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宛如塵絮般的光點霎時間充盈這個地下洞窟，如熒蟲般在半空飛舞。三人慢慢向窄道移動，可走到一半，隻聽“轟”的一聲，殘裂的紅砂岩自洞窟頂端砸下堵住了這唯一的逃生路。
    “該死。”恩裏科咬著牙咒罵道，“我們完蛋了。”
    “現在還不是沮喪的時候。”莉卡比任何人都要冷靜，拽著恩裏科的手躲開砸落的碎岩，轉移至洞窟的另一側。
    冷靜與勇氣是騎士的品質，然而眼下他麵對的並非活生生的敵人，甚至他連敵人是什麽都不清楚。或許是那飄浮於半空的散發熒光之物，恩裏科正是觸碰到了它們，手臂才會瞬間變黑；或許是藏匿於洞窟上方的某種怪物，它試圖摧毀洞窟以到達掩埋他們的目地。
    洞窟中漂浮的熒光愈來愈多，愈來愈盛，紅砂岩掉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到最後他們隻能退縮至牆壁的角落，眼睜睜看著煙塵揚起，彌漫整個空間。
    “神明呐，我還年輕……”恩裏科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句話來，隨後暈厥過去。
    “亞森爵士。”莉卡已將麵甲拉下，雙眼自眼縫中看出，凝視亞森，“你是否相信古龍的力量？”
    “古龍的力量？”亞森不明所以地重複道。
    “舉起你手中的劍。”一塊巨大的紅砂岩在他們身前五碼處落下，砸得洞窟地動山搖。莉卡大聲吼道，“插入壁畫之中，讓‘長夜’複歸古龍之骨。古龍之力將會庇佑我們！”
    亞森不知道這是否真的有用，但情急之下，別無選擇。他舉起劍，扭過身，劍尖直指古老壁畫。他奮力向前一戳，蒼白劍刃倏地沒入紅色岩壁，毫無阻滯。在這須臾之間，古龍之力似乎真的出現，漫天的煙塵凝滯，天崩地裂的動靜突然平息，熒光綻放，爆發出刺眼白光，緊接著他的耳畔便響起持久的嗡鳴。
    不知過了多久，教人頭痛欲裂的嗡鳴聲漸息，一個陌生詭麗的世界如畫軸般在眼前徐徐展開，潺潺的流水聲不絕於耳，微風卷起他的頭發，刮走臉上的汗與塵。亞森立時向四下張望，發現一襲冷鋼黑甲的莉卡正杵在他身後舉頭仰望天空。
    “紅日……”莉卡喃喃道。
    亞森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那一輪紅日高懸於天，然而在其周圍卻是暗影湧動，將光與熱全部吞噬。我們明明在地下洞窟，在紅岩堡，在邊疆地，他想，然而現在腳下的這片土地卻又這般陌生。
    恩裏科，他忽地意識到那個失去一條胳膊的風林騎士。“恩裏科在哪？”他急忙問莉卡道，“你見過他嗎？”
    莉卡緩緩轉過身來，摘下頭盔，然後安放在一朵半人高的蘑菇的菌蓋上。“他死了。”她平靜地回道。
    死了？起初亞森還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等他反應過來，再環顧四周，依然沒有發現恩裏科的存在。
    “在你醒過來以前，他便因為流血過多而死去。”莉卡陳述道，“之後他的身體開始慢慢萎縮，直到最後成為一具黑骨。”
    “你是說，他變得像蘭登子爵一樣？”亞森驚愕道，“是因為他說的‘有什麽東西蟄了我一下’的東西？”
    莉卡沒有解答他的問題，繼續說道：“片刻之後，他的屍骨如同融蠟一般，慢慢地流淌，滲入了草地之中。再接著，從土地中又迅速長出了一朵巨大的蘑菇。”
    寒噤席卷全身，亞森感到四肢的無力與腦袋的眩暈，雖然已經經曆過了腐敗湖與比武大會的無法解釋的奇幻事件，但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朵蘑菇，想到在這地方有遠不止千朵萬朵的蘑菇，他渾身又開始不停戰栗。他是如此希望這一切是假的，是一場夢，然而……
    “這是古龍的世界。”莉卡冷漠的話語將亞森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不。”亞森不願相信，他低頭看了一眼，蒼白之劍依然在手。
    “這正是古龍的世界。”莉卡重複道，“‘長夜’中蘊含古龍之力，是它讓我們脫離險境，並且進入到了古龍的世界，但是……”她戛然而止，沉吟片刻後才接著說，“收起你的悲憫，爵士，我們需要向前走。”
    不，在腐敗湖親手殺死自己的侍從克裏沃以後，我便不再為誰產生過憐憫之心，他想如此告訴莉卡，然而最終說出口的卻是：“我們該往哪去？”
    “那兒。”莉卡的長劍指向紅日所處的方向，“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每一幅壁畫中，都會有一個太陽，那裏正是古龍的居所。”
    他們沿泛著暗紅波光的河流前進，不知過了多久，河流與他們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盡頭。接著又是一條河流從他們左手邊的遠方緩緩靠近，之後便一路同行。亞森不清楚這條河流是否就是之前離他們遠去的那條，隻見河麵依舊漣漪著粼粼紅光，卻無法看透渾濁的水流，望見河底。
    前方的道路一馬平川，黃褐色的草地直鋪向天際，他們就好像停在了原地，走的每一步都是徒勞。河對岸出現了成片的黑色菌菇，有高有低，或密或疏，一陣微風拂過，細小的菌菇便輕輕搖晃，點點光亮頓時乘風而起。
    “那是，會發光的孢子？”亞森驚訝地說道，“在紅岩堡的地下洞窟中泛著熒光，讓恩裏科以為有什麽在蟄他的東西莫非就是這些孢子？”
    “恐怕就是這樣。”莉卡回道，“但不知為何，我之前也觸碰到了它們，但我卻沒有像恩裏科那樣……”說著，她伸手去抓身前飄過的一點熒光，然後慢慢張開手掌。光亮在她黑甲護手的掌心中閃爍了一下後便徹底暗滅。“或許是因為我的黑甲，而你一直都沒事，則是因為手中的劍。”
    古龍的力量？亞森暗忖到，恩裏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他曾經是一個土匪，在被俘後也依然沒有停止他對無辜者的殺害，然而他的死終歸是因為自己。收起你的悲憫吧，爵士，莉卡的話猶言在耳。
    喜歡向彼方請大家收藏：()向彼方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