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更是激動地用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撫摸著光滑的車架，聲音都有些顫抖：“廠長，您瞧瞧！這回……這回咱造出來的玩意兒，絕對夠硬！每一個焊點，每一個螺絲，都按圖紙來的！一點兒不帶含糊的！”
    黃智超看著這些精神麵貌煥然一新的工人和眼前這批閃閃發光、質量過硬的產品，心裏也重重地鬆下那一口氣。他拍拍王大力的肩膀，大聲對眾人說道：“好樣的！同誌們！這才是咱們軋鋼廠分廠該有的水平！但這隻是開始，咱們的目標，是讓全四九城的人，都知道咱們的‘鋼鐵飛馬’！”
    他當即拍板，將這具有裏程碑意義的第一批一百輛合格電動自行車，仔細包裝防護後，全部裝上卡車。隨著卡車緩緩駛出分廠大門，浩浩蕩蕩地奔向軋鋼廠總廠。
    軋鋼廠總廠，廠長辦公室外的空地上。
    一百輛嶄新的電動自行車整齊排列，銀白色的車身在午後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李懷德，這位執掌著萬人大廠的一把手，正背著手，圍著這排“新家夥”慢慢踱步，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轉為興奮。
    他走到一輛車前，伸手捏捏刹車把手，感覺緊實有力；又按按彈簧車座，回彈良好；目光掃過焊接處，平滑規整；甚至蹲下身看看輪胎和鏈條。
    “智超啊，你這車子……是真漂亮！”李懷德站起身，由衷地讚歎道，“這造型，比市麵上那些傻大黑粗的自行車洋氣多！質量看著也紮實，細節處理得不錯，比我想象的還要好。這下，我那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一半了。”
    他口中的另一半，顯然是懸在銷路上。他轉過頭，看向一直陪在旁邊的黃智超，眉頭習慣性地微微蹙起：“東西是好東西，沒得說。可這玩意兒太新鮮了，價格肯定低不。咱們廠裏的工人，能有多少人買得起？外麵的人，又不認識咱們這個‘鋼鐵飛馬’，憑什麽掏錢買？怎麽賣出去，這可是個天大的問題啊。”
    黃智超早就料到李懷德會有此一問，他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廠長，您先別急著考慮賣的事兒。”
    “嗯？”李懷德停下腳步，有些不悅地看著他，“不考慮賣？那咱們費這麽大勁兒，投了這麽多錢，造出來幹嘛？擺在院子裏當風景看？”
    “當然不是擺著看。”黃智超走到車子旁，輕輕拍拍車座，“廠長，酒香也怕巷子深。咱們得先讓大家夥兒知道，咱們軋鋼廠，也能造出這麽好的東西！得讓‘鋼鐵飛馬’這個名號，先在四九城裏響起來！而且要一炮打響！”
    李懷德來興趣，上下打量著黃智超：“哦？怎麽個想法？你小子是不是又憋著什麽鬼點子？”
    “嘿嘿，算不上鬼點子，就是個笨辦法，但我覺得管用。”黃智超指著院子裏這一百輛車，眼睛發亮：“廠長，您看，咱們這一百輛車，正好！您從咱們總廠各個車間，精挑細選一百個精神麵貌最好、工作表現最突出的工人，最好是勞動模範、先進生產者，十個人一組，分成十個小組。”
    “挑人幹嘛？”李懷德還是沒明白他的意圖。
    “讓他們騎著咱們的‘鋼鐵飛馬’，在四九城裏轉悠！”黃智超興奮地比劃著，“就穿咱們嶄新的藍色工裝，胸前再別上大紅花或者‘勞動模範’、‘先進生產者’的獎章，那得多精神！十個小組，規劃好路線，分頭行動，長安街、王府井、前門、西單……哪裏人多就去哪裏！想象一下，一百輛嶄新鋥亮的電動自行車，排著隊從長安街騎過去，那場麵！”
    李懷德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掏出煙盒，叼上一根卻忘了點火：“讓工人……騎著新車子……滿大街轉悠？這……這不成遊行示威了？胡鬧！圖啥呀？”
    “圖啥？圖的就是個廣告效應啊，廠長！是眼球！是轟動！”黃智超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驚天秘密，“您想啊，一百輛一模一樣、閃閃發光的電動自行車，整整齊齊地騎在路上，騎車的人還都是咱們光榮的軋鋼廠工人，胸前戴著紅花獎章，昂首挺胸，多威風？老百姓看見了，能不好奇？肯定得議論啊！‘哎，快看快看！那是哪個單位的？這麽闊氣！’‘騎的這是啥車啊？沒見蹬腿兒怎麽跑這麽快？’一打聽，‘哦！原來是軋鋼廠自己造的電動自行車！叫鋼鐵飛馬！質量杠杠的！’”
    他越說越激動：“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比咱們在報紙上登個小豆腐塊廣告、在牆上刷幾條標語，效果強一百倍！而且，這是活廣告啊！老百姓親眼看到咱們工人騎著都這麽精神，這麽神氣，心裏自然就覺得這車肯定錯不了！這叫眼見為實，口碑營銷！”
    李懷德叼著那根沒點燃的煙，眼睛一點點亮起來，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黃智超描述的畫麵：一百名軋鋼廠最優秀的工人，騎著自家廠生產的、從未見過的新式電動車，組成整齊的隊伍，精神抖擻地穿行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小巷，引來無數路人羨慕、驚訝和好奇的目光……這哪裏是胡鬧？這簡直是神來之筆！這不僅僅是在宣傳產品，更是在展示軋鋼廠的實力、工人的風貌和嶄新的形象！
    “你小子……”李懷德忍不住笑罵了一句，把煙狠狠心塞回煙盒，“這主意，聽著是有點……太不合常規，不過，仔細想想，好像還真他娘的有點意思！讓咱們自己的工人，給咱們自己的產品站台，用這種方式亮相，確實比啥廣告都實在，都提氣！”
    他沉吟片刻，手指敲了敲桌麵，又提出顧慮：“可這樣一來，一百個工人，都是生產骨幹，得耽誤多少工時？這成本……”
    “廠長，這不能單純算成本，這叫戰略投資！”黃智超立刻反駁，“您想啊，咱們選的都是先進生產者、勞動模範，讓他們騎著咱們最新、最搶眼的產品出去風光風光，這本身就是一種榮譽和獎勵嘛！他們心裏能不自豪？能不高興？回來幹活肯定更有勁兒！這叫精神激勵！再說了，這點工時損失，比起請外麵明星代言、或者搞那些花裏胡哨的宣傳活動，那成本低到哪兒去了？咱們這是‘內部挖潛’，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補充道：“而且，咱們可以把活動時間主要安排在周末，或者上下班高峰期前後，盡量減少對生產的影響。關鍵是把這個聲勢造出去！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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