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封神大戰提前終結，商周易鼎，西岐勝出。
    群神封位，天地歸序。
    最被世人敬仰的，不止是周武王姬發，還有陳塘關的李家一門——肉身成聖，李靖敕封“降魔大元帥”，鎮壓四海妖邪；哪吒更被天帝親封為“三壇海會大神”，尊位赫赫。
    “三壇”者，天、地、水三壇；“海會”者，萬軍匯聚，如海浩瀚。
    自此，三界之內，神魔聞其名而避，道佛皆敬，封神之後，少年哪吒，已然為天威之主帥。
    東海龍宮，亦迎新主。
    年少的東海龍王第三子，敖丙繼位為王，攜四海歸一，龍族複興，再不為天罰所困。
    ·
    漫天風雪，像是落在三界間未曾收束的殺劫。
    封神大劫落幕已過一年，天地卻仍帶著未盡的肅殺。雪落東嶺，萬裏無聲，唯有一處冰原之上，神光欲起，氣息撕裂雲層。
    那是開天斧的氣機，千年一現，天地間最早的殺器
    ——盤古證道遺留的第一神兵，終於要現世了！
    天帝震怒，降詔三界：
    ——“開天神兵現世，非凡人可執，恐生亂。令神榜在位之眾，前往東嶺冰原，鎮壓其氣，擇主歸位。”
    ——這是神界第一次，因一把兵器而如臨大敵！
    於是，眾神齊召。
    哪吒、鄧嬋玉、李靖……封神台上的名字一個接一個被喚醒，被派遣而來。
    天帝的命令，誰都不能抗。
    冰原之上，風雪鋪天蓋地，殺意隨刃氣起伏。
    “這就是……開天斧的刃氣？”鄧嬋玉輕聲呢喃，握緊了手中雙刀。
    腳步聲由遠而近。
    她轉頭，看見那個紅衣少年踏雪而來。
    眉眼如畫，唇薄微抿，未語先冷。
    雪落他肩，他未曾拂去，紅衣披風隨風獵獵，仿佛血色綻開在白雪之中，明豔得刺目。
    “哪吒。”她脫口而出。
    他抬眼看她一眼，眼底卻無任何情緒，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
    和她記憶中那場封神大戰中一樣。
    冷，薄，凶狠，不近人情。
    她曾是截教弟子，而他是闡教先鋒。
    封神之戰，她與他隔陣對戰三場，無一勝績。最後一次，他手持火尖槍，一擊穿她心髒，麵無表情地說：
    “我哪吒，隻殺，不渡。”
    鄧嬋玉心裏一震，那句話在她死後，直到封神，一直記到現在。如今再次見麵，他眼神還是那樣
    ——像是在看垃圾。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她輕笑，卻帶著譏諷。
    哪吒未答，隻是停步在她三丈開外，眼神落在天邊。
    不遠處，李靖立於風雪之間，手中托著玲瓏寶塔，麵色肅穆。
    那是托塔天王，哪吒的父親，也是此行鎮場之人。
    眾神將至，他們三人——神榜之上的統帥級神隻，已在此候命。
    ——等待神兵出世。
    ·
    東嶺雪重，寒風如刀。
    小鎮掩在風雪之下，天地寂白，隻有鎮外古道邊，兩道身影立於雪中，靜默如畫，仿佛雪雕一般，融入這蒼茫冬日。
    路人稀少，偶有行人走過，皆不敢靠近。隻遠遠看見那銀甲男人高立雪中，冷峻如山，一眼望去，便讓人心生敬畏。
    無人知曉他們的身份，隻知那男人披白金銀甲，腰束天紋長帶，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如冰。偶有女子經過，不禁為其容貌停駐回首，卻也因他身上那不容褻瀆的威壓，不敢多看。
    而他身側，是一位紫衣女子。
    她眼上覆著一層雪白布帛，整個人靜靜立著，神情安然清冷，如同雪中生出的梅枝，疏影橫斜，帶著與世隔絕的沉靜。
    就在眾目偷望之中，那銀甲神將卻緩緩彎身，為她披上一圈溫軟狐裘，動作極輕極緩，將圍領扣在她頸側，指尖停頓了半息，才緩緩鬆開。
    “狐裘？楊戩，我這模樣，還像是去搶神兵的麽？”
    黎瑤感覺到了脖子上一陣溫暖，啞然輕笑。
    那聲音極輕，像是三年苦修後，唯一的溫柔。
    楊戩沒有笑，隻將她手中披風掖緊，道：“阿瑤，你這三年什麽都學了，就是沒學會護自己。”
    眼盲，是因她為求火眼金睛，強闖太上老君煉丹爐，想用真火灼盡雙瞳內的凡念，換取洞穿因果命理之力。
    那些被三界視為禁忌的術法、神器，她一一嚐試，練劍練符練陣練身，拚命到他都開始怕——怕她不知何時就把命也搭上了。
    可她隻是笑，笑得淡淡，帶著幾分玩笑話：“哎，我得變強啊，不然怎麽把昊天那老東西打落雲霄。”
    這三年，他日日陪她練招，未曾缺席。
    冷風穿林，雪落如絮，此時將別，他終是低聲開口：“太上老君說，開天斧可能會落在東嶺兩處，一北一南，不確定到底在哪個位置。”
    她微抬頭，眼上白紗覆雪，仿佛看不見，卻又像是看得比誰都清楚。
    她輕聲喚他：“楊戩。”
    他頓了一瞬，應得極輕。
    “阿瑤，”他說，“你去北，我去南。”
    他語氣平穩，卻在稍頓之後，又道：
    “開天斧現世時，會引動天地共鳴，盤古殘力未散，若其神識波動，全域之內皆有可能崩裂、化劫。”
    他垂眸看她，眉心緊蹙了一瞬，語聲低沉：“若有異象，先退，不許硬接。”
    黎瑤靜靜聽著，未答，隻將肩上的狐裘掖緊幾分。
    風掠過，狐裘微顫。
    他垂眼看著她，終究沒問一句“眼睛還疼不疼”，隻是替她係好最後一道扣子。
    楊戩看著她指尖藏在袖中，微微顫了一下，終究還是補上一句：
    “開天斧不是普通的兵器，它不是用來搶的。”
    他頓了頓，語氣微慢，如雪落眉尖：“盤古神兵，是用命去馴的。”
    她唇角微動，輕輕頷首：“我知道。”
    風落雪重，冷意滲骨，黎瑤立在雪中，狐裘擋不住徹骨寒意，紗布覆眼，冰涼。
    忽然之間，眼前那一處布料，浮上一陣溫熱。
    黎瑤眉心微蹙，寒意未退，那抹溫度卻突兀得像一滴熱水滴在冰上，緩緩滲透。
    她下意識張口，剛要問。
    “雪愈發大了，”
    楊戩的聲音先一步落下，語氣平穩無波，
    “落在你眼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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