿佛在質疑她的不信任。幾十道來自各支脈元老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列拉身上,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不滿的氣息。
列拉?瓦萊卻依舊不以為然,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向眾人輕輕勾勾手:“家族事宜事關重大,不要因為瑣事耽誤了時間。”說罷,她轉身踏著野薔薇的甜香與晨露的濕潤,坐進侍從匆匆搬來的橡木椅裏——椅子上還鋪著一塊靛藍軟墊,坐姿隨意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嚴,仿佛一位掌控全局的君主,看著她這副看似柔和卻異常強硬的模樣,周圍的空氣頓時繃得如拉滿的弓弦,連風都似不敢輕易掠過,花甸裏蜜蜂的“嗡嗡”聲都顯得格外突兀。
鴻敦?瓦萊看著各位元老站在原地,臉上滿是不情願的神色,頓時怒從心起,他猛地抬臉,聲音洪亮如鍾:“還愣著幹什麽?給各位元老搬椅子!”話音剛落,卻被列拉?瓦萊狠狠瞪了眼。鴻敦被這一眼看得心頭一凜,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咽了回去,隻能悻悻地垂首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的佩刀鞘。
二十七位瓦萊家族元老看著列拉態度堅決,無奈之下隻能按照她的意思,分坐在營地空地的兩側。侍從們搬來的木椅在花甸上排成兩列,元老們坐下時,有的故意重重跺腳,震落靴底的花瓣;有的則眉頭緊鎖,側臉望著遠處的榛子林,連目光都透著抗拒。坐下後,眾人卻又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一人先開口說話,似乎想用這樣的“不言不語”,來對抗列拉?瓦萊的“專橫”。
風再次吹過花甸,卷起幾片淡紫的矢車菊花瓣,落在一位元老的錦袍上,他卻連眼皮都沒抬,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椅柄上的木紋。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列拉?瓦萊端坐在主位,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仿佛在等待著有人先打破這詭異的寂靜,而遠處鐵甲騎兵的盔甲反光,在花甸邊緣投下冷硬的光斑,無聲地提醒著所有人——這場議事,從一開始就帶著無法調和的張力。
看到陷入了僵持,格雷厄姆隻好妥協地向不遠處的侍從招招手道,“將那些準備好的都搬到這兒來!”說罷麵露難色地向列拉?瓦萊點頭示意。
而不消片刻,空地中央擺好的橡木長桌鋪上了暗紋絨毯,三張牛皮地圖攤開如凝固的戰場:庫普蘭運河的水道用銀線勾勒,商隊運輸線路密密麻麻;鹽山的礦脈標著猩紅記號,旁側羊皮紙寫滿各支脈索要的稅銀數額;安卡圖大壩的堤壩紋路裏還沾著未幹的墨,薄弱處的朱砂圈像滲血的傷口。待營地的侍從傭工紛紛退出營地,列拉?瓦萊看著眾元老表露的不滿模樣,緩緩起身,無奈地苦笑一聲道:“各位,今天在這裏舉行咱們的家族會議,實在是意外,包括我!但既然大家要求如此,我也不會予以反對,所以大家盡可暢所欲言,咱們依舊按照以前的慣例,投票決議!但我們要切記,無論何時,咱們瓦萊家族以販夫走卒起家,也要尊重最平凡方式,就像現在的會議地點!”話音剛落,幾名中地的元老輕輕鼓掌,但曲高和寡地漸漸將手放在膝蓋上。
可還不等列拉?瓦萊落座,對麵的家族代表托爾急不可耐站起身,“列拉女士,庫普蘭運河的過路費現在攥在您手裏,鹽山的收益分不到北境半分,大壩修繕通道費用如何平攤——今天必須明確!”
列拉?瓦萊指尖摩挲著手臂上的繃帶,麵紗下的目光平靜如深潭:“鐵格爵士離開之後的所有開銷都記錄在冊;而且鹽稅多用於裝備護衛隊抵禦烏坎那斯人,賬本上個月已由鴻敦公示,至於您提及的這些長遠的利益分配方案還沒有確定,需要大家共同決策。”她示意鴻敦遞上賬冊,羊皮紙攤開時蓋著家族銀印。
“公示?不過是你的一言堂,那些開支比以前高出很多,而且有些地方非常含糊!”南地家族代表艾琳娜語氣和緩,但話語要義卻尖刻如碎瓷,“我們負責疏通尹更斯湖到港口的貨運,現在拿到的微乎其微,鐵格爵士在的時候給我們的還算合理,根據您給我們的核算派單,到手的還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不知道您對這樣的失衡有什麽看法。尤其是您拿到王室的賞賜後,到現在好像也沒有想要做合理的分派!”她身後的南境元老紛紛附和,周圍的低語像潮水般漫過桌沿,暖暖的春風也似被這股戾氣逼得顫栗。
北境的托爾索性起身道,“不如鹽山歸北境,尹更斯和港口貨運分銷歸南地,大壩與庫普蘭河由西境負責——以前其他的掘礦、毛貨貿易還按以前的分派,當然,至於借貸質押和鹽幣事宜也需要按照現在家族屬地來重新計算權重比。”
列拉?瓦萊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裙擺上的銀線薔薇紋刺繡,金線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思緒卻似飄到了遠方。忽然,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受驚的孤狼般在營地中四下掃視——風掠過花甸,矢車菊的紫瓣簌簌飄落,粘在她的裙擺上;幾隻灰雀從榛子林的枝葉間竄出,翅膀拍打空氣的“撲棱”聲本是尋常,此刻卻讓她心頭發緊。她又猛地側臉,用眼角餘光掃向不遠處靠在馬背上打哈欠的巨石城騎兵隊長——那隊長正漫不經心地扯著馬鬃,全然沒察覺營地中暗湧的緊張。最終,這位瓦萊家族女首領的眼珠快速轉動,眉頭擰成一團,仿佛麵前有抓不住的鬼魅在遊蕩,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慌張,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胸口的錦緞衣襟隨著起伏微微顫動。
望著心神不寧的列拉?瓦萊,鴻敦?瓦萊忙起身湊近,寬大的袍袖掃過地麵的野菊,帶起一縷花香。他壓低聲音耳語,語氣滿是寬慰:“您放心,咱們身後有上千名巨石城鐵甲騎兵,那些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您怎麽樣!”他說話時,手掌下意識按在腰間的佩刀上,試圖用武力威懾的底氣讓列拉安心。
可他的話音剛落,格雷厄姆長老便拄著翡翠手杖緩緩起身,手杖頂端的翡翠在陽光下泛著幽綠的光,如同深潭中的寒星。銀白的胡須隨著動作劇烈抖動,他語氣直截了當,沒有絲毫委婉:“列拉,不是我們故意為難你。自鐵格大人離去後,西境的領主們都在觀望,咱們瓦萊家的貿易丟了大半,商路也屢屢被劫——上個月南地的商隊,連人帶貨都被烏坎那斯的土匪一劫而空!”他頓了頓,聲音裏添了幾分急切,“若再像現在這樣攥著權力不分,各支脈人心渙散,瓦萊家遲早要散架!”
這番話如同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周圍的家族元老、代表們頓時炸開了鍋。南地的艾琳娜夫人拍著椅子扶手,玄色錦袍上的薔薇紋都跟著顫動:“沒錯!南地支脈的損失得有所補貼,總不能讓我們一直貼錢維持商路!”北境的托爾爵士更是拔出半截佩劍,劍柄上的藍寶石閃著冷光:“要麽分權,要麽我們北境就退出聯盟,自己跟坦霜人做交易!”議論聲、抱怨聲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激動地站起身,差點碰翻了身旁的木桌,桌上的銀質酒杯摔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脆響。
列拉?瓦萊卻絲毫不為所動,她回頭望著麵露憨態、還想上前爭辯的鴻敦?瓦萊,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言語卻如冰般冰冷,輕聲道:“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你那個親信馬努斯至今沒露麵。”她頓了頓,好似帶著感歎般,“這別人搭的鍋灶,應該也吃不到什麽好飯菜,咱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說罷,她輕輕扶了扶鴻敦的肩膀,指尖的力道帶著警示,眼底的憂慮再也藏不住。
鴻敦?瓦萊聽完,頓時驚出一頭冷汗,後背的亞麻衣衫瞬間被浸濕,貼在皮膚上涼得刺骨。他忙站直原本躬如蝦米的腰,轉身對著吵嚷的眾人厲聲喝道:“都安靜!列拉女士有重要的話要說!”
還不等眾人從詫異中回過神來,列拉已然站起身,胸膛微微挺起,月白色的錦袍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目光卻如炬般環顧著二十多名家族元老,語氣幹脆利落道:“我作為代理家族理事長,各位的訴求我已經明了——無論是西境的河道分配,還是南地的商路補償,哪怕是那些還沒說出口的,我也清楚。”
她抬手壓了壓,止住想要反駁的人,繼續道:“現在我宣布家族會議的議程:兩個月後,在天鵝堡正式舉行今年的家族會議,到時請各位將你們的請呈以書麵形式提交,咱們按家族規矩議事,該投票的投票,該協商的協商。”
列拉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緊繃的臉——有人眉頭緊鎖,有人小聲嘀咕,卻沒人再敢大聲反駁。她繼續道:“我在此也先行知會大家,我將會在家族會議上提出我的請呈——重新選舉家族理事長。等選出新的理事長後,由他組織大家商議、投票決定各位的訴求,以及如何分派安妮出嫁得到的皇家賞賜。希望大家以後能恪守家族議事規則,銘記家族的箴言‘隻有我們才能成就我們’!”說罷,她向眾人微微點頭,轉身便要示意侍從備馬,指尖已經觸到了馬鞍上的銀質馬鐙。
二十多名瓦萊家族元老徹底驚呆,他們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著這位行事彪悍果決的家族女首領。有人是被她突然拋出的“重新選舉”震驚得說不出話,沒人想到她會主動提出放權;有人則是為自己剛才的魯莽衝動而麵露愧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柄;還有人悄悄交換著眼色,似乎在盤算著兩個月後的選舉。整個營地瞬間陷入死寂,連風掠過帆布的聲響都顯得格外清晰,竟無一人能出聲應對。
片刻後,格雷厄姆?瓦萊的臉頰漲得通紅,如同被夕陽染透的雲霞。他緩緩起身,慌忙抬手阻攔,翡翠手杖在地上戳出“篤篤”的聲響:“您留步!還有件關乎家族安危的大事,沒來得及給您交代!要是現在不說,怕是會誤了家族的大事!”
列拉?瓦萊突然轉身,冷冷地盯著這位年長自己十幾歲的家族長老,眼神裏滿是警惕,仿佛在審視一個潛在的敵人。神色凝固了片刻後,她一字一頓問道:“您還有事?”
話音剛落,站在不遠處的兩名貼身侍衛和那名巨石城騎兵隊長瞬間手握劍柄,“唰”地一聲抽出半截彎刀——冷冽的刀光在陽光下閃了閃,如同兩道銀色的閃電。他們警惕地快步走到列拉身旁,形成一道嚴密的保護圈,靴底踩過地麵的花瓣,發出細微的“哢嚓”聲。
格雷厄姆?瓦萊麵帶愧色,慌忙擺了擺手,聲音都帶著顫抖:“列拉女士別誤會,是關於桑格的事!”他向後揮了揮手,兩名侍從立刻快步走到一輛蓋著靛藍帆布的馬車旁——帆布上繡著的銀薔薇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邊緣還沾著草屑。侍從們猛地將帆布扯開,露出車上綁著的人——那男人被粗麻繩牢牢捆在木板上,黑色的衣袍被血浸透,凝結成暗褐色的硬塊;臉上皮肉翻卷,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滲著暗紅的血珠,糊住了大半張臉,模樣淒慘得近乎認不出容貌,隻有偶爾轉動的眼珠,證明他還活著。
列拉?瓦萊望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腳步不由自主地緩緩走到近前,眉頭緊鎖,仔細辨認著。突然,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脖頸處——那裏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是當年跟著鐵格?瓦萊救援商隊時,被厄姆尼人的彎刀劃下的。她終於認出,這竟是雇傭殺手西阿翁刺殺自己的桑格?瓦萊!
列拉長舒一口氣,胸口的緊繃瞬間散去,嘴角卻勾起抹冰冷的嘲弄,聲音裏滿是譏諷:“原來你在這裏!我還以為你早就逃了。”
被打斷雙腿、像破布般牢牢綁在壘車上的桑格,喉間卻突然發出聲不屑的哼笑——那笑聲嘶啞如生鏽的風箱,混著血水的腥氣,透著瀕死的癲狂。他脖頸青筋暴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昂起頭,腫脹的眼皮被血痂黏連,隻勉強撐開一道縫隙,渾濁的眼眸在縫隙中四下轉動,目光掃過驚慌的元老、憤怒的鴻敦,最終定格在遠處榛子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詭異弧度。
早已被仇恨衝昏頭腦的鴻敦?瓦萊,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他大步上前,一把扯掉塞在桑格嘴裏的破舊麻布——麻布上沾著血絲與唾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被扯下時還帶著桑格嘴角的皮肉。緊接著,他粗暴地抓住桑格被血水浸透的頭發,狠狠搖晃著對方的頭顱,仿佛要將那腦袋從脖頸上擰下來,咆哮聲震得周圍的矢車菊都簌簌發抖:“你這個雜種!早該陪著你哥哥去地獄裏懺悔!”
話音未落,鴻敦猛地抽出腰間的短劍——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他手臂一揚,狠狠將劍捅進桑格的小腹。刀刃攪動時,發出“嗤嗤”的血肉摩擦聲,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在鴻敦的錦袍上,暈開暗紅的花斑。他咬牙切齒,眼中滿是血絲,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是為了我那被你放火燒死的小兒子!今天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周圍的家族元老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場麵驚得連連後退:西境的格雷厄姆長老拄著翡翠手杖,踉蹌著後退兩步,手杖頂端的翡翠磕在石頭上,發出“咚”的悶響;南地的艾琳娜夫人捂住嘴,玄色錦袍的裙擺被野菊絆得打了個趔趄,眼中滿是驚恐;北境的托爾爵士握緊了佩劍,卻也麵露忌憚——誰也沒料到鴻敦會在議事時突然動私刑。營地周圍的侍從們更是僵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這慘烈的處決場麵,連呼吸都忘了,隻有風掠過花甸的“沙沙”聲,在這死寂中格外刺耳。
而桑格卻仿佛感受不到劇痛,口鼻噴血,發出一陣淒厲的慘笑,笑聲中沒有痛苦,隻有一種詭異的滿足。他瞪大的眼睛死死望著榛子林方向,眼神中滿是渴求與期待,先前對鴻敦的仇視早已蕩然無存,仿佛在等待著某個終局的降臨。
列拉?瓦萊察覺到這怪異的氛圍,心中警鈴大作——桑格的反應太反常,他沒有將死的囚徒恐懼怨恨,反倒像有些興奮與期待。她猛然轉身,順著桑格的眼神方向望去——那裏隻站著幾名麵無表情的營地侍從,他們的手都放在腰間的刀鞘上,神色僵硬得如同木偶;侍從們身後的原野空空蕩蕩,隻有幾株枯槁的榛子樹,在風中搖晃著光禿禿的枝丫,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噠噠噠”的蹄聲如同驚雷般逼近,地麵的石子都被馬蹄踏得飛濺。幾名穿著黑色修士袍的騎兵策馬狂奔而來,為首的修士布契臉色慘白,兜帽被風吹得滑落,露出額角的冷汗,他邊跑邊高聲大喊:“列拉女士!快離開那兒!”
他的話音未落,營地外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抄起一把牛角弓——弓弦“嗡”的一聲被拉滿,一支箭頭裹著麻布、點燃火焰的火箭,帶著“咻”的破風聲猛地射向列拉?瓦萊!火箭掠過半空時,火焰在箭杆上跳動,映得周圍的花甸都泛起橘紅的光。
或許是射手太過緊張,火箭竟射偏了方向,“釘”的一聲紮在綁著桑格的壘車木板上。營地中的人們頓時大亂,尖叫聲、奔跑聲此起彼伏。列拉的幾名貼身侍衛反應極快,立刻快步衝到她身前,用身體築起一道肉盾;滿臉是血的鴻敦?瓦萊擦了擦臉上的血汙,定睛一看,那再次拉滿弓弦、準備射出第二支火箭的人,竟然是自己那久不露麵的親信馬努斯!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混蛋!竟然勾結外人謀害家族首領!”鴻敦頓時怒不可遏地吼道,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他拖著肥碩的身體,拔出腰間的短劍就向馬努斯衝去,跑動時腰間的贅肉劇烈晃動,“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馬努斯卻絲毫沒有慌亂,第二支火箭再次射出——這次依舊射偏,紮在已經奄奄一息的桑格身邊,火焰“騰”地一下竄高,將桑格的頭發都燒得卷曲。周圍的營地侍從們紛紛抄起刀矛,呐喊著衝向馬努斯;而策馬狂奔的修士布契依舊在高聲呼喊,聲音因急切而變調:“快離開那裏!”
列拉?瓦萊頓覺不妙,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她慌忙回頭望向桑格——隻見腦袋耷拉的桑格,嘴角竟噙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裏滿是得逞的瘋狂。而射在壘車上的火箭燃起的火苗,正輕輕舔舐著壘車的木板,木板縫隙間突然“滋滋滋”泛起白色的火花與白煙,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野薔薇的甜香。
這位瓦萊家族的女首領驚得呆在原地,腦子飛速運轉,瞬間明白了一切——桑格根本不是被動被俘,他是主動以身為餌,引誘所有覬覦權力的元老聚集在此!她回頭望著周圍的家族元老們,他們也和她一樣眼神空洞、滿臉愕然,顯然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有的甚至還在伸手拍打身上濺到的火星,全然不知死亡已近在咫尺。
對麵,策馬衝到馬努斯背後的修士布契——這位身為侍從修士,實則為瓦萊家“銀帆客”的男人,猛地掄起長劍——劍光如銀練般劃過半空,“唰”的一聲,馬努斯的腦袋應聲飛到半空,鮮血從脖頸的斷口處噴湧而出,如同噴泉般灑落在花甸上,將淡紫的矢車菊染成暗紅。這慘烈的一幕如慢鏡頭般清晰地映在列拉?瓦萊的眼眸中,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感覺身後傳來一股灼熱的氣浪,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裝滿炸藥的壘車瞬間爆炸!
赤紅的火焰如同岩漿般噴湧而出,裹挾著碎石與木屑,瞬間吞沒了整個營地。停在營地中的馬車、堆積的貨物、靛藍的帆布,瞬間被爆炸的衝擊波掀飛,化作漫天飛舞的碎屑,如同暴雨般落下。營地周圍的慘叫與轟鳴聲交織在一起,淒厲的哭喊聲、盔甲的碰撞聲、火焰的燃燒聲,匯聚成一首絕望的交響曲,仿佛地獄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將所有生命都吞噬其中。
被爆炸的衝擊波掀落馬下的修士布契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抬頭望去——曾經熱鬧的第五行營已化為一片焦土,黑色的濃煙滾滾升空,如同一條猙獰的黑龍,裹著濃烈的血腥味飄向曠野,連空氣中最後一絲野薔薇的甜香都被燒得蕩然無存。四周的廢墟中,散落著斷裂的佩劍、殘缺的身體殘肢,還有半枚嵌在焦土中的青銅徽章——那是瓦萊家族元老的象征,此刻卻隻剩下焦黑的殘骸。
風掠過焦土,天空飄落下片殘破麵紗,它在空中緩緩飄蕩,最終落在叢被燒焦的矢車菊上,布契望著這一幕,緩緩閉上眼,心中隻剩無盡的悲涼——這場爆炸,炸碎的不僅是營地,更是瓦萊家族百年的基業與榮光。而瓦萊家族的權力爭鬥,終究變成了場血色的終局,讓一切都化做煙塵,隻留下地上那片帶著血漬和玫瑰暗紋的麵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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