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瑤抬眸，看見那人一步步走來，腳步極輕，卻自帶壓迫。
    她看著鹿童的臉，心中忽然浮出許多疑問。
    鹿童已走到神台下，單膝跪地，拱手行禮：
    “稟報紫微大帝，元始天尊。”
    “此次前往西海捕妖，已清除禍亂之源，封印破界惡魘三十七隻，殘部皆滅，妖獸元魂正押送途中。”
    語氣沉穩，不急不緩，卻自有氣魄。
    紫微大帝微挑眉：“不錯。”
    元始天尊也罕見露出一絲點頭之意，淡聲道：
    “鹿童，此番你功不可沒，速去星雲台歇息一日，之後來我殿上複命。”
    太乙真人樂嗬嗬捋著胡子，笑著補了一句：“鹿娃兒！年輕一輩中，最沉得住氣的，怕就是你了噻。”
    鹿童聞言，神情未變，唇角卻輕輕揚起了一點弧度。
    那笑容極淡，卻讓他原本清冷得像雪山寒玉的氣質，忽然多了點溫度——
    “師叔也在這裏啊。”
    他說這句話時，看向的正是黎瑤。
    黎瑤一怔，隨即輕輕點頭：“嗯。”
    她手腕上的紅繩在那一瞬，竟又微微發熱了一瞬。
    可下一瞬——
    鹿童忽然皺起眉。
    他的手微微抬起，像是要揉太陽穴，但動作卻慢得不自然。
    黎瑤注意到他神色不對，正要出聲——
    “咚——！”
    鹿童整個人忽然往前一傾，竟然當場暈倒！
    眾人微驚。
    太乙真人第一時間踏前一步，掌心泛起一道淡金色的探識光芒，緩緩從鹿童身上掠過。
    他皺著眉檢查片刻，然後鬆了口氣，抬頭道：
    “沒大礙，神識太耗，可能是連日趕戰，勞累所致。”
    紫微大帝開口了：
    “阿瑤，也送鹿童去你星宮裏吧，正好我找了仙醫來一起過來給他們調養一下靈息。”
    黎瑤說“好”，將鹿童穩穩扶起，一道星紋自她掌心浮出，淡金色的光包裹住鹿童，化作一道光虹向她星宮方向而去。
    而這邊——
    眾仙氣氛一鬆，太乙真人忽然轉頭，目光悠悠落到敖丙身上，忽然想起了什麽：
    “哎？敖丙娃兒！”
    敖丙：“……？”
    太乙真人眯著眼打量他：“小師妹前段時間說你到了龍族交尾期？”
    “丙娃兒，你咋個沒得聲氣哦？”
    黎瑤：“咳！！！！”
    她一口氣差點沒把魂咳出來，麵上強撐平靜，耳根卻紅得像熟透的天火果！
    全場瞬間安靜，那原本要離去的紫微大帝，元始天尊和女媧，似乎都豎起了耳朵。
    敖丙忽然向前一步。
    身形挺拔，表情依舊冷靜，可眉眼之間卻有一種坦蕩到極致的認真。
    他低頭向太乙真人、元始天尊、紫微大帝行了一禮，然後轉頭，語氣平穩、毫無遲疑地開口：
    “我已經與師父結契了。”
    空氣陡然一靜。
    太乙真人：“……？？？！！！”
    下一瞬，紫微大帝的聲音幾乎炸開：“什麽？！”他身上金光炸裂，帝袍都揚起半寸，如驟風乍起，目光淩厲地掃向黎瑤，“阿瑤！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
    黎瑤呼吸一滯，耳朵“唰”地紅了一圈，卻還是強裝鎮定：“我……我忘了。”
    她語氣穩得像冰山，可耳朵卻明顯紅了一圈。
    她靈識輕輕一探，卻恰巧感應到——
    身後某位龍族少年的氣息，微微緊繃著，卻夾雜著一種幾乎要藏不住的雀躍。
    像是初春的海潮，暗湧翻滾。
    而元始天尊站在一旁，早就端著茶盞的手僵住了。
    他微微張嘴，目光來回在兩人之間掃了三輪，最終憋出一句：“你們師徒之間……哎？”
    敖丙站在一側，身形挺拔如玉，唇角依舊溫溫淡淡，可藏在袖中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又鬆開。
    紫微大帝緩緩轉頭，目光落在敖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評估自家寶貝女兒是不是“被拐了”。
    “你……就是龍族現在最出挑的那一代？”他眼神極銳，一掃過去。
    “聽說你修得是冰係神識，卻能壓金雷，不簡單。”
    敖丙拱手行禮，眉眼平靜：
    “晚輩敖丙，願為星宮效力。”
    “也願——”他微微偏頭，看了黎瑤一眼，眼中柔意暗藏。
    “護師父周全！”
    殿中空氣再次死寂一秒。
    哪吒靠在一旁的石柱上，頭微微歪著，語氣透著若有所思。
    “等等——”他語氣緩慢，眉頭微蹙，像是確認什麽似的開口，“龍族……結契是什麽意思？”
    聲音落地，殿中神明像是被敲響了鎮魂鍾，齊刷刷地停頓了一瞬。
    羽扇輕搖，女媧“噗嗤”一笑，緩步走近，語氣溫柔得仿佛要給哪吒上一節啟蒙小課。
    “結契啊，”她輕輕一頓，語氣帶著一絲促狹，“就是——龍族成親的意思。”
    殿中空氣，仿佛在那句話落下之後，徹底凍結。
    哪吒沒有動。
    他靠著石柱，身形筆直得像一柄將出未出的長槍，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收緊。
    女媧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成親的意思。”
    他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像被風吹亂的火星，眼神卻一寸寸沉了下去，火光褪盡，燒得隻剩焦黑的灰。
    火尖槍沒有出現，赤焰也未爆出。
    他隻是站在原地，像是被一記無形的雷霆劈中，瞳孔一震，猛地看向黎瑤。
    那一眼——
    像是火海燃盡後的殘燼，又像千鈞雷霆蓄在胸口，卻一言不發。
    他沒有說話，但那目光，像要把她整個人從後背盯穿。
    黎瑤心頭一跳，後背倏地繃緊，像是被什麽燙到了般僵了一瞬。
    “爹、師父，”她語氣盡量平穩，甚至帶著些許逃避意味地後退一步，“我先回星宮休息了。”
    “還要去看看楊戩和鹿鹿。”
    紫微大帝卻什麽都未察覺，麵色寵愛道：
    “嗯，阿瑤，好好休養，幾日後的賞星會，記得來。”
    黎瑤腳步一頓，輕輕點頭：“是。”
    她轉身離去，衣袂掠過哪吒身側，風輕得幾乎聽不見。
    黎瑤疑惑極了；
    為什麽自己的第一反應是想和吒兒解釋？
    ——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
    ——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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