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蘭艾同焚

字數:7965   加入書籤

A+A-


    特克斯洛城虔世會議事大廳內,鎏金燭台上的燭火正瘋狂跳動,將牆壁上《聖徒殉道圖》的壁畫映得忽明忽暗——畫中聖徒的金箔衣袍泛著冷光,殉道時濺落的“血漬”顏料在光影裏仿佛真的在流淌。查理尼二世臉色鐵青如鑄,指節卻因壓抑興奮而泛白,他佯裝雀躍地來回踱步,皮靴踏在青石板地麵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如同在為即將到來的陰謀敲打著節拍:“好,真是太好了!事情辦得比我料想的還要完美,瓦萊家那個愣小子,倒是誤打誤撞幫了我大忙!”他搓著手,眼底卻藏著絲不易察覺的陰狠,仿佛已看見對手墜入深淵的模樣。
    老馮格佝僂著身子,嘿嘿笑著走上前,褶皺的臉上堆滿諂媚的笑紋,像曬幹的橘子皮。他湊到查理尼二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鱗身般黏膩:“轟的一聲,所有麻煩就能煙消雲散。咱們現在,可以動手了吧?”說話時,他袖中暗藏的軟甲甲片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叮當”聲,恰好與殿外夜梟“咕咕”的啼叫交織,在寂靜的大廳裏織出一片詭異的氛圍。
    查理尼二世眉頭驟然緊皺,眼中閃過絲狠戾,如同被激怒的猛獸。他旋即猛地抬起手,指上的金鑲玉指環在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光,幾乎要刺傷人眼:“馬上!你立刻集結所有武裝修士,把藏起來的精銳都調出來——那些披著重甲、佩著鏈枷的死士,一個都不能少!去弗林錫接應其他幾位大修士,你們到了那裏,就以‘巡回宗教法庭’的名義審判潤士?丹!”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格外鄭重,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如果他識相順從,就用鐐銬把他羈押回特克斯洛;要是他敢反抗,不用猶豫,就地處決!但最緊要的,是把小蘭德救出來!這個孩子事關重大,救不出他,處置潤士?丹就沒了意義,這是前提,是底線!”
    “我們沒有藏死士...教眾騎兵都在明麵上...”老馮格狡黠地眨了眨眼,渾濁的眼珠裏閃過算計的光,但見查理尼二世臉色緊繃,又忙拖長語調,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哦,孩子是一定要救出來的,這您放心,我早就安排人盯著他的住處了。可處置潤士?丹,得安個什麽罪名呢?最起碼得有個長久穩妥的說辭,才能堵住悠悠眾口,讓咱們師出有名吧?”
    查理尼二世盯著老馮格,眼神裏滿是不耐,仿佛在看一個連簡單加減都算不明白的稅務官員:“你難道連這個都想不到嗎?還要我手把手教你?”
    老馮格立刻挺直腰板,臉上的諂媚瞬間換成洋洋自得的得意,嘴角撇出抹難看的笑:“當然想到了!就以‘謀害虔世會信徒列拉?瓦萊女士’的名義定他的罪!這樣一來,既能名正言順處置他,還能把瓦萊家族的報複怒火,都引到丹家族身上,咱們坐山觀虎鬥,坐收漁利!”他越說越興奮,手指不自覺地在腰間比劃著,仿佛已經看到丹家族被瓦萊家報複的場景。
    “不夠!”查理尼二世厲聲打斷他,手指輕輕敲擊著腰間的佩劍劍柄,發出“嗒嗒”的輕響,“畢竟炸藥這種稀罕東西,全帝國隻有弗林錫的儲量最多,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所以要結合這次的爆炸事件,以‘私藏炸藥、冒犯聖靈’的異端邪行為主罪!不用明說和列拉被炸死的關係,隻需要引導,讓人們自己往列拉的事情上聯想——這種‘不言自明’的罪名,比明說更能坐實他的惡名,更能讓民眾信服!”說完,他又湊近老馮格,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濃濃的警告,“而且千萬別讓他跑了!他的府邸隔壁就是雪雨灣,一旦讓他逃進那匪窩,再想抓他就難如登天!”
    老馮格故作為難地皺起眉,手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須,那幾根枯黃的胡子在他指間打轉:“可烏坎納斯人會不會借機攻入弗林錫?我手頭隻有三五千騎兵,那些草原蠻子個個驍勇善戰,騎馬射箭樣樣精通,我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啊!”他故意示弱,眼神卻在偷偷觀察查理尼二世的反應,好似想從他那裏套取更多兵力或支持。
    查理尼二世嗬嗬一笑,笑聲裏滿是嘲諷,“放心!現在烏坎納斯人的精銳,都被布雷?考爾牽製在小奧古斯塔附近,他們連自保都難,根本騰不出手來管弗林錫的事!隻要你們動手夠快,哪怕他們知道好朋友潤士?丹被處決,等他們調兵趕來,你們早就帶著人、押著俘虜逃離弗林錫了。況且那些烏坎納斯匪徒,向來敬畏神明,不敢輕易對僧侶動手,怕觸怒神靈降下災禍——所以隻要足夠迅速,你大可不必擔心!”
    老馮格依舊有些擔憂,眉頭擰成個疙瘩,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我估計潤士?丹早就收到風聲,提前做好了防備,甚至可能已經讓烏坎納斯人穿過褶皺山隘口,潛藏在弗林錫周邊的森林裏了!一旦他們察覺有風吹草動,眨眼間就能騎著馬衝進弗林錫!雖然這些多神教的家夥平時還算寬容,但要是有人砍了他們好朋友的腦袋,烏匪才不管什麽僧侶不僧侶,肯定會瘋了一樣報複!所以這事兒,還是有很大風險啊!”
    查理尼二世終於按捺不住怒火,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燭火劇烈搖晃,連殿頂的灰塵都簌簌掉落:“你的腦子是被漿糊糊住了嗎?是被鏽鐵卡住了嗎?你難道不會提前派人搶占褶皺山隘口?那裏山勢險峻,兩邊都是懸崖峭壁,隻有一條窄路能過,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既能擋住烏坎納斯人的援軍,還能堵住潤士?丹逃入雪雨灣的路!這麽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你?”
    “對對!還是您考慮周全!”老馮格被罵得一哆嗦,卻立刻換上副諂媚的嘴臉,眼中的恐懼瞬間被仇恨取代,他忍不住咬牙切齒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我要親手掐死潤士?丹這個變態!居然喜歡睡男人,想想他那副不男不女的惡心樣子,我就渾身發抖...這次一定要讓他死得痛苦,讓他嚐嚐被鐵鏈勒斷脖子的滋味!”他的臉因憤怒和憎惡而扭曲,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如同溝壑縱橫的老樹皮,嘴角甚至因激動而流出一絲涎水。
    看著老馮格那副麵目猙獰、近乎癲狂的模樣,查理尼二世眼中閃過毫不掩飾的厭惡,仿佛在看一隻肮髒的老鼠。他揮了揮手,語氣冰冷得像寒冬的風:“你還等什麽?要留在這裏和我暢聊到天亮嗎?還不快去準備!要是讓他跑了,我唯你是問!”
    老馮格慌忙收起猙獰的表情,眼底的竊喜再次浮現地躬了躬身,幾乎要彎到地麵,然後快步離開了虔世會議事大廳,腳步聲響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隻留下一陣淡淡的硫磺味。
    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風吹過窗欞的“嗚嗚”聲,如同亡魂的低語,又像野獸的哀嚎,讓整個議事大廳更添了幾分陰森。燭火在風中劇烈搖曳,將查理尼二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壁畫上,仿佛與畫中的惡魔融為了一體。
    而這位帝國君王望著老馮格離開的身影,查理尼二世臉上的偽裝瞬間褪去,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眼中滿是忐忑不安,方才的狠戾蕩然無存。他轉身向身邊的衛隊長魁德問道,聲音裏帶著壓抑已久顫抖:“咱們派去給布雷?考爾的信使,通知到他了嗎?”
    全幅盔甲的衛隊長魁德快步上前,劍鞘、甲片碰撞發出細碎的“叮鈴”聲,他單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心口,頭顱微垂,壓低聲音道:“回王上,已按您的吩咐,讓信使喬裝成販賣毛皮的商販,向布雷?考爾透露了風聲。據信使回報,布雷?考爾已經向弗林錫方向調派了一千騎兵。”
    查理尼二世努了努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王座扶手的獅紋浮雕——那金漆早已斑駁,露出底下暗沉的青銅底色。他目光飄向殿外漆黑的夜空,窗外寒風卷著雪粒拍打窗欞,發出的聲響如同鬼魅的低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喃喃自語,帶著些許咬牙切齒,“可黃雀之後,還有蟄伏的蝰蛇等著!這次若不能一舉拿下潤士?丹,不僅弗林錫要亂,咱們在特克斯洛布下的所有棋子,都得栽進去!”話音未落,殿外又傳來一陣狂風呼嘯,老舊的窗欞被吹得“哐當”作響,仿佛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瘋狂拍打,要將這密室中的陰謀徹底撕碎。
    弗林錫城的初春依舊是那名凜冽,鉛灰色的天空中,細碎的雪花如同被天神篩落的鹽粒,在暮色中打著旋兒飄落,落在屋簷上、石板路上,很快積起一層薄薄的白霜。潤士?丹宅邸前的石板路早已被雪覆蓋,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像是大地在低聲抱怨這刺骨的寒冷。
    書記員拉修翻身下馬,皮靴上凝結的冰碴順著靴筒簌簌掉落,砸在雪地上碎成細小的冰晶。他緊了緊領口的羊毛圍巾,將凍得通紅的臉頰埋進圍巾裏,快步走向那扇窄小的木門——門軸早已被歲月鏽蝕,推開時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響,如同老人沙啞的咳嗽,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突兀。
    穿過七拐八繞的狹窄回廊,牆壁上懸掛的火把忽明忽暗,橘紅色的火光將拉修的影子在青灰色的石牆上拉得忽長忽短,如同鬼魅般搖曳。回廊兩側的石縫中還殘留著去年的枯草,在寒風中微微顫動,發出“沙沙”的輕響。終於,他來到那座大理石屋子前,冰冷的石牆泛著青灰色的冷光,與屋內透出門縫的溫暖燭光形成鮮明對比,仿佛兩個隔絕的世界。
    屋內,潤士?丹正坐在胡桃木桌案前,呆呆望著窗外飄落的細碎雪花。他身上那件曾象征身份的暗紫色貂領絲綢棉袍,如今早已失去往日的光澤,領口處沾著些許灰塵,袖口甚至磨出了細小的毛邊;向來梳理得一絲不苟的亞麻色頭發也變得散亂,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遮住了他眼底的疲憊。聽到腳步聲,他仿佛毫無察覺,隻是將手指輕輕搭在桌案上的雪花水滴上,低聲喃喃道:“列拉這個壞事的女人,一步錯,步步錯,如今真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聲音沙啞得如同被寒風刮過的枯葉,每個字都透著深深的絕望。
    年輕的拉修抹了把額頭上的水珠——那是外麵的寒氣與屋內的熱氣相遇凝結而成的水珠,冰涼地貼在皮膚上。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卷得緊實的羊皮信。他小心翼翼地將信遞上前,生怕驚擾了眼前這位陷入沉思的家族首領:“爵士,好消息!把守驛道商路的瓦萊家民兵都已經撤離了,去薩姆城的商道現在暢通無阻,咱們的商隊明天就能出發。”說著,他將桌案旁那尊青銅火盆爐往潤士?丹身邊推了推,讓爐中嫋嫋升起的淡淡草藥香氣,如輕紗般彌漫在空氣中,試圖配合著那熱氣驅散屋內的沉悶。做完這一切,他才輕手輕腳地坐到旁邊的橡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敢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
    突然,一陣寒風吹來,引得桌案上的燭火劇烈搖晃,橘紅色的火光在牆壁上跳躍,將屋內的影子攪得支離破碎。屋內的溫度驟然下降,潤士?丹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他打了個寒戰,終於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拉修身上。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如今布滿了血絲,眼窩深陷,如同兩口幹涸的古井,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瓦萊家那邊,他們選出新的家族首領了嗎?”
    拉修咽了口唾沫,冰涼的唾液滑過喉嚨,讓他稍微鎮定了些。他手指緊張地攥著衣角,指尖將粗麻布的衣料捏出深深的褶皺,小心翼翼地回答:“有...也沒有。中部瓦萊家擁立了列拉?瓦萊的個遠方侄子,西部瓦萊家好像為了此事發生了衝突,還死了幾個人;其他偏遠地區的瓦萊分支倒是暫時沒動靜,還在觀望。自從中部瓦萊家為了斷絕敵人的補給,一把火燒了所有糧窖後,有些不怕死的貴族就冒險往港口運糧,高價售賣,賺了不少錢。目前雙方控製的城鎮都沒有實行宵禁,對進出地盤的人也隻是簡單盤問,沒有過度盤查,表麵上看起來還算安穩。”
    “安穩?”麵容蒼老枯槁的潤士?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絲難以置信的嘲諷,慢慢抬起那麵容蒼老枯槁的臉,死死盯著拉修,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們兩邊沒有再舉行家族會議嗎?”
    拉修連忙搖搖頭,眼神中帶著絲畏懼,身體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沒有。特克斯洛那場婚禮爆炸後,瓦萊家族的元老幾乎都被炸死了,現在中部和西部留守的,都是些資曆和眼界都不夠的年輕派子弟,即使有些能力出眾者,在勢力方麵也都比較弱小,原來那些家族首領對他們打壓嚴重。另外他們兩邊向來就有嫌隙,這次事件後,更是徹底分裂對立了。不過目前來看,各地的領主還沒有明顯的動向,也沒有征集士兵的消息,隻有雙方直接控製的小市鎮在悄悄采購打造盔甲、兵器、招募傭兵,具體想做什麽,咱們的人還沒查清楚。”
    “沒有一個領主願意從中斡旋嗎?”潤士?丹蓬亂的頭發沾著細小的雪花——許是方才開窗時飄進來的,此刻早已融化,在頭頂留下點點水漬。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死死盯著拉修,眼中滿是期待,期待著一個能讓局勢好轉的答案,整個人如同尊即將碎裂的石像。
    看著潤士?丹瘦骨嶙峋的模樣——臉頰凹陷得能看見皮膚下的骨骼,眼角因為寒冬的幹燥而開裂,滲出細小的血珠,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拉修渾身一僵,連呼吸都放輕,生怕自己的一句話會徹底擊垮眼前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帝國大佬:“斡旋?沒有...或許他們之間有書信來往,但前段時間,咱們安插在瓦萊家的幾個‘鬼影者’——就是負責傳遞情報的暗探,都被人悄無聲息地清理了,連屍體都沒找到,所以沒有查到任何關於斡旋的消息。”
    “哈哈哈,書信來往?”潤士?丹突然低笑出聲,笑聲裏滿是對自己的嘲諷與悲涼,在空曠的屋子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他深深吸了口氣,胸腔因用力而微微起伏,伸手從桌案上拿起朵潔白的雪滴花——花瓣上還沾著細碎的冰晶,在燭光下閃著微弱的光。他輕輕將花放入身邊的青銅炭火爐中,淡綠色的煙霧瞬間包裹住潔白的花瓣,發出“滋滋”的輕響,一縷混合著草藥與花香的奇異氣息彌漫開來,讓屋內的沉悶稍稍緩解。潤士?丹的臉色在香氣中稍稍恢複了些許血色,語氣也柔和了幾分,“拉修,這種時候,隻有手握實權的重要人物親自登門斡旋,帶著誠意和籌碼,才能給局勢加注,避免家族徹底分裂衝突。而所謂的書信來往,不過是雙方在互相試探、劃清界限,字裏行間都是防備,隻會讓本就緊張的局勢更加危急!他們這是在為日後的火並做鋪墊,等雙方的武裝都準備好,就是瓦萊家自相殘殺的時候!”
    看著潤士?丹焚花的舉動,拉修心中似乎滿是不甘,他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反駁道:“可根據信使們的快報,他們目前並沒有火並的跡象,甚至連邊境的摩擦都很少!而且他們備軍可能也是為了自保...而且特克斯洛爆炸案的幕後真凶還沒調查清楚,隻要咱們能找到真凶的證據,或許就能說服瓦萊家暫時放下矛盾,共同對抗那個真凶!咱們丹家族還有實力,或許還有機會...”
    潤士?丹像散了架一般,癱靠在寬大的橡木椅子中,連抬手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了。他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聲音有氣無力:“誰是凶手,現在已經不再重要了。瓦萊家族內部的矛盾早已根深蒂固,土地、財富、權力...這些矛盾積壓了幾十年,這次爆炸不過是個導火索,就算沒有真凶,這種情況下他們也會找到其他理由自相殘殺。到時候,查理尼二世就會以‘平定叛亂’的名義,派大軍鎮壓,坐收漁翁之利,將瓦萊家和咱們丹家族一起吞掉。列拉這個女人,一步踏空,不僅把整個瓦萊家族拉入了萬劫不複之地,也徹底毀了咱們...”
    拉修眨了眨眼,眼中閃過倔強,他還想爭辯,還想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爵士,咱們可以隔岸觀火,靜待瓦萊家兩敗俱傷!論實力,沒有哪個家族能與咱們丹家族抗衡,隻要咱們保存實力,等他們打得兩敗俱傷,咱們就能...”
    “那個孩子怎麽樣了?”潤士?丹突然冷笑一聲,打斷了拉修的話,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瞬間刺破了屋內的沉悶,讓拉修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咽了回去。
    拉修心中一緊,連忙站起身,雙手垂在身側,恭敬地答道:“回爵士,小蘭德挺好的。我們按您的吩咐,給他找了個奶媽,這幾天他已經不再哭鬧了,晚上也能安穩睡著,隻是偶爾會拿著您給他做的小木劍,問起您什麽時候去看他,說想和您一起玩騎馬遊戲。”
    潤士?丹緩緩抬起臉,蒼白的麵頰在跳躍的燭光下泛著病態的瑩白,眼窩深陷處積著淡淡的青黑,如同蒙塵的玉。他強撐著挺直脊背,綢緞綿袍下的肩膀卻依舊微微塌陷,聲音有氣無力,像被寒風浸透過的殘燭:“你立刻去辦三件事——第一,派十些最可靠的護衛,把城外‘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都送到薩姆城,再故意把風聲放出去;第二,把弗林錫所有庫存的武器,還有那批剛打造好的鐵甲,全部運往雪雨灣,送給薩沙?格勒,告訴他這是我潤士?丹欠他的人情;第三,通知家族成員,立刻燒毀所有信件、賬本和家族徽記,哪怕是一片帶了族徽的布料都不能留。”
    他頓了頓,手指死死攥住胡桃木桌案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桌案上的雪滴花花瓣都被震得微微顫動:“如果弗林錫最終淪陷,你就帶著剩下的人去邊城,那裏比其他地方安全得多。以後家族的存續,就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了,切記,保全自己比什麽都重要。”
    臉色蒼白的拉修聽完潤士?丹這遺言般的交待,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指尖冰涼得如同攥著塊寒冰。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堵著團棉絮,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慌忙站起身,躬身行禮時膝蓋都在微微發抖。轉身向外走時,靴子蹭過地麵的積雪,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剛走到門口,又突然想起什麽,猛地回頭,聲音帶著顫音問道:“爵士,巨石城的暗雷先生之前派人來提要求——他想要一批火油和炸藥,這個...這個可以滿足他嗎?”
    潤士?丹眼中突然閃過絲狠厲的光,好似引得脖領邊的裘皮毫毛都微微顫動:“人都固有一死,既然他對鐵格?瓦萊如此忠心,那就給他想要的東西——不僅要給足火油和炸藥,再派幾個死士跟著他,確保事情能辦成。”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囊,此刻他的麵容突然柔和下來,聲音也放輕了幾分叮囑道:“這裏麵寫著你的身世——還有我給那邊領主的推薦信,等你到了邊城再打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