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達爾夫人，嗯...”阿克萊爵士夫人輕聲念叨，細細品味這個名字，語氣中充滿了讚賞，歎息和哀歎的複雜韻味。
    “那確實是一位頗具才華，出身顯赫的夫人。可惜...”
    “是的，爵士夫人，斯達爾夫人的才華閃耀了法國！”
    伊麗莎白的眼中閃過崇拜的光芒，語氣略有些急促地推崇道：
    “她筆下的柯麗娜和黛爾菲娜，極具個人魅力，她們堅定地思想，出眾的才華，還有對...”
    伊麗莎白意識到後麵的內容，並不適合在公眾場合討論，略有些緊張地停了下來。
    “你的說法很有意思，伊麗莎白。”
    阿克萊爵士夫人並沒有給出任何的評判，轉向一旁羞澀聆聽的簡，示意她談談自己的看法。
    “嗯...夫人，我覺得無論是斯達爾夫人，還是她筆下的人物，嗯...都很勇敢，都有一股一往無前的勇氣。”
    簡將小說中女主角對於愛情的那種勇敢追求，羞澀地隱晦表達，白皙地臉頰隱隱透出紅暈。
    “是的，簡，你說的對極了。”伊麗莎白支持地點了點頭，又頗為遺憾地感歎：“真是可惜，如果海西還在這邊，可以問問她的看法....”
    如果那樣的話，隻怕會更加刺痛你們兩個年輕敏感的自尊心，否則海西小姐就不會借故離開....
    阿克萊爵士夫人暗暗歎息這些，被浪漫主義情懷和少女懷春塞滿大腦的，天真淑女。
    她拿起青花瓷茶杯，飲下溫熱的紅茶，緩解了一下有些焦慮的情緒。隨後她輕輕放置茶杯的脆響，讓兩個小姐都不禁挺直了背脊。
    “你們說的非常正確，斯達爾夫人才華橫溢，舉世公認。”
    阿克萊爵士夫人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風信子，冰冷地問到：“那你們知道這位出身顯赫，寫出《柯麗娜》的才女，現在在哪裏嘛？”
    簡困惑地眨了眨眼，伊麗莎白則微微蹙眉，作為鄉紳家的小姐，她們並不清楚這些事情。
    這正是爵士夫人等待的反應。
    她突然從隨身繡囊中取出一枚法郎硬幣，推到姐妹倆麵前。
    硬幣上拿破侖的側臉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自1803年起，她就被法國的拿破侖下令驅逐出法國。目前她還在歐洲流亡，隻怕正輾轉在瑞士的小旅館...”
    簡倒抽一口冷氣，伊麗莎白若有所思。
    爵士夫人趁機追問：
    “伊麗莎白小姐，若你生在當時的巴黎，是會追隨斯達爾夫人去流亡，還是留在沙龍裏繼續享用馬卡龍？”
    “夫人，那是法國政府，是拿破侖...”
    伊麗莎白試圖表達那是英國敵對政府的態度。
    “親愛的，政治...對於你這樣的淑女是致命的...”爵士夫人以前所未有嚴厲語氣打斷伊麗莎白的話語，並出言警告。
    隨後她突然改用流利的法語，
    “斯達爾夫人是瑞士加爾文派，她筆下那些驚世駭俗的情節放在天主教法國尚能被容忍，但若發生在英國...”
    簡和伊麗莎白從沒想過如此深奧的政治問題，那距離她們都生活太過遙遠。
    二人對視一眼，自然而然想到此事發生在英國的下場：送往教堂，驅逐出家族，流落街頭，甚至被教會和政府流放...
    二人的臉色都漸漸蒼白了起來，甚至額頭出現了細密的汗珠。
    爵士夫人隨即又意味深長地切換回英語：
    “去年某位子爵夫人不過是在舞會上多跳了兩曲華爾茲，如今隻能在約克郡的鄉下宅邸裏陪牧羊犬度日。”
    爵士夫人並不打算輕易地結束話題，繼續用法語問道：
    “簡，親愛的，我想你已經通過《柯麗娜》全文，告訴我，為何柯麗娜的才華明明在沙龍獲得了掌聲，卻婚姻困難?”
    簡正在用手帕擦汗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拿起紅茶掩飾地喝了一口，給自己組織語言的時間。
    她盡力展現法語的優雅旋律：
    “爵士夫人，我想柯麗娜的行為，讓周圍的淑女感到不安...嫉妒，過於與眾不同的行為，讓人們批判她‘怪異’，被貼上‘不適合做妻子’的標簽！”
    爵士夫人眼前一亮，對簡稍微有了一些改觀。
    “是的，她的‘自我實現’得到了什麽？是幸福嗎？還是...她成功改變了什麽嘛？”
    簡低落地思考幾秒，眼眶微紅，悲傷地回答：“哦，夫人，可憐的柯麗娜孤獨的早逝。她毀滅了自己！”
    “才華猶如女人的珠寶，隻有在適當的場合展示，才能彰顯光華，而不是成為人生的枷鎖。”
    “是的，她在一個‘移情別戀’的男人行刑日自殺於他麵前！”爵士夫人略帶嘲諷的語氣繼續說道：“不得不說，“不適合做妻子”的標簽有其正確性！”
    伊麗莎白頗有些不同的看法，她一直信奉“愛情”才是成就婚姻的唯一正途。
    她傾身向前，以流利的法語，追問道：“夫人，難道追求純粹的愛情不好嗎？‘愛情’難道不是婚姻的唯一正確緣由？”
    阿克萊爵士夫人並沒有疾言厲色地批判伊麗莎白，而是反問她的堅守的觀點。
    “親愛的，什麽是純粹的愛情？無視一切規則嗎？忽視門第差異，宗教束縛，家庭責任，已婚身份？”
    伊麗莎白愣住了，即使她已經受到超現實思想的影響，她卻從沒將自己真正代入過實際的情景。
    她能夠忽視雙方之間的這些東西嗎？答案隻怕是否定的。
    阿克萊爵士夫人看到伊麗莎白弱下去的氣勢，就明白她還沒有思考過現實的問題。
    “斯達爾夫人，或者說她筆下的女主角大多沉迷於自我創造的理想國度幻影，過度美化了才華的重要和愛情的純粹！”
    阿克萊爵士夫人看著忐忑不安的簡和糾結思索的伊麗莎白，點明現實的真相：
    “想要在現實世界中遇到一個沉迷於純粹愛情的淑女，易如反掌，屢見不鮮！然而，想要在現實世界遇到一位沉迷於純粹愛情的紳士，鳳毛麟角！”
    阿克萊爵士夫人嗤笑一聲，“小姐們，相信我，如果你遇到一個不考慮任何各方麵規則的紳士，恭喜你，你遇到了一個‘渣男’！”
    “男人隻對隨時可以丟棄的‘情人’才會如此寬容！麵對那些追求純粹愛情的小姐，要麽給她貼上‘不適合做妻子’的標簽，要麽認為她輕浮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