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幾顆呐，老爺。”老嫗再次將柳條籃提起，遞到羅薩麵前，“噢，還有這枚金幣。”
    羅薩的手在半空停頓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將三顆珍珠拿了出來。“就是這三顆。”隻是輕輕一觸碰，他便知道這正是早上那幾顆珍珠，一股涼意自他手心散開，隨後流貫全身，沁入心扉。
    “別忘了您的金幣，老爺。”老嫗提醒道。
    這是什麽意思？羅薩狐疑地瞅了一眼老嫗。“金幣是用來支付三顆珍珠的。”他告訴她。
    “您願意收下這三顆珍珠，還耐心地聽我嘮嘮叨叨講了一堆便已經足夠了。”老嫗微笑著回道。
    他隻好照辦，將金幣拿回，然後與銅星一同塞回兜裏。此時羅薩對老嫗的防備已鬆懈了幾分，至少直到現在她雖然耍弄了自己幾次，但都沒有欺騙他，而且還把金幣還了回來。於是他又將信將疑地問道：“你說我能從這三顆珍珠聽到聲音？”
    “是啊，老爺。”老嫗抬起頭來，從細窄的眼縫中看著他。
    羅薩將那幾顆形狀怪異的珍珠湊近耳邊，結果依舊除了縈繞的啜泣聲，沒有任何其他的異響。“我希望你不是在耍我。”他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對老嫗說道。
    “啊，老爺，我萬不敢欺騙您呐。”老嫗向他解釋道，“我正是聽到了它們的聲音，才在此處等您，然後將珍珠交予您。”
    羅薩頓時感到背後發涼。“你的意思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來啜泣群島，然後提早在碼頭等待？”他問。
    “就是這樣，老爺。”老嫗回道。
    這，這就像是一個預言？他驚惶地想，然後低頭凝視手心，那幾顆形狀怪異的珍珠仿若張牙舞爪的海怪，忽然張開一個滴著淋漓鮮血的巨口。他慌亂地向後退步，結果踩到地上四溢的燈油，腳下打滑跌坐在了棧道上。
    “小心呐，老爺。”老嫗從木樁子上站起，然後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幾顆珍珠，伸手交還給他。
    “它，它們……”羅薩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嫗手中的珍珠，它們依舊是那奇異的形狀，但並非是“海怪”的樣子，也沒有血淋淋的巨口。見鬼，我這是怎麽了，難道是我的幻覺？他暗想到。對了，一定是在風暴海上遺留的症狀。
    羊毛鬥篷上滿是燈油，算是徹底毀了。他將鬥篷脫下，然後蓋在了燈油燃起的火苗上。“你從哪裏得到的這幾顆珍珠？”看她老態龍鍾皮膚慘白的樣子，並不像是個采珠人。
    老嫗以沉默回應。
    “那麽你的目的是什麽？”羅薩繼續問，“隻是將這幾顆珍珠交到我手上而已？”
    這一次，老嫗終於開口說話了。“我隻是個卑微的仆人，老爺。”她謙卑地說，“我隻是奉命將珍珠帶到它們應該去的地方。”
    仆人，奉命，這兩個字眼讓羅薩警覺，當他想要接著追問時，老嫗彎身鞠躬，然後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離去。
    羅薩霍地想到了什麽，往前追了兩步。“請等等。”他輕喊道，“你是否知道米莉在哪？就是白天站在我身旁的那個栗色長發，黑紅皮膚的少女。”
    “往西，老爺，往西。”老嫗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而她的聲音仿佛又是從羅薩的身後傳來。
    往西？羅薩不由地將目光轉向神之眼的方向，蜿蜒的海岸一直向著西方延展，直到深入漆黑的夜幕之中。老嫗的意思是米莉一個人去了無人的海邊，還是說她已經離開了啜泣群島，向西方的城邦半島而去？
    “大人？”可能是剛才與老嫗的對話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此時紅人盧來到了羅薩的身邊，“這麽晚……您是要回船上睡覺嗎？”
    “不。”羅薩回道，“我隻是……”他沒有將“在尋找米莉”的話說下去，而是向對方尋求了幫助。“請給我一件羊毛鬥篷，紅人盧。”
    “大人？”紅人盧仿佛沒有聽懂他的話，茫然地望著羅薩，“這悶熱的天氣——”
    閃爍的銀光突然出現在羅薩與紅人盧之間，紅人盧眼疾手快地伸手抓取。“除了羊毛鬥篷，”羅薩吩咐他道，“請再給我一盞燈籠，或者一個火把。”
    “是，是，大人，我馬上去辦。”紅人盧咧著嘴點頭哈腰道，隨後立即轉身跑回船上。一旁的紅發維塞克一臉疑惑地看看羅薩又轉頭瞧瞧紅人盧。
    港口碼頭往西，裸露的岩灘讓行走十分艱難，羅薩不禁懷疑米莉真的會一個人來到此處。越往西，便越遠離燈火，而月光也愈發顯得暗淡。海麵上刮來的熱風吹得火把上的火焰東倒西歪，愈發式微，而啜泣之聲也愈發淒厲。
    羅薩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兜中的那三顆珍珠，惶恐的內心似乎得到了稍許緩解。他繼續在岩石間攀爬翻躍，循著火光映照的極限，他看到前方有一片寬闊的海灘，散落著一塊塊巨大的黑色礁石，然後眼神犀利地發現一個人影正躺在其中一塊礁石上。
    他立即奔跑過去，爬上礁石，發現那人影正是米莉，而她則正在沉睡之中。
    “米莉，米莉。”羅薩一邊喚道，一邊輕搖少女的肩膀。
    少女緩緩地睜開眼睛，惺忪地望了羅薩好一會兒。“大人。”她立即從礁石上坐了起來，然後自責地說道，“天呐，我竟然在這裏睡著了。”她環顧周圍，“抱歉，大人，我沒有在日落前回到旅館。”
    “你怎麽會在這裏？”羅薩問她。
    “大人。”米莉低下頭，橙紅的火焰在她的臉頰上印下紅暈，她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想，想看一看日落，結果……這暖洋洋的風吹得我昏昏欲睡，最後，最後……抱歉，大人。”
    暖洋洋的海風。羅薩轉過頭，麵向漆黑的大海，又是一陣風吹來，卻讓他寒栗。他從風中感受到了寒冷，如同冰天雪地中的刺骨之風，還有海風攜來的聲音。“往西，老爺，往西。”那是老嫗的話語，卻非她的聲音。
    “回去吧。”他對米莉說，“還剩幾天的航程就能到星辰群島了。”而星辰群島就在啜泣群島的西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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