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伽斯塔夫果然如他所承諾的，又來教宗塔看望教宗陛下。他一進門便朝臥室的各個角落掃視了一圈，然後再徑直走到床邊。
    “陛下。”他的聲音仿若洪鍾，“請告訴我是誰在苦路遊行的時候趁亂向您行刺。”
    經過了一天的時間，教宗的臉上已經恢複了些許血色。“伽斯塔夫。”他的聲音仍然輕柔，但卻不像昨日那般氣弱，“我不知道是誰。”
    “那是張陌生的臉孔？”鑰匙軍團長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但是您一定知道他的幕後主使。”
    若是以前，伽斯塔夫膽敢以這般語氣說話，定會引來教宗陛下的斥責，然而眼下陛下卻是陷入了沉默。
    教宗的態度讓伽斯塔夫更加氣憤，他強抑著情緒，等稍許平複些後說道：“我會命令鑰匙軍的騎士在臥室外日夜守護，每一個想要進入臥室的人都需要先搜身檢查。”
    “不，伽斯塔夫。”教宗阻止道。
    就在這時候，木門被敲響。熙德去應門，來者是艾維森納樞機主教。前一日當教宗陛下醒來後，所有的樞機主教，包括修女院梅莉奧爾院長都已來看望過他，唯獨艾維森納主教遲到了整整一天。
    艾維森納主教進入臥室後與伽斯塔夫交換了個眼神，惹來了對方“哼”的一聲。他不去理會，來到床邊欠身鞠躬。“抱歉，陛下。”他恭敬地說道，“因事務纏身未第一時間來看望您。”
    “罷了。”教宗揮了揮手，平靜地應道。
    “陛下。”艾維森納主教瞥了眼伽斯塔夫，頓了頓說，“來自河穀地的消息。”
    “說下去。”教宗說，然後目光轉向熙德，“孩子，請把窄窗打開，臥室悶熱得就像個熔爐。”
    推開窄窗，自日棲山脈吹下的冷風便呼嘯著灌入臥室，讓本就冰冷的臥室更為寒冷。
    “這是當陽城斯蒂甘德大主教派人送來的信。”艾維森納主教俯身將卷起的羊皮紙信件送到教宗陛下的手邊。
    羊皮紙的封印已被揭開，教宗陛下隻需將它攤開便可閱讀，然而即便如此，他也顯得格外吃力，連日的高燒將他身上的氣力消耗殆盡。
    “形勢發生了急劇轉變……曼列斯公爵的弟弟波利斯·阿爾庫因短短幾日就將原本失去的幾座城市重新占領……甚至有幾位領主開始向他倒戈。”教宗一邊閱覽，一邊輕聲將信中的內容複述出來，“河穀地公爵的合法繼承人，曼列斯之子貝萊特·阿爾庫因向雷蒙城與教會發出救援的請求。”
    “就是這樣，陛下。”艾維森納主教補充道，“波利斯·阿爾庫因的軍隊在一夜之間得到了大量的武器與盔甲，還有充足的糧秣補給。”
    “有人在暗中幫助他們？”教宗的視線從羊皮紙上抬起，望向艾維森納主教。
    “讓我率領鑰匙軍進入河穀地吧。”伽斯塔夫突然插入道，“那些篡奪者將會受到神明的嚴懲。”
    “不，伽斯塔夫團長。”艾維森納主教嗬斥道，“你的職責是在聖城，在陛下的身邊。”
    伽斯塔夫想反駁艾維森納的斥責，但他也知道後者的話是正確的，因此隻能漲紅了臉忍氣吞聲。
    “此外，還有一條從十字路口鎮傳來的消息，陛下。”艾維森納主教不去管他，接著說道，“在十字路口鎮附近的山上，一股力量正在聚集。”
    “一股力量？”教宗陛下反問。
    “是的，陛下，一支來自山地領秘密行軍並在那裏駐紮的軍隊。”艾維森納主教神色嚴峻地說，“恐怕這與波利斯·阿爾庫因突然得到援助有著某種關聯。”
    “維克梅特？”教宗陛下表現得格外詫異，“可是伊戈爾·維克梅特——”
    “他已舊病不起。”艾維森納主教立即接上，“如今參與禦前會議的是他的私生子，親王加洛·維克梅特。”
    自醒來以後，教宗陛下並未來得及了解苦路遊行時那場混亂的全部真相。“是因為王國騎士團團長所引發的反應？”他問。
    “或許就是這樣。”艾維森納主教說，“直到您醒來以前，沒有人知道真相，因此王國騎士團團長受女巫蠱惑刺殺您的傳言便不脛而走。”
    “他……”諸事煩擾使得教宗有些疲憊。
    “如今他連同女巫已不知所蹤。”艾維森納主教回答。
    “鑰匙軍的騎士們已經將馬車團團圍困。”伽斯塔夫再次插話，解釋道，“但是流浪漢隊伍卻打亂了我們的部署，讓那騎士團團長逃跑。至於那女巫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消失的，或許她化身火焰——”
    “伽斯塔夫團長。”教宗陛下打斷了他的話，“你先退下吧。”
    鑰匙軍團長瞪大雙眼，目光在教宗與艾維森納主教間逡巡，但他不敢不遵從陛下的命令，於是隻能鞠完一躬後，邁著大步子氣呼呼地走出去。
    伽斯塔夫離開後，教宗陛下似乎一下子就變得虛弱，他的臉色煞白，張著嘴大口喘氣。熙德立時跑到櫃子邊，將盛滿水的銀杯與格莫森修士留下的藥劑瓶拿來，然後為教宗服下。
    格莫森修士的藥劑很快便緩解了教宗的氣喘的症狀。“如今，”他咳嗽了一陣後說道，“如今還不是大動幹戈的時候。”
    這也是為什麽教宗會將伽斯塔夫遣走，侍立於一旁的熙德想到，聽到教宗的這番話，鑰匙軍團長必會大發雷霆，但艾維森納主教卻能十分平靜地接受了教宗陛下的意見。
    “這樣一來，我們便需要向雷蒙城親王講明事實，同時也要向他們釋放足夠的善意。”樞機主教建議道。
    “不，艾維森納，向雷蒙城傳達消息也為時尚早。”教宗否定了他的應對辦法。
    “陛下？”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勢教宗卻能如此淡定，艾維森納主教不禁懷疑他是否真的考慮妥當。
    教宗陛下慢慢地闔上眼，然後又睜開，望向窄窗。“神之眼正在注視著世間。”他喑啞地說道，“蠢蠢欲動的或許不止維克梅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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