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頭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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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麵前那些晃來晃去的鋒利矛尖,臉上又被矛杆豁開個口子,胸口鐵甲下亞麻衣早已被血染成暗褐色的布雷?考爾,似乎被這無休止的消磨激出了血性。他緊急揮手讓民兵軍團後退幾步,自己則轉身挺胸站立,沾滿血汙的臉在昏暗中像塊淬火的鐵,透著不屈的寒光。“你們這群垃圾!”他向民兵們吼道,聲音震得人耳膜發疼,仿佛要將胸腔裏的怒火全部傾瀉出來,“破衣爛衫,整天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上半輩子為了填飽肚子舔刀尖、受羞辱,難道死也要躺在溝渠爛泥裏,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他頓了頓,每說一個字都像在砸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我....與...你...們..同在!擊垮坦霜人!”怒吼完,他猛地轉身,手舉闊劍對準麵前的黃金軍團,背影在稀疏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孤絕,像一座屹立在狂風中的鐵塔。原本毫無反擊辦法的民兵們紛紛抬起頭,望著最前排那道孤零零的背影,心中仿佛被點燃了一團火,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吼聲:“保衛大穀倉!保衛大穀倉!”
    民兵的怒吼在鷹喙山下回蕩,驚得山壁上的碎石簌簌滾落,砸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風依舊吹著地麵的荒草,草葉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為這場呐喊伴奏,又像在為逝去的生命哀鳴。死傷者躺在地上哀嚎,聲音微弱得像蚊蚋,很快便被淹沒在怒吼中,顯得微不足道。黃金軍團突然停住了腳步,仿佛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氣勢震懾,陣前的蒿草叢在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被踢起的草籽隨風漫天飛舞,像一場悲傷的雨。而鐵甲軍的重甲督戰騎兵已在後方圍成一圈,馬蹄踏過碎石的“咯噔”聲如同催命符,防止有人逃跑引發潰散,他們的銀色鎧甲在昏暗中泛著冷光,像一群冷漠的死神。不遠處呼喊催促鐵甲方陣進攻的霍亨?巴赫抬起臉,嘴唇微張,抬起臉發著呆觀望,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潰敗中回過神來。看著凶猛異常的坦霜黃金軍團步步進逼,他無奈地指揮主力騎兵後退,與對麵山坡上黑壓壓的烏坎那斯人遙遙相對——雙方都勒住了馬韁,彼此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與算計,似乎都想看強大的黃金軍團與這群困獸般的民兵究竟誰能笑到最後。原本三打一的圍攻戰,竟變成了一場詭異的圍觀看熱鬧,隻有鷹喙山的陰影,在緩緩吞噬著這片浸染了太多鮮血的土地,將一切都籠罩在它的黑暗之中。
    “呼哈、呼哈!”布雷?考爾的民兵軍團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吼聲,像一群被激怒的困獸撕破了喉嚨。隨即他們迅速舉刀彎腰,刀刃在昏暗中閃著零碎的光,每個人都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臉色蒼白如陳年的骨殖,卻透著一股玉石俱焚的玩命架勢。這拚死相搏的團體氣勢,竟讓穩步推進的黃金軍團硬生生停住了腳步——矛尖顫動的頻率都慢了半拍。鷹喙山下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黃金軍團的遲滯,連風都仿佛在此刻凝固,荒草直立如劍。但這遲疑隻是一瞬,黃金軍團迅速收緊陣型,矛尖如林般再次向前推進,金屬摩擦聲在山穀中匯成刺耳的嗡鳴,像無數隻蟬在臨終前的哀啼。站在最前沿的布雷?考爾雙手緊握闊劍,劍身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他緩聲吼道:“頂...住.....”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血與火的重量,震得牙齦發麻。
    而密集的長矛猶如密集的死神的權杖,堅定又平穩地突入民兵陣中。民兵們手中那些用幹牛羊皮縫製的盾牌——邊緣還沾著去年的草籽,甚至不知道從哪偷來的酒桶蓋盾牌,在鋒利的長矛前不堪一擊。橢圓形的矛尖帶著幽藍的寒光,輕易刺破盾牌的縫隙,精準地插入民兵們的胸口、脖子、臉頰,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染紅了腳下的土地,連石縫裏的苔蘚都浸成了紫黑色。數百人瞬間斃命,屍體堆疊在一起,像一堵矮牆擋住了後續的衝擊。布雷?考爾趁機在擁擠窒息的長矛林中艱難向前擠去,鐵甲被矛杆撞得“哐哐”作響,肋骨像要斷裂。他費力地來到黃金軍團麵前,想要舉起手裏的劍,卻發現劍身被死死卡在三根長矛的縫隙中,動彈不得。此時,一名頭戴遮蓋鼻梁麵具的坦霜士兵已與他臉貼臉,近得能聞到對方盔甲下汗水與皮革的混合氣味,甚至能聽到粗重的呼吸在麵具後形成白霧。金色的頭盔在光線下爍爍閃光,將士兵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眼窩和嘴——滿臉的絡腮胡子糾結如亂麻,犀利如鷹的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透露出老練的殺戮與無情。正當那坦霜士兵冷冷盯著布雷?考爾時,“咣”的一聲巨響,布雷?考爾突然抬頭猛撞過去,堅硬的額頭狠狠砸在對方頭盔上,將頭盔撞出個凹陷,那士兵悶哼一聲向後踉蹌。而這個大穀倉領主像一頭暴怒的公牛,用腦袋又接連向邊上幾名黃金軍士兵撞去,接二連三地將他們撞倒在地,甲胄碰撞的脆響與士兵的悶哼交織成一片。趴在地上的花花老托趁機拔出短刀,自下而上精準地捅進坦霜士兵們盔甲間的縫隙——那裏是護頸與胸甲的連接處,刀刃入肉的“噗嗤”聲中,他急促道:“老大,我現在知道為什麽他們叫你鐵錘了!”
    坦霜長矛陣的一個小缺口頓時被打開,像堤壩裂開了縫隙。布雷?考爾怒吼著橫揮闊劍,劍風淩厲如電,瞬間將十幾名敵人的腦袋削落在地,滾燙的血濺了他滿臉,順著皺紋溝壑蜿蜒流淌。黃金軍團中央出現了一條狹長的通道,幾十名強悍的大穀倉民兵如潮水般衝入這長矛盲區,跟著布雷?考爾左砍右殺,刀鋒與甲胄碰撞的火花在昏暗的光線下此起彼伏,像一群流竄的星子,仿佛要在黃金軍團中央掏出個大窟窿。突然,坦霜人的長號聲淒厲地響起,像女人在曠野中的哭嚎,黃金軍團如潮水般快速退卻,同時迅速調動士兵重新彌補了被打開的缺口,動作整齊得像被操控的木偶,連腳步起落的聲音都分毫不差。兩軍之間瞬間空出一大片空地,隻留下滿地被刺殺殆盡的屍體,殘肢斷臂與破碎的武器散落其間,斷裂的矛杆上還挑著破碎的衣物。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雜著腸油與鐵鏽的氣息,連盤旋的禿鷲都遲遲不敢落下。渾身是血的布雷?考爾低下頭,看著腳下堆疊的屍體——其中有個少年兵的眼睛還圓睜著,手裏攥著半塊麥餅,又回頭看看身後那些眼神裏充滿絕望的大穀倉民兵們,喉嚨裏像堵著滾燙的烙鐵,連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嗚嗚嗚”銅號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急促,像催命的符咒。黃金軍團突然將長矛扇形舉向天空,矛尖在光線下連成一片金色的穹頂,晃得人睜不開眼,又整齊劃一地落下,“嘩啦啦”如暴雨傾盆,鋒利的矛尖再次對準眼前的大穀倉民兵。隨即,他們一個猛衝,長矛如毒蛇般刺入民兵軍團,慘叫聲成片響起,像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伏。等這些長矛收回,隱藏在後排的第二排長矛迅速捅刺而出,眨眼間又有大批民兵被刺殺倒地,屍體在陣前堆成了小山。花花老托從地上爬起,鎧甲上沾滿了泥土與血汙,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眉骨延伸到下巴,他雙手舉劍站在布雷?考爾身邊,急促道:“老大,再來幾輪咱們所有人都會被捅成篩子!要不再往後拖他們兩次,他們披著重甲,膝蓋肯定吃不消快速移動......”他的聲音因急促而發顫,肩頭的傷口再次箭傷,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上,在腳邊積成小小的血窪。
    “後退,守住!”布雷?考爾帶著民兵軍團迅速退卻,腳步踉蹌卻依舊保持著最後的秩序,像被狂風壓彎卻未折斷的蘆葦。他隨即雙手舉起闊劍劍,擰了擰腳下被血浸透的土地——那泥土已變得粘稠如漿糊,弓腰如蓄勢待發的猛虎,肌肉賁張如老樹盤根,準備迎接對方的第二輪進攻。
    花花老托快速眨了眨布滿血絲的眼睛,眼球上布滿了網狀的紅絲,又緊張地回頭看看那些快被黃金軍團壓迫得崩潰的民兵——有人已經開始發抖,握著武器的手不停顫抖,像秋風中的落葉。這位布雷?考爾的親信侍衛有點結巴地吼道:“媽的,你們這群...二流子,都給老子守住!誰要是敢退,老子先劈了他!”吼完舉劍緊緊挨著布雷?考爾,肩並肩如兩尊鐵塔,低聲道:“老大,我幫你守那些從底下突刺的暗矛!”風卷起地上的血霧,吹過兩人的臉頰,帶著刺骨的寒意,遠處的鷹喙山沉默矗立,岩壁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仿佛在冷漠地見證這場血腥的廝殺。
    布雷?考爾突然皺起眉頭,原本緊繃如弓弦的臉頰肌肉微微鬆弛,睜大的眼睛裏閃過絲疲憊的鬆散,像被雨水浸軟的皮革。他回頭向花花老托咧嘴笑笑,嘴角的血痂隨著動作裂開,露出兩排被血染紅的牙齒,帶著幾分猙獰的暖意。“唰”的一聲,那些血跡還沒幹結的密集長矛突然如毒蛇般竄到麵前,矛尖泛著幽藍的死亡寒光,劃破了凝滯的空氣。布雷?考爾依舊用闊劍左右格開幾隻長矛,金屬碰撞的脆響震得他虎口發麻,手臂酸麻如灌了鉛。他像一頭蠻牛般向對麵敵人擠去,鐵甲與矛杆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吱”聲,仿佛骨頭即將被碾碎。花花老托貓腰蹲在一旁,像隻警惕的獵豹,脊背微微拱起,用雙手不停推開那些突刺布雷?考爾下盤的暗矛,指關節被矛杆撞得通紅發紫。
    布雷?考爾再次擠到坦霜士兵麵前,依舊是鐵頭開路,堅硬的額頭接連撞在金色頭盔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像在敲擊一麵破舊的戰鼓。他開始揮劍劈砍,闊劍帶起的風聲呼嘯如雷,卷起地上的血沫與塵土。黃金軍方陣再次被布雷?考爾這股“異物上身”般的悍勇突入,甲胄堆疊的縫隙中硬生生被撕開一道口子。雖然有坦霜士兵舉著彎刀想對抗這個“怪物”,但迅即被布雷?考爾呼呼帶風、毫無顧忌橫掃的闊劍劈成兩截,滾燙的內髒濺落在金色的甲胄上,像潑了一盆爛泥。布雷?考爾和花花老托帶著些身經百戰的老兵突入黃金軍方陣深處,長矛因陣型密集無法靈活回刺,加之布雷?考爾闊劍橫掃如雷霆,十幾人如入無人之境,揮劍在方陣中砍出個圓形的空地,地麵上很快積起一層厚厚的血泥。黃金軍團中心頓時大亂,坦霜士兵們紛紛躲閃宛如暴怒巨獸的布雷?考爾,甲胄碰撞的“哐當”聲與驚惶的呼喊交織成一片,連陽光都仿佛被這混亂的場麵嚇得黯淡了幾分。
    帶著殘餘大穀倉騎兵的“海狸維瑟”看看遠處呼哧喘氣、手按劍柄準備大開殺戒的霍亨?巴赫,又看看深陷敵陣中如入無人之境的布雷?考爾,眼珠快速轉轉,像在算盤上撥弄著利弊得失。他突然咬破嘴唇,血腥味在舌尖炸開吼道:“垃圾們,扔掉你們的小聰明!老大曾經收留庇護你們,給你們麥餅和酒,讓你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現在是你們為他玩命的時候到了,衝啊——”
    短暫的遲疑後,剩餘那些呆愣的民兵軍團突然爆發出震耳的怒吼:“呼哈、呼哈、呼哈....”這吼聲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們邊吼邊舍棄了原本就鬆散的陣型,像一群被激怒的野狗向黃金軍團湧去,手中的武器在空中劃出雜亂的弧線,閃爍著複仇的寒光。
    黃金軍團被布雷?考爾突破陣型,頓時將怨氣撒向這群破衣爛衫的作死民兵。兩聲緊湊的銅號聲響起,尖銳如哨,刺破了戰場的喧囂。黃金軍團方陣迅速橫向拉長,兩翼如巨蟒般回籠,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似乎想要將民兵們團團圍殲。密集的長矛再次推進,刺入民兵軍團,暗矛則如毒蠍尾刺般猛刺猛收,專捅民兵們的腹部與胸口,鮮血噴泉般湧出,染紅了腳下的土地,連石縫裏的草根都吸飽了血,變得暗紅。但不少強悍不畏死的民兵死死抓著刺入自己身體的長矛,任由矛尖在體內攪動,臉上露出痛苦卻堅定的神情,也要為靈巧的同伴們爭取時間。那些同伴則趴在地上,在血與泥中匍匐到對麵,揮刀砍向黃金軍團士兵的腳腕,或用短矛捅向他們的大腿,慘叫聲與骨骼斷裂聲此起彼伏,像一曲絕望的交響樂。長矛軍與民兵軍團徹底糾纏在一起,像兩團絞殺的藤蔓,難分難解。而暴怒的黃金軍兩翼猶如螃蟹的兩把巨鉗,不停圍攏推進捅殺,逐漸將幾千民兵困在中央,包圍圈越縮越小,空氣中的壓迫感讓人窒息。
    看到盡管黃金軍方陣後露出破綻,但大穀倉區區幾百騎兵根本無法突破,霍亨?巴赫好像猶豫病發作,在馬背上不停前後晃動,韁繩被他拽得死緊,戰馬煩躁地刨著蹄子,鐵掌踏碎了地上的白骨。但被眼前血腥的場麵刺激,他剛要抬起手裏的劍,目光卻又掃向對麵山坡上也開始躁動不安的烏坎那斯人——他們的黃色牛皮甲在光線下閃著貪婪的光,像一群即將撲食的鬣狗,手指不停地摩挲著武器。霍亨?巴赫隻好回頭咒罵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伯尼薩青年貴族騎兵:“蠢貨們,別動,盯住烏坎那斯人!他們敢動就射穿他們的喉嚨!”說完,他猛抽戰馬一鞭,馬蹄騰空而起,血脈賁張地帶著幾十名親信奔向戰場,披風在身後展開如黑色的翅膀。看到霍亨?巴赫放棄督戰回到戰場,原先打先鋒被擊退的兩個鐵甲方陣也緊隨邁步進入戰場,鐵甲碰撞聲如悶雷滾動,震得地麵微微發顫。霍亨?巴赫揚揚臉,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回頭向兩個軍團的傳令官喊道:“咱們小奧古斯塔和坎帕尼的戰士,難道不如大穀倉鐵錘的流氓打手有血性?兄弟們,丟命不能丟臉,跟著我衝鋒,擋住他們的兩翼,讓他們看看咱們的厲害!”
    風卷起地上的血霧,吹過鷹喙山的峽穀,帶著濃重的腥氣,嗆得人難以呼吸。黃金軍團的金色甲胄與民兵的灰色衣衫在廝殺中交織,像一幅被潑灑了顏料的亂麻,分不清誰是誰。而遠處的烏坎那斯人依舊按兵不動,像一群冷漠的看客,等待著坐收漁翁之利的時機,他們的目光在戰場上掃來掃去,像在評估著獵物的價值。
    圍觀再次化作圍攻。小奧古斯塔與坎帕尼的步騎軍團如兩道黑色潮水,洶湧撲向“刺蝟黃金軍”的兩翼。士兵們拚命拉弓射箭,箭矢如密雨般砸在金色甲胄上,迸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像無數粒冰雹擊打在銅鍾上。他們發起一波波衝鋒,雪亮的刀劍在空中劃出弧形光軌,試圖用血肉之軀阻擋黃金軍團兩翼的合圍。強悍的黃金軍團早已展開扇形鐵桶陣,長矛如林般豎起,矛尖閃爍的寒光在殘陽下連成兩道堅不可摧的金牆,讓數量有限的圍攻者難越雷池。但這股衝擊力終究拖慢了黃金軍的腳步,使其無法順利合攏包圍圈,如同被巨石卡住的閘門。
    紅著眼的霍亨?巴赫吹了聲尖銳的呼哨,藏在遠處山穀中的上千烏坎那斯雇傭騎兵應聲而出。他們的黃色牛皮甲在殘陽下泛著暖紅的光,像一群被點燃的鬣狗,在黃金軍團後方不停射箭襲擾。箭支穿透甲胄縫隙的“噗嗤”聲此起彼伏,帶著倒鉤的箭頭扯出串串血珠。黃金軍團方陣在幾聲急促的銅號聲後終於放棄包圍,收縮陣型結成防守姿態,甲胄碰撞的悶響裏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如同緊繃的琴弦即將斷裂。而大穀倉的民兵也跟著布雷?考爾退到不遠處,像一群被狂風摧殘後殘存的野草,在血色土地上微微搖晃。
    斜陽西掛,將天空染成熔金般的絢爛,雲層被鍍上金邊,仿佛燃燒的綢緞。黃塵在戰場上蕩起,模糊了兩軍的輪廓,讓斷裂的長矛、破碎的甲胄、凝固的血灘都蒙上一層詭異的光暈。布雷?考爾帶著民兵數次衝入敵陣,每一次都像從血水中撈出來一般,鎧甲上的凹痕裏嵌滿暗紅的血漬與泥土。大穀倉民兵軍團幾乎被坦霜長矛貫穿數次,早已千瘡百孔、精疲力竭。嘴唇幹裂的垂死者抓著長矛杆,指節泛白如骨,麵無表情地張望身邊被穿死的同伴,瞳孔裏映不出任何光亮,隻有蒼蠅在鼻尖嗡嗡盤旋。但布雷?考爾屹立不倒的背影,和不遠處督戰的鐵甲騎兵揚起的煙塵,像無形的鞭子抽打著他們麻木地跟隨衝鋒,如同被線牽引的木偶。
    一天的鏖戰讓黃金軍團的長矛突刺也變得遲鈍緩慢,矛尖上的血跡已發黑凝固,像幹涸的瀝青。伯尼薩帝國的主力貴族騎兵軍團和烏坎那斯人甚至有人下馬席地而坐,用皮囊裏的酒澆洗傷口,側臉看著戰場上這有氣無力的拉鋸。他們的戰馬在一旁悠閑地啃著沾血的枯草,尾巴甩動著驅趕蒼蠅,銅鈴在脖頸間發出零碎的輕響。
    “後退,守住。”攪成一團的戰場上傳來布雷?考爾依舊強勁的吼聲,像一道驚雷劈開混沌。殘存的民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踉踉蹌蹌地從長矛叢中撤離,動作遲緩如生鏽的機械。五千人的民兵已減員成數百人,他們晃晃悠悠離開長矛群後,回頭嘶啞無力地吼道:“呼哈!”這聲音微弱如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絲挑釁的倔強。幾乎被挑得隻剩骨架的民兵殘餘,對著黃金軍團比劃著粗魯的手勢,將手裏的斷刀、石塊虛弱地扔向對麵。石塊落在黃金甲上發出“篤篤”的輕響,更像一種無奈的宣泄,如同孩童向巨人扔擲泥團。
    渾身是血的布雷?考爾再次被留在兩軍中間。他的鎧甲早已被砍得坑坑窪窪,肩甲裂開一道大口子,露出下麵滲血的傷口。望望對麵虛張聲勢、後退收緊陣型想要衝刺的黃金軍團,又回頭看看身後那群站都站不穩的血人民兵——有人靠著斷矛支撐身體,有人直接癱倒在地大口喘氣,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布雷?考爾腳硬撐著地麵,晃悠了一下身體才穩住重心,眯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向對麵勾勾手,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挑釁:“波阿力花?敕珊,你有黃金軍,我有鐵頭,來啊!”
    死人堆裏的花花老托掙紮著爬到布雷?考爾身邊。他的一條腿已無法動彈,褲管被血浸透凝成硬塊,隻能用手撐著地麵挪動,留下兩道血痕。抹了把下巴滴答的血,血珠落在地上暈開一小片,他仰坐地上,肚皮因急促呼吸而劇烈起伏,似乎隨時會永遠地躺倒在地。
    黃金軍團被這群殘兵徹底激怒,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前排一個矮個子黃金軍上前兩步,將頭盔“哐當”扔在地上,露出眉心一道顯眼的傷疤——那傷疤像條扭曲的蜈蚣,橫跨整個額頭。他撇了撇八字胡,抬手道:“進攻,一個不剩。”聲音裏的冰冷足以凍結血液。
    花花老托爬著轉過身,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看清那人臉後有氣無力道:“凶鴉杜巴...你他媽...怎麽在這?”
    而盡管也疲憊不堪,但卻被隻差“最後一擊”的成功所誘惑,竟毫無顧忌地進入鐵甲騎兵和烏坎那斯人中間的狹長地帶,整體邁開大步,舉著長矛“嘩啦嘩啦”逼向民兵,矛尖在殘陽下連成一片晃動的金刃,如同即將傾瀉的瀑布。
    兜兜轉轉的霍亨?巴赫帶著雇傭的烏坎那斯騎兵在黃金軍團後方不停襲擾。盡管黃金軍團的長矛陣讓敵人無法抵近砍殺,但烏坎那斯人精湛的箭術仍讓他們不斷減員。每支箭射出都伴隨著悶哼或甲胄破裂聲,帶血的箭杆在地上插成一片小樹林。
    看著對麵的黃金軍團似乎為了避免“功敗垂成”而再次攻來,布雷?考爾冷笑一聲,嘴角血痂裂開露出猙獰。他向身後徹底瘋狂的民兵擺擺手,讓他們邊後退邊繼續挑釁。而腿腳發軟的黃金軍團在怒火與極度疲憊中前進,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陣型逐漸鬆散,長矛開始拖地,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痕,帶起串串血泥。隱藏在鷹喙山中的數千坦霜騎兵終於出現在遠處山脊上,像一群蓄勢待發的餓狼,卻因距離過遠無法及時支援,隻能焦躁地刨著蹄子。
    布雷?考爾扔掉手裏卷刃的闊劍,巨大的劍身落地發出“當啷”一聲脆響,在空曠戰場上傳得很遠。他抬頭吼道,“我們贏了!”聲音裏帶著壓抑已久的釋放,震得頭頂盤旋的禿鷲都驚飛了兩隻。
    霍亨?巴赫揮手讓士兵停止進攻,他們迅速圍攏過來,將陣型開始鬆散的黃金軍方陣團團圍住,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圈,鐵甲碰撞聲如悶雷滾動。看著這些看似一直在對陣,其實卻大部分時間躲閃休整——本質上已然成為後備隊的小奧古斯塔和坎帕尼步兵軍團,體力幾乎耗盡的黃金軍團士兵發現這時才麵麵相覷,眼中逐漸開始溢起絕望,握著長矛的手不停顫抖,知道被屠殺的命運隻在霍亨?巴赫一聲令下。
    殘陽徹底沉入西山,暮色像巨大的黑網緩緩籠罩鷹喙山。戰場上的血腥味與泥土氣息混合在一起,在微涼空氣中彌漫,嗆得人喉嚨發緊。布雷?考爾拄著根斷矛,望著天邊最後一抹霞光——那霞光如血,染紅了他布滿皺紋的臉。他終於露出絲疲憊卻滿足的笑容,仿佛看到大穀倉的麥浪在風中翻滾,金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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