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瑤心髒劇烈跳動，卻強逼著自己將呼吸壓得極輕極淺。
    她沒有抬頭，隻是緩緩伸手入袖。
    終於，她緩慢、慎重地取出那隻紅銅盒。
    “……請教主過目。”
    啪嗒一聲，盒子打開。
    隻見四道靈器——
    【眼看喜】：如鳥眼，其中隱約倒映眾生喜怒。
    【耳聽怒】：一截木質骨笛，吹動可破幻心神。
    【鼻嗅愛】：看似花枝，其實是燃香，每燒一炷，能嗅百種情愛執念。
    【意見欲】：六角晶台，散發著攝心微光，觀者易迷殺死紅鱗大蟒蛇所得）。
    四器齊出，天地微震！
    ——那是曆經血戰、奇謀、命懸一線方得的根器，如今卻被她輕描淡寫地，從袖中捧出，仿佛不過是拱手相讓的禮物。
    黎瑤拱手，低聲道：“弟子不才，所得未敢私藏，願奉於教主。”
    通天教主盯著她看了良久，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啊！”
    “早就聽黑悟空說，這四器不在楊戩、也不在玉帝手上，而是落入你之手。”
    “本座一開始還以為他胡言亂語，沒想到……你黎瑤，竟有此等手段！”
    他收回威壓，語氣突然變得欣賞和驚歎：
    “我當初若早識你，何須再等封神榜啟？你早該是我截教教主親傳弟子！”
    黎瑤垂眸輕笑，額頭冷汗浸濕發絲。
    ——她賭對了。
    這是他對她的忠心的最後試探。
    若她再多遲疑一分，他便會疑；
    若她少給一件，他便會怒。
    ——通天教主，早就帶著答案來問她問題！
    通天教主滿意地將五器一一收下，將那“身本憂”一並安入赤玉盒中，五道靈息交匯，生出低吟般的鳴動。
    “好。”
    通天教主微微頷首，掌心緩緩落在黎瑤肩上，輕輕一拍。
    那一掌不重，卻仿佛落下了一份無聲的冊封。
    “你做得很好。”
    他的聲音不再帶著試探與威壓，而是一種真正放下疑慮後的讚許與賞識，甚至——透著一絲少見的欣慰。
    “去休息吧，黎瑤。”
    “你如今就是我截教的……右護法。”
    他一字一句地說，聲音不大，卻震徹整個大殿。
    眾長老暗驚——右護法，截教僅次於教主的實權人物，從未對一個外來者許下如此地位！
    而他卻似乎還嫌不夠，下一句話，石破天驚。
    “隻要你再找到孫悟空的最後一件根器——”
    “你，黎瑤，便是我截教百代傳承之主。”
    通天教主語氣鄭重，目光鋒銳如劍，卻不再含殺機。
    “我會將這截教萬載傳承，連同‘通天’之名，親手，傳予你。”
    “無人敢有異議。”
    那一刻，黎瑤緩緩抬頭。
    她看到的是一個真正卸下所有防備的通天教主——他眼中沒有疑，沒有試探，隻有深沉的信任。
    他終於信任她了。
    她……賭贏了！
    ————————————————————————
    通天教主，身影離去。
    整個金鼇島的大殿中仿佛被拔去了最後一根高壓之弦，風輕了一瞬，壓抑了許久的天地靈氣終於恢複自由地流轉。
    黎瑤緩緩鬆開早已握得發白的掌心，長呼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從極寒中脫力般，一瞬癱軟下來。
    “終於走了……”她低聲喃喃。
    敖丙第一時間扶住她，小心翼翼將她攬入懷中，眼中帶著擔憂與責怪。
    “師父……”他聲音低柔，卻壓抑不住心底的驚疑，“我們好不容易才找來的四根器，怎麽就說給就給了？”
    黎瑤苦笑一聲，肩膀耷拉著，一副“我能怎麽辦”的樣子。
    “他那哪是疑問句？”她聳聳肩，“是要就要，我不答應都不行……他要的，我保不住。”
    敖丙輕咬下唇，眼底閃過一絲不甘，卻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那樣的強者麵前，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下一刻，黎瑤眨了眨眼，忽然彎起一邊唇角，笑得像是做壞事成功的小狐狸。
    “不過——”她頓了頓，慢悠悠地說，“我早就怕黑螞嘍出幺蛾子，把根器消息賣出去，所以……我提前做了四份仿品。”
    “做得一模一樣，連靈息都刻上了假印。”
    她伸出四根指頭晃了晃，得意洋洋：“正品還在我這兒，剛剛交出去的，是贗品一套。”
    敖丙一怔，隨即低聲笑出聲：“師父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聰明。”
    黎瑤靠在他身上，她咳了一聲，聲音低啞：“……聰明沒用，我還得拿到最後一個靈器，才是真贏。”
    “這一路，必然會很凶險。”
    敖丙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側臉良久，終究低聲道：
    “師父，我帶你出島去個好地方吧……你最近，太累了。”
    黎瑤沒說話，隻是側過頭看他一眼，眼神裏微微浮出一絲疑惑。
    “走吧。”敖丙笑了笑，伸出手，一如以前那般，掌心向上，輕輕朝她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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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瑤剛想點頭，身後忽然躥出一道聲音：“等等我！你們想甩開我可沒那麽容易！”
    金光提著裙擺蹦了兩步跟上來，短發在夜色中翹起一個俏皮的弧度。
    黎瑤轉頭看她一眼，嘴角一抽：“你這出來，行嗎？通天教主那邊……他讓你隨便出金鼇島了？”
    金光搖了搖頭，聳肩一笑：“通天教主前兩天剛喂了我一種毒藥，說我每隔七天問他要解藥。”
    黎瑤：“……不愧是他。”
    他們三人一路乘風而行，直到穿過金鼇島外的法陣，落在一片臨海夜市的沙灘上。
    這裏遠離金鼇島，是海邊半隱居的小漁民聚集的小市集。
    燈火在夜色中一盞盞亮起，漁燈用靈貝製成，晃著流光。
    海風帶著鹹香與花香混合的味道，潮水在沙灘上悄然退去，映出一地星辰。
    “我小時候不能隨便出海，隻能偷偷飛出來，到這邊逛。”
    敖丙站在黎瑤身邊，語氣帶著少年般的回憶，“每次都不敢久留，就在這條街上走幾圈，看他們吆喝，看人們談笑……就覺得，好像比東海龍宮裏舒服得多。”
    金光四處張望，這是她第一次出金鼇島，像是進了什麽新奇世界似的，眼睛閃閃發光。
    “這是什麽？那個是幹嘛的？哇……還有人用鯨骨串珠子？”
    敖丙朝她笑了笑，轉頭卻望向黎瑤，眼神溫柔：
    “這個集市……是海邊最早的一群漁民留下的傳承。”
    “他們說，人活在天命和海潮之間，不能隻有修煉和宿命，要有一口熱湯、一盞燈光，一點溫柔，才算完整。”
    黎瑤望著眼前的一幕幕燈影流動，有點怔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熱鬧——不是神仙打架，也不是腥風血雨。
    是孩童追逐，是老人吆喝，是魚市香味，是天幕星辰倒映海麵，一切都柔和得不像是戰爭邊緣。
    她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這時，金光突然一指遠處亮起的一座海螺塔樓，興奮地喊道：
    “那裏好像有個拍賣會！！？我要去看看！”
    不等兩人回應，她已經噌噌噌小跑了過去。
    黎瑤目送她遠去，笑著搖頭：“金光，倒是真不把中毒當回事。”
    “她總是能活得自在些。”敖丙輕聲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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